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楚惟是寻欢楼的熟客,人称“黄公子”,是常常一掷千金的恩客。这回来的还有两个眼生的面孔,模样都是颇为清俊,鸨妈妈多么精明的人,一瞧就知那两位是女子,却没有开口道破,让几位好好玩,美酒佳肴都端上了桌子。
薛令姝和宋徽玉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眼见得美人若隐若现的白细身子,不由得用折扇挡了挡眼睛。
宋徽玉没心情在这儿呆,没好气地问楚惟:“你堂哥呢?”
她手上还握着掸子,面容虽极美但不怒自威,瞧得人心里发怵。
“这不是在吗?”楚惟推开一间雅室的门,只见里头笙歌妙曼,好些个俏丽佳人舞姿婀娜,琴声悠扬婉转,一片人间极乐。
宋徽玉倒是不客气,进了屋就寻找那人身影。
屏风后坐在一位男子,面容生得妖孽,凤眼狭长,见到来人,眯了眯眼,随即亮了一下:“宋姑娘,你是不是认真考虑我说的话了?”
宋徽玉:“……”
她记起来了,这男子是上回的赌场老板宿来,那个扯掉了她的帷帽的登徒子。
宿来见她手上拿着上回那掸子,心道这姑娘怎么每回与他见面都带掸子来,真是挺有脾气,怕不是以为楚铭在这儿。
“他人呢?”宋徽玉捏了捏掸子,转头看向楚惟。
楚铭不在这儿,楚惟颇有些尴尬,讪讪道:“来了就来了,堂嫂不如多玩一会儿?”
宋徽玉擡腿就要走,宿来连忙拉住她:“宋姑娘,你听我说。也许楚铭不是你的良配呢?你仔细考虑考虑,跟着他啊,舞枪弄棒的,说不准以后哪日就牺牲了,你还得活守寡……”
这话要素过多,宋徽玉眯了眯眼。
楚惟惊觉,连忙去捂他嘴,凑近人耳朵道:“你个江湖上混的,日后事儿不成还得靠你吃饭,这么说出来让,让我堂嫂怎么想?”
宿来嘟哝:“我说的可是实话,跟着楚铭吃力不讨好……”
宋徽玉听到他的话,想到楚铭虽然与自己是夫妻,却从未与她说过他要做的事儿。
他尊重她,没有把她当做金丝雀丶菟丝子,甚至鼓励她去科考,但是对於他将来要做的事,却闭口不提。
这么一想,宋徽玉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上前几步,伸出掸子,挑起宿来的下巴,勾唇:“什么事儿啊,同我说说。”
美人暗怒,这是画本中的点睛之笔,宿来见她眼中那沈暗的情愫,竟然有些看痴了。
那人不说话,宋徽玉拧眉,逼近他。
突然,宿来挑了挑眉毛:“楚铭!哥!救我!”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宋徽玉语调发寒。
然而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环住她的腕,极其用力,迫使她松手,掸子掉落在地上。
没等宋徽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抱在怀里。
楚铭是匆匆赶过来的,身边没有带其他人,清俊的眸冷冷瞟过几人,什么话也没说,横抱起宋徽玉就往外走。
这对夫妻真不是好惹的……
宿来往里缩了一下,打了一个寒颤。
宋徽玉觉得有些懵,被人紧紧禁锢在怀中,用手去环他的脖子:“爷?”
这会儿知道叫爷了?
楚铭抿了抿薄唇,眸里满是寒意,没有搭理她。
“爷,我东西忘在那儿了,回去拿好不好?”宋徽玉明显感觉到他在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哄,干脆在他怀里蹭了蹭。
楚铭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俯身看他,恶狠狠道:“老实点!”
宋徽玉知道奏效了,当然不老实,又蹭了蹭他:“哎呀,是真的,我东西忘那儿了。”
“……什么东西?”楚铭明显放柔了声音。
“掸子。”宋徽玉认真道。
楚铭脸黑了黑,加快了脚步。他是骑马来的,没有坐轿子,把人往马背上一扔,惹得美人一声娇呼。
宋徽玉没有骑过马,这会儿在马上微微发颤。
楚铭本来想上马,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玩,干脆牵着马走。
“爷,你不上来么……?”该服软时就服软,宋徽玉只能紧紧攥住缰绳,生怕掉下去。
楚铭没有搭理她,只是继续走路。时而快时而慢,还专门挑颠簸的小路走,宋徽玉忍不住暗骂一句:这厮真不是人。
但是这会儿人在马上,实在不敢下来。
宋徽玉努力伸出手去拽那人,却没有拽到:“爷,你上来嘛~”
楚铭挑眉,这还是他的小妻子第一回撒娇。
“上来做什么,挤得慌。”楚铭耸了耸肩。
宋徽玉实在害怕,呜咽:“爷,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去寻你的。”宋徽玉声音实在软,让人听得酥了骨头。
楚铭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头一回见宋徽玉这样害怕,忍不住去拉她的小手,语气仍然不大好:“在你心里,爷就应该去那些地方?”
