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哎哟,这位官爷,您这是……?”寻欢楼内,鸨妈妈用绣花的团扇遮掩着唇,眼尾上挑,音色带着些刻意做出的媚意。
和她说话的是宋徽玉侯府的陪嫁,是有品阶的侍卫陈七。这会儿风情在前,眼睛也不眨一下,皱眉冷呵:“我们夫人有要事,还不快放行,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这哪儿是银子的事儿。”鸨妈妈赔着笑脸,看着一行皆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还有几个穿着不俗的丫头,心道:这是哪家的贵妇人找上门来了,家里能养侍卫的,不是爵爷也是个侯门……
哪边都不能得罪,她只能使出缓兵之计,让几个楼里的丫头赶紧通知各个雅间的客人,以免起了更激烈的冲突。
此时的天字号内,林奕正在陪楚铭喝酒,开口道:“哥,你别装纨絝装上瘾了,妻子还是该疼一疼的,哪怕她长得多磕碜,毕竟拜过堂的不是?”
他这话明显带着戏谑,心道这位世子爷在外虽名声不好听,实则却是个柳下惠,多嫩的姑娘都不能让他折腰,说不定这位无盐女还能治一治他。
楚铭饮了一口酒,道:“不是我要娶的她,一年后我放她走,给她好名声,留她清白身子,赔她百匣金银——也比嫁给我强。”
林奕看着自己的友人,想到他未来要干的那番宏图大业,叹了口气。
烛火跳跃,兀地响起叩门声,小厮的声音低哑:“爷,是……夫人来了。”
“谁?”林奕还没接受这个称呼,挑了挑眉,“那个无盐女——宋姑娘找上门了?”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瞧见楚铭阴骛的面色,连忙改了口。
楚铭有些惊讶,他对自己这个妻子的了解其实不多,但也听过一些关於她的传闻。多数是抨击容颜的,还有一些是谈论品行的,好的坏的都有,不知真假。
但她的出身,成为世子妃确实是高攀,若是换个人家的姑娘,若是门当户对的,怕也是不敢来这样的地方。可是宋徽玉来了,她的红盖头还没有掀,坐在外头的轿子里,等人下来。
楚铭掀开轿帘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袭嫁衣端坐着的宋徽玉。
听到动静,宋徽玉要起身,却被一双手按在了座椅上。她感觉对方要来掀她的红盖头,伸出手握住那人手腕:“……爷?”
“嗯。”楚铭的音色近在咫尺,很有磁性和厚度。
宋徽玉这才放心,把喜秤递给他,道:“要用这个的。”
楚铭接过喜秤,突然想到喜婆说的,掀盖头要用喜秤或玉如意,寓意为“称心如意”,想来他这个妻子是十分信奉的。
他轻轻挑起盖头,宋徽玉的脸一分一分露出来,精致的五官,大而有神的双眸,面颊却长着十分骇人的毒疮。
虽然已经有准备,看到毒疮,楚铭还是楞了一下。
宋徽玉看着他的神色,想从其中辨认出一些厌恶或嫌弃的情绪,但是她没有看到,她看到的只有陌生和疏离。
“爷随我回府,把合卺酒喝了,行么?”宋徽玉的声音很是清冷,她没有卑微祈求,也没有咄咄逼人,就好像平凡人家的妻子在问丈夫晚膳吃什么。
外头有探着头看热闹的,被侍卫挡了个干净。楚铭点了点头,在轿子里坐下。
“起轿——”
二人同坐一架轿子,却没有一点旖旎的心思。虽是同坐,两人之间空了很大一块位置,一个身穿嫁衣,一个已经把红衣脱去。
一个红色,一个玄色,在精心布置的婚房里喝了交杯酒,双双梳洗完毕。
“爷睡外头还是里头?”宋徽玉一面整理床铺,一面问道。
“这事儿你也让我来挑?”楚铭的声音低沈,又加了些轻佻的味道,让人听了心里发痒。
宋徽玉循声望去,正好看见男人里衣开领处精壮的胸膛。
她忙移开视线,耳朵已经显出薄红。
楚铭见她这般模样,笑道:“我起得早,你睡里头去。”
宋徽玉听话地缩在里头,钻进被子,眼珠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軲辘转了一圈。直到感觉身边有一块凹陷下去,男人的温度逼近了,才问道:“爷嫌了,不愿碰我?”
楚铭听她这话字面意思是怕人嫌弃,语气却一点自卑都没有,来了几分兴致:“出嫁之前,没有嬷嬷教你怎么伺候人?”
宋徽玉咬唇:这意思,是让她主动?她这样子,楚铭能下得去手么?
这么想着,宋徽玉清了清嗓子,使出几分嗲劲来,把身子贴上去:“爷~这样伺候么?”
楚铭:“……”
她声音娇柔,身子绵软,挨过来的时候确实让他有些僵硬,然而转过头看到那张脸……
“你睡好,爷不碰你。”楚铭不动声色地把人推开。
宋徽玉松了口气。但是她这如释重负的样子太过明显,惹得枕边人一双星眸看向了她。
“那什么……爷,我就打个哈欠。”宋徽玉解释道。
楚