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随着秋意渐浓，庄稼好歹有了些收成，宋徽玉每天忙着看近几年的收成比例，有时候还亲自下地去察看，想找到一个法子让百姓熬过这次的饥荒。
她常常忙到倚在榻上就睡了，突然惊醒的时候，朦胧中发现身边有一个人。
楚铭在给她脱鞋袜。
“我吵到你了吗？”他声音很低，好像清冽的山泉声。
“没有……”她开口，嗓子有点哑。
楚铭把她拦腰抱起来，觉得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想着该让厨房多给她加点菜。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宋徽玉耷拉着眼问。
“办完事就回来了，”楚铭回得很平淡，就像是只经历了一些小事，事实上身边人有内鬼，他费了很大周章才找出来，但如今的情势，还不能保证没有其他暗桩。
身为世子，他站在顶峰，走在刀尖。
“楚铭……”宋徽玉没完全醒，声音轻轻的，好像猫儿唤，“你是不是，有一个曾经很喜欢的姑娘？”
楚铭怔了一下，垂眸：“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问一问。”她的手指逐渐捏紧被褥，心道，让她好有个准备。
楚铭没有答她。
宋徽玉继续问：“不是曾经喜欢，是现在依然还喜欢着——你想保护她，不想让我知道她？”
她一边问，一边去看楚铭的反应。
楚铭神色如常：“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宋徽玉声音漠然：“那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意思？觉得愧疚了，要补偿？”
楚铭看向她，只见她眸里带着探究。
“不是。”楚铭道。
只是两个字，宋徽玉听了，只道：“从前你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如今一一遣散，是为了什么呢？立身正名，好让她回来？”
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看到宋徽玉那双眼，突然觉得自己太混蛋：“你不要多想。”
宋徽玉侧过头去，露出纤长的脖颈：“我怎么会多想呢……你是不是很喜欢人家姑娘，但是不能给她幸福，才放弃她？”
楚铭反应过来她说的“幸福”是什么意思，脸黑了黑。
“你不用难过，”宋徽玉叹了口气，“我不嫌你就好。”
这是楚铭给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其实，我有喝药的。”
“那种药喝多了不好。”宋徽玉皱着眉，“我读过一些医术，知道补阳的药多数并生肝火，长此以往会让人身心疲倦。”
楚铭：“……”
“你若是想补，也得看度量……”宋徽玉说得颇有几番研究。
楚铭咬牙切齿：“宋徽玉。”
宋徽玉楞了一下，除了那个失火的晚上，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
楚铭舔了舔腮帮：“我已经补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这厮说话太流氓，宋徽玉缩进了被褥里。
楚铭勾唇，转身要出门。
宋徽玉纤柔的玉手拉住他的衣角：“或许可以用一下？”
楚铭一怔，转过头来看向她。
宋徽玉支起身子，半跪在床上，正好能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美人的眼能说话，黑色的眼睫和瞳孔相应相生，从里头能透出不能为言表的情愫。
不知怎么的，楚铭看见这双眼，觉得实在熟悉。
“我们前世是不是认识？”楚铭声音低哑。
他这话是无意中说的，宋徽玉却笑道：“我们前世，不认识。”
“那一定是你记错了。”楚铭搂上她纤细的腰肢。
宋徽玉用一只手去解她的面纱，趁着这个时机去看楚铭的表情。
如果他早有准备的移开的话……
楚铭没有丝毫厌恶的情愫，只是伸手扣住她的手：“你不用勉强……你是我的妻，我会给你应有的尊重。”
宋徽玉笑了，这是她心心念念地相敬如宾，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却不再满足於仅仅是夫妻之间相互敬重了？
她在奢求什么呢。
“楚铭，我也治好了。”宋徽玉说得很慢。
楚铭没明白她的意思，却见那面纱一落，樱唇玉面，香腮凝新荔，明盈盈在眼边，能令千万娇花失颜色。
——宋氏旁亲那姑娘，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
这是从前坊间说宋徽玉的话，后来容颜被毁，多少人或嘲讽或唏嘘。
楚铭愕然，然后楞楞开口：“——娘子，你面纱掉了。”
宋徽玉：“……”
这厮还真平静啊。
楚铭也不知为什么，好像见过她这模样，就好像印象里，她也应该是这样。
宋徽玉眉眼弯弯，凑近他：“从前，我是侯府的表姑娘。我没有爹娘，一个人活着，一辈子都握在别人手里。失去了这张脸，对我来说也许是一种保护。”
楚铭神色动容：“你……”
“所以，你说过你会护着我，还作数么？”宋徽玉眼波流转，里头满是星辉。
楚铭堪堪搂着她的腰，觉得怀中甜腻香软。
他们都有对方不知道的过去，可是楚铭能大概猜到，人口覆杂的宅院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突然有些心疼：“你放心，以后没有人再欺负你。”