“不,不该。”宋徽玉连连摇头。
“以后还去不去?”楚铭觉得手中细软,忍不住又握了握,语调也变得连哄带骗。
“不去了……”宋徽玉继续摇头,眼中竟然有些湿濡,让人见了好生心疼。
“乖。”楚铭满意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将人搂在怀里,“坐稳了。”
缰绳一扬,马儿发出一声嘶鸣,而后急速奔腾起来。
方才速度慢,宋徽玉就怕极,如今只觉得耳边生风,可是风中夹杂着楚铭的味道,被人揽在怀中,只觉得莫名有些心安。
这是楚铭第一次在马上抱她,宋徽玉身量娇小,揉在怀里和猫咪似的,又香又软,实在有些爱不释手。
於是这厮又绕了几圈,迟迟不肯回府。
宋徽玉明显看到王府的马头墙了,嚷嚷着要下去。
楚铭凑近她耳,声音低沈而有磁性:“乖,还有好一段路呢。”
宋徽玉瞪他:“你少骗人!”
“真的。”楚铭心情好了几分,“爷带你转一转京城。”
“像什么话!”宋徽玉从来没有这般放肆过,只觉得有一种冲破束缚的自由。
如果还是她以前一个人,宋徽玉会担心自己,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可是她的身后是她的丈夫,他带给他一种心安的感觉。
楚铭揽着她的腰,笑道:“你太瘦了。”
“不是上回还嫌我长肉了么?”宋徽玉声音糯糯的。
“那是看着,没有摸着。况且,看着也好,我内人怎么看都好看。”
这厮就是有一个毛病,心情好了什么浑话都说,让宋徽玉不禁羞红了脸,去推搡他:“你放开我,我要下去,王府就在前头,我自个儿走回去。”
“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楚铭睁眼说瞎话。
宋徽玉想去拿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奈何这厮搂得紧,怎么也拿不开:“让我下去,挤得慌。”
这是方才他拿来气她的话,又被她拿来堵他。
楚铭觉得好气又好笑,只好放柔声音:“宋徽玉,你乖乖的,爷哄着你宠着你,保你一世快乐安稳地过。”
宋徽玉舔了舔唇,沈声:“……不需要。”
她已经过了那个时间,当她年幼需要安慰的时候,没有人给她帮助,都是她一个人自己熬过来的。
楚铭颇有些心疼,让马儿放慢了速度,温声细语哄人:“有些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宋徽玉反问:“只是什么?”
只是怕你知道了,会想着离开。
这话在楚铭肚子里绕了一圈,又回去了。宋徽玉是个聪慧的女子,在什么环境下都能自保,楚铭不敢肯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少,够不够赔上一个姑娘的一辈子。
他想了想,装作无所谓地开口:“只是一些公事,比较没意思。”
马儿的脚步停下来,耳旁的风也变得柔和。
“楚铭,你真过分。”宋徽玉声音低低的,“从一开始你就想着瞒骗我,又是对我那么冷漠,又是拿别的女人来气我,让我对你死心。后来又死皮赖脸过来撩拨我,让我那么喜欢你了,结果你还是有那么多事不跟我说……”
她声音太委屈,楚铭听得心都化了。
“我哪里要瞒骗你!”他连忙又是亲她小耳又是哄她,“我活该,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好不好?”
宋徽玉可不吃他这哄人的法子,干脆不说话,任他弄。
楚铭见哄得不奏效,只是把人搂着,也沈默了半晌。
“娘子,”他开口道,“你可知国库空虚,天子病危,如今的浮华只是营造出来的,不少人对着那把龙椅虎视眈眈?”
宋徽玉点头,她在亲自去看庄子的时候,猜到了一点。
“甚至还有人勾结蛮人,国外忧内患,其中最为出挑的是靖安伯爵府。”楚铭道。
宋徽玉惊讶地张了张嘴:“那不是,薛令姝的父亲……?”
楚铭点头:“这个老家夥藏得深,瞒了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女。”
宋徽玉抿了抿唇,她今日明显感觉到薛令姝和楚惟之间有暧昧的情愫,如果靖安伯勾结外族谋反,那么薛令姝和太子肯定会反目。
要么,太子被害,靖安伯上位,薛令姝成为万众敬仰的新皇族贵女;要么,靖安伯失败,太子还是太子,薛令姝是罪臣之女,甚至沦为阶下囚。
爱情在江山面前不值一提。
“我也是皇族人,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成为皇家的一把利刃。你……明白吗?”楚铭的声音很轻,但是宋徽玉听起来却觉得心里发沈。
“我知道。”宋徽玉深吸一口气。
楚铭用力咬了一下她的耳,惹得人发疼。
“你要是丢下我走了,我便丶便……”楚铭本来想用威胁捆住她,可是思来想去,这个女子竟然没有可以用来威胁的东西。
她是个孤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我不会丢下你。”宋徽玉侧过身子,捏住楚铭的下巴,用力吻上去。
她极其生涩,甚至咬破了他的唇。
天气依然寒冷,天边开始下起细雪。
我喜欢你,想知道你的全部,但是也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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