一回到新兵营内,符行衣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对。
尤其是一个叫“刘老八”的猴脸男人,咧开的嘴角都快到耳垂了,眸中亦尽是淫.邪的笑意。
此人从第一日入新兵营起,便是最爱讨论女人的那一个,其言语之污秽令人难以耳闻。
“衣服头发都乱了,啧啧啧。”
刘老八意味深长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遭,随后还慢腾腾地站起身来,舔了舔嘴唇。
方才与聂铮交手,慌忙之下难免有些形容不整,符行衣走的时候满肚子疑惑,并未在意到自己如今这副尊容的确令人浮想联翩。
“自从聂将军接管了千机营之后,他把以前其他将军们都默许的军.妓一个不剩地都给放了出去,我就说李守备为什么大力赞同呢,原来是他不喜欢娘们,好这一口啊……”刘老八冷笑道。
符行衣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面上切实地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你什么意思?”
刘老八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地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妈的,在这军营里,别人升官发财靠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去拼,你脱个裤子就能讨好上级,哪有这么美的事!”
自从爹娘死后,没了无条件宠着她的人,符行衣的脾气已然与昔日大相径庭,再也不会动辄便撒泼耍赖发脾气了,甚至人前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人畜无害的同时又有些憨傻。
然而眼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刘老八,虽未言语,却已足以让人看得出:她在强忍着暴怒的情绪。
再怎么落魄可怜,将门虎女骨子里的骄傲是磨不去的。
“凭空污蔑人清白,”符行衣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石淮山神色复杂,终是忍不住沉声问道:“喂,姓符的,你不会真……”
符行衣目光冰冷地俯视着坐在榻上的黑胖子,嘴角仍是弯着,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一字一句道:“你爹我需要卖身求荣?”
石淮山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险些碎掉的某处。
眼前之人虽说相貌阴柔了些,看似极好相处,实际上脾气很差,一旦触碰到底线便会下死手,毫不留情。
如此看重男子尊严的家伙……怎么可能为了求得庇护而委曲求全,去伺候和自己同为男人的上级武将?
石淮山打消了对她的怀疑,然而其他人却仍旧盯着符行衣不放。
刘老八猥琐地搓了搓手,几个新兵也涌了上来将她堵在死角、避无可避。
“来来来,让咱们检查检查,反正都被玩过了,装什么高风亮节?是李守备……还是聂将军?”
刘老八笑嘻嘻地伸手,意欲扯下她的裤腰带,符行衣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唇角的笑意更深:“你——放——屁——”
她不过稍稍用了些力气,便将刘老八捏得鬼哭狼嚎,手腕的骨头因错位而咔吧作响。
原先在昆莫山上被北荣的督察卫欺凌践踏,纯属是因为她饿得实在没劲打架,只要听话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费不着主动挑事。
濒临绝境,且在身体状态极差的情况下,符行衣都能够近乎赤手空拳地杀死白狼,现如今吃饱穿暖,身旁还有兵器在,眼前的废物点心们连半点武学底子都没有,即便涌上来一群又何足为惧?
符行衣昔年在家时是个娇气包,摔倒会哭、破皮了会哭,什么事都能眨眼便哭出来,眼泪流个没完,然而哭完之后该练的功夫还是会咬着牙练。
从五岁起,她每日卯时必会准时起床练功,无论风霜雨雪,从未间断。虽然每次都被陪练的亲爹无情地暴打成猪头,然而眼前这群杂鱼的杀伤性太弱了,和她那战斗力恐怖到炸的老子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小王八犊子,敢在军营里跟咱们过不去?”
怒吼声此起彼伏,符行衣松开被自己折断手腕的刘老八,微微一闪身,便轻易躲过了冲自己面门袭来的拳头。
原本要打在她脸上的铁拳因着这一闪躲,顺势落在了她身后之人的鼻梁。
符行衣轻松地躲来躲去,不多时便令那群意图将她扒光,验证她是不是兔儿爷的新兵们“自相残杀”得鼻青脸肿。
符行衣笑眯眯地抄了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杂碎,淡定道:“想让我出手揍人,就凭你们还不配。”
营内吵吵闹闹,将不远处喝得醉醺醺的老何吸引了过来。
他一进帐便看出是怎么回事,当即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一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符行衣跑得比兔子还快,呲溜一下便躲在了一旁,身体还瑟瑟发抖,面容因“愤怒”而红晕未散,英气的长眉紧蹙,看上去像极了誓死不屈的文弱小公子。
石淮山:“……”这货装无辜装得还挺像。
老何的眼神每扫过一个新兵的身上,那人便犹如被刀子剜了一般战战兢兢。
刘老八捂着自己的手腕,膝行到老何身前,痛哭流涕道:“何老大,你要为我做主啊!那假娘儿们把我的右胳膊给废了,我以后还咋活啊!”