宋徽玉楚楚可怜，紧紧抱住他：“那你告诉我，沈茗桐是谁，好不好？”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楚铭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宋徽玉往他怀里蹭了蹭，楚铭不要命地生起一丝邪火。
他第一次见识，什么叫枕边风。
“那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子，”楚铭想了想，“我们很早就认识。”
宋徽玉点了点头：噢，青梅竹马。
“我祖母曾经给我们定过娃娃亲。”
宋徽玉：噢，还是指腹为婚。
“我以前一直以为，长大之后，我会娶她。”
听到这里，宋徽玉冷冷一笑，却没有推开楚铭，依然娇软着声音：“相公~然后呢？”
楚铭摸了摸她的发丝，只觉得细腻温软：“然后，她跟着自己的老师……走了。”
他没有用“私奔”这个词，这是想保留姑娘的颜面。
宋徽玉看着他，瞳孔中好像有千种情愫在寻找出口，睫毛微颤，目光和她的唇瓣一样勾人。
没来由的，楚铭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像亲过她。
实际上，关於沈茗桐的事情，他只说了冰山一角，这是最为沈茗桐保留颜面的说法，他觉得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提起。
宋徽玉却信了，她“噢”了一声，音色极媚，尾音勾人。
楚铭突然想吻她。
宋徽玉明显感觉到他下身起了反应，只是笑了笑，从他怀中挣开，回到床上：“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楚铭楞了楞。
“还不出去？”宋徽玉挑眉，“对了，冲凉水是不好的，你可以稍微活络一下筋骨，比如给桃红柳绿两个小丫头打打拳什么的，马上就消火了。医治好已经很不容易了，总是憋着，容易旧疾覆发。”
语言的艺术，从她口中很好的诠释。
楚铭舔了舔腮帮：“娘子，我遣散那些女人，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让你开心。”
宋徽玉冷笑——看吧，男人就这样，到关键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然而楚铭娶了她之后，确实身边没有出现什么女人，上回那个十一娘过来府上打扰宋徽玉之后，就被他按照以前的方法处置了。
世子爷吃瘪：这个时候说出来，他自己也不信。
他叹了口气：“你还小，我不会碰你。”
宋徽玉缩在被子里，发出一声软软的“嗯”。
而且就算她及笄了，他也不能碰她，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宋徽玉离开。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挖的坑。
世子爷的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舍。
他摇了摇头，压下自己这个情绪，然后打算离开。
可是宋徽玉又拉住他：“真走啦？——你不会还是不行吧？”
这样明显的激将法，楚铭哪里听不出来？宋徽玉的力气不大，却能轻松把她留住。
他伸出长臂把人捞怀里，用手胡乱拨开她脸上的发丝，然后吻住她的唇。
宋徽玉半推着他的胸膛，从唇齿中呜咽出他的名字：“楚铭……”
声音很快被吞没，宋徽玉觉得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只能给她一个深刻而热烈的吻。
楚铭先是急切地吻她，而后轻轻放开，亲了亲她的眼角和鼻尖。
怪不得美人会绊住烈士的脚步，楚铭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魂好像被牵住了，如果能让怀里的人笑一笑，放弃江山又如何。
宋徽玉开口：“爷，你这表情好昏庸，好像我是什么狐媚子似的。”
楚铭：“……”
他看着她那沾着水泽的唇瓣，也知道它是多么柔软清甜，揶揄：“你不是？”
“不一样，”宋徽玉弯眸，“我是你的发妻。”
楚铭紧紧搂着她，突然想，如果要了她，让她给自己生个孩子，是不是无论前路多么难走，她都不会跑掉？
宋徽玉注意到他的神色，瑟缩了一下；“现在更昏庸了……”
楚铭突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宋徽玉发出一声娇呼。
楚铭先在她脖子间嗅了嗅，然后轻轻咬了一下她精致的锁骨。
“爷，”宋徽玉忙去推他，“我还小！”
“不小了……明儿就及笄了罢？”楚铭眸色发暗。
宋徽玉心里怀着心事，自然不依：“你先说你喜欢沈茗桐还是喜欢我？”
原来还在醋呢。
楚铭笑了笑，凑近她的耳；“喜欢你——只喜欢你。”
宋徽玉眸子颤了颤，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了。
楚铭吻了吻她的眉心，好像在亲吻最珍贵的东西。他突然记得，那夜她给他缝合伤口，他们在火中拥吻。
“这次……你不会忘吧？”宋徽玉扯了扯他衣领。
“不会。”楚铭的眼好像流入了银河，能把人深深吸进去，“我——”
他刚开口，只听见门口传来水盆掉落的声音。
桃红赶紧弯下腰收拾，一旁的柳绿拉着她：“不要收拾了快走啊！”
她们动静太大，宋徽玉马上缩进被子里。
楚铭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我明儿向你讨。”
讨什么？
宋徽玉在被褥之中，眼前黑黑的，面颊羞红：“哎呀……明儿再说。”
她的主母形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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