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在说什么……”鸿安面露不解。
平鸢勾唇,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意。
“娘子,我到王府来,都是为了你。”鸿安辩解道,“你从前的过往,我都不在意,只要你现在跟我好。”
从前的过往?
平鸢越听反而越糊涂,她的手紧紧抓住襦裙,布料被汗湿。
“在娶你之前,我就知道你并非完璧之身,但是我也知那是二爷逼迫你……”鸿安道。
“我不想看到你。”平鸢夺门而出。
鸿安就在门口,想去拉她,但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斜风阵阵,草木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外头天气太寒,平鸢脸上的泪痕经这么一吹,凉得入骨。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去找鸿安撕破脸,而应该去找少夫人。
正擡脚要走,突然一声喝住她:“站住。”
楚铭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峻目微寒:“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拿出来。”
平鸢不解,这时突然想到鸿安亲手为她戴上的玛瑙串子。她俯身取下来,细细看了看。
楚铭低眸去瞧,却见那玛瑙串子显出非同寻常的色泽,空气中隐隐散发着奇异的药味:“我原先以为是麝香,看来这不是最致命的。”
里头的几味药材都含有剧毒,这是想要人的命。
平鸢楞楞地看着手里的玛瑙串子:“那个人,不是想害奴婢,而是想害少夫人……”
外体之毒作用不大,但若长年累月积累,便能拖垮一个人的身子。
“你知道是谁做的?”楚铭冷道。
平鸢点点头:“是沈家二夫人杨氏,原先在府里的时候,她就对我们少夫人不好,没想到竟然这样歹毒……”
楚铭想到宋徽玉刚刚嫁给自己那天晚上,好像把自己缩在厚厚的壳里,如今他待她好,这才有了些真切的笑容。
“别告诉她。”楚铭有些心疼,“你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拳头逐渐握紧,骨节苍劲有力。
雪落声声,庭院中有丫头还在扫雪。
宋徽玉看完一页书,觉得有些倦怠,正要小憩,就见楚铭从外头进来。
“不是说有事么,这么快就来了?”宋徽玉弯眸道。
她的笑意太放肆,是从眼底直到眉梢的,楚铭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没什么大事儿,就巴巴地飞来你这儿。”
宋徽玉握住他的手腕,歪头:“什么事?”
“……没什么事。”楚铭把玩她柔软的发丝。
“嗳,你说不说?”宋徽玉伸手去挠他掌心。
“我曾经放养在院子里的猫要生了。”楚铭胡造了一句,然后又看向宋徽玉,好整以暇,“猫儿都有崽子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
宋徽玉缩了缩脖子,装没听见。
楚铭把人圈在怀里,厮磨一阵,才放过人。
“我又瞧了瞧这些庄子的状况,”宋徽玉拿出方才的册子,“又仔细看了几本京城水域注,得出了一个法子,是从湖泊引流灌溉。”
她用葱白的手指给他比划:“你瞧,这个湖虽然距离远,但是好在地形偏上,只是被这座小丘隔断了。我们不用移山,只用凿一条地下河,便可以接济这些干枯的河流,从而使枯井继续生水。”
楚铭认真看她的笔记,上头密密麻麻,标注得很清晰。
“我还观察了其他峰峦湖泊,可惜京城建筑密集,只能从地下入手。而且我们拥有的地也是有限,只能施行这个方案。我本来重新构造了一副图纸,涉及太多,施行不来。”宋徽玉一边给他讲一边用笔描,“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於灾荒。”
“你知道接下来会有灾荒?”楚铭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
宋徽玉楞了一下,支吾:“不,不知道……”
然而楚铭却没有追究,只是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娘子真聪明!”