老何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抬起一脚便踹在了刘老八的胸口,将人踢得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道:
“真当我是个酒囊饭袋好糊弄?你小子扰乱军纪,挑衅侮辱战友,还敢造谣污蔑两位大人的清誉,小符废了你一只手都算轻的。”
符行衣定睛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而立之年的青年校尉。
他一贯是醉意朦胧的模样,下颚的碎胡子如杂草一般乱糟糟的,衣服也不好好穿,简直如同披了个麻袋在身上,然而那粗糙的外表下,心思倒是细腻。
她记得李绍煜似乎称老何为……守义兄?
看来这两人应该关系不错。
“何老大!”
刘老八没想到自己会栽在符行衣的手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等着!”
符行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何守义道:“新兵入营满一个月后,会按实力和功劳分配到适合自己的千机五军之一,我看你如今这样,别说是重炮和火铳,就连把刀都拿不起来。留下也是无用,不如早日回家,免得上战场送命。”
刘老八彻底慌了,道:“我家在永安城,眼下还被北荣霸占着,我要是离开千机营,几乎是死路一条啊!”
何守义自顾自地打哈欠,鸟都不鸟他一下,刘老八无奈之下甚至爬到符行衣的脚边,大哭道:“小兄弟,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帮我向何老大求求情吧!”
符行衣根本不睬他,其他的新兵们唯恐自己也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纷纷缄默不语,缩在角落噤若寒蝉。
何守义走向那群胆小如鼠的新兵,一人赏了一记窝心脚,每踢一脚便骂一句孬种,气得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厉声喝道:
“千机营怎么招了你们这群完蛋玩意?老子带了五六年的兵,从未见过这么没出息的废物!去中军的神骏司找老王,今晚帮他刷马,一个都不准睡觉,给我赶紧滚!快滚!”
方才与刘老八一同意图非礼符行衣的新兵们皆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营帐。
何守义目光不善地瞥了一眼符行衣,道:“你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才进来三天就给我惹一堆麻烦。这次姑且放过你,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符行衣本以为自己违反了军纪又得挨一顿打,没想到何守义居然不计较,当即喜上眉梢,连忙道:“小人明白,多谢何大哥!”
“别谢太早。”
何守义从腰间解下了酒袋牛饮一口,被辣得直流眼泪。
“去找找陆轩,看他野到哪去了,千万别出事。自从你去主帐后,整整一天我都没见到他。日.你个仙人板板,我带的兵都是些啥子绝世奇葩……”
符行衣目送着骂骂咧咧的何守义离开,后知后觉地在剩下的新兵中环视了一周,的确没发现陆轩的身影。
“他胆子那么小,能跑去哪……”她诧异地小声嘀咕。
石淮山啃着粗粮饼子,好不容易才咽下一口,抹了抹嘴,道:
“你去了主营之后,周围的小王八羔子都说你去给头儿当兔儿爷,我看不顺眼便骂了几句。姓陆的悄没声跟着你走了,说是去主营看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冲出去救你。”
他顿了顿,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老符啊,你……你没被那个啥吧?”
符行衣笑弯了的双目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里面的寒光和杀意,她轻声道:“你觉得呢?”
石淮山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水袋里的凉水,干咳一声:“单看你断子绝孙腿那功夫……呵呵,你石头哥绝对相信符老弟是清白的!”
“知道就好,”符行衣随意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饼子,谁知石淮山却生怕被抢,登时警惕地将糙面饼捂在怀里,她嘴角抽了抽:“谁稀罕要似的,走了。”
石淮山冷哼一声,嘟囔道:“我家婆娘做的饼子天下第一好吃。”
符行衣啼笑皆非。
何守义担忧陆轩的安危,然而千机营之内如此安全,能出什么事?
至多是去了些不该去的地方、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或是与谁起了冲突,被狠狠教训一顿而已,绝无大碍。
符行衣不紧不慢地缓缓走着,却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周围不少士兵都朝主帐的方向跑,无一例外皆带上了刀剑等兵器,且行色匆匆,看似发生了大事。
她顺手拦了一个人问:“这位大哥,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们都匆匆忙忙的赶去那边?”
“看你的穿着……是新兵?”
那人将她打量了一番,沉声道:“主帐附近死了个新兵,聂将军让中军神武司的守卫军立即集合,彻查尸体的身份和死因。说不定死的那人你认识,你也去吧。”
符行衣的心底咯噔一下。
死人?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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