宋徽玉眉眼弯弯:“我不聪明呢,这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楚铭只见那图上虽记录颇多,然而字迹娟秀,让人一眼便能清晰看出来。
这东西如果呈递给工部,恐怕能引他们纷纷争夺人才。
“那便按照你的想法来。”楚铭不打算立刻把图纸呈递给天子或是太子,而是先让自己的手下动工。
等到海晏河清,一派盛世的时候拿出此图,才能替他娘子讨个好彩头。
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但百姓并不知情。
镇远侯府内,杨燕婉正在品茶,虽然是陈年的茶,但是她依旧喝得津津有味。
宁王府已经来了消息,说平鸢每天都戴着那串玛瑙,这样下去,宋徽玉便怀不上孩子,三年无所出,她这个正妻迟早要被婆家嫌弃。
杨燕婉露出一分痴狂的笑意,她在期待那一天。
可是她没有等来那一天,却等来了一纸休书。
休书来得很快,几乎在她与平鸢见面的第二天,宋氏就把休书给了她。沈祁瑞已经是个痴傻的,欢欢喜喜就往休书上按了手印。
“儿媳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休了我?”杨燕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宋氏也不知其中明细,但是镇远侯这日突然回来,冷着脸,只说要休了杨燕婉。镇远侯府里,不能留下一个惹恼了贵人的毒妇。
“如今这样,你还想怪谁?”宋氏似笑非笑。
宋氏虽不知道镇远侯所说的“贵人”是谁,但也隐隐猜到,杨燕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母亲!儿媳给您跪下了!”杨燕婉拉扯着宋氏的衣衫哀求,“不要休了儿媳,我为侯府做事这么多年,每一件事都是为侯府着想的啊……”
宋氏不为所动,杨燕婉又去求沈祁瑞。
只是沈祁瑞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面笑着一面还在流口水。
“你快走吧。”宋氏揉了揉太阳穴。
她这话的意思是不要连累侯府。
杨燕婉还想哀求什么,镇远侯突然黑着脸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玛瑙。
杨燕婉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不由得瞳孔骤缩,匍匐在地上,不说话了。
“你这个毒妇,真是丢了我们侯府的门楣!”镇远侯第一次情绪起伏这么大,对着杨燕婉破口大骂,“竟然还想用这样烈的毒去害王府的少夫人!”
杨燕婉惊了一下:“……这,我明明只下了麝香。”
镇远侯皱眉,“啐”了一口:“还在这里狡辩,老子一开始就不该让你过门!”
杨燕婉眼神一凝,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串玛瑙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个神秘女子给她的,听说那女子是从前是楚铭的旧情人,看宋徽玉还怎么得意!
她跌坐在地上,痴痴地笑了起来。
镇远侯把玛瑙甩到她脸上,她好像珍宝一样地捧在手心,用力把串子拽开,竟然张口把几颗珠子吞了下去!
“她疯了!”宋氏惊愕,“快叫人救她!”
“救什么?”镇远侯拦住她,目光阴冷,“侯府二夫人,因为身子不好病逝。”
他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满堂的人都听见了。
大家都不敢出声,只有沈祁瑞还在呆呆傻傻地笑着。
若是宋徽玉还在,她会做最聪明的那个,将自己置身事外,只当个看客。攻心斗角,人命草芥,这就是她以前生活的宅院。
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独自面对这些骇人的腥风血雨。
但是这次,宋徽玉并不知情,楚铭帮她把一切都扛了下来,只想建起一座堡垒,把脏污都挡在外头,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而这时,暗桩已经把消息传到了楚铭那里。
处置了杨燕婉,可是还有一个疑点。
杨燕婉并不知道平鸢并非完璧之身,那么鸿安怎么知道?
鸿安身上都是伤口,之前经历了一场严刑拷打,晕了好几次,晕之前都一口咬定,自己是喜欢平鸢,一直跟着她,这才知道平鸢和沈祁瑞那段往事。
对於这话,平鸢信了三分,而楚铭一分都没信。
如果说杨燕婉的目的是想让宋徽玉生不出孩子,那么另一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宋徽玉还是他?
楚铭把人扣下,只留着一口气,让鸿安没有力气自尽,只能活吊着命。
宋徽玉偶尔也问起平鸢过得如何,平鸢和往常一样回答的是“过得好”,但是聪慧如她,怎么能看不出来平鸢的心事。
“你有事瞒着我?”对於身边的人,宋徽玉向来都是直接开口问。
“嗯……”平鸢目光闪烁不定。
宋徽玉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了……?”
平鸢点点头:“对没错。”
宋徽玉抽了抽嘴角:你这松了口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发现了,但是还是想和你过日子?”宋徽玉只能这么猜。
平鸢点头如捣蒜:“是呀,奴婢太感动了。”
宋徽玉腹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
“那……也算一件好事。”宋徽玉想了想,“守着一个人过日子也好。”
平鸢低眸。
她连续被男子骗了两次,一次献上了自己的处子之身,一次赔上了自己的姻缘。
但是回回都是她自己主动献上,最后却像一场笑话。
想到鸿安平日里的温柔小意,平鸢只能做梦一样地想: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鸿安说的是真的,他知道自己并非完璧是因为一直跟着她,他的玛瑙串子只是买来的,只不过被人下了毒,他要娶她只是因为喜欢她?
但是人心啊怎么说得准,平鸢觉得自己的心被挖空了。
楚铭审人的方法有许多,比如将人逼到绝境可以看清一个人的武力,见到鸿安那明显接受过训练的身手,平鸢又想: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阅读宁王无盐妻(重生)最新章节 请关注幻想小说网(www.huanxi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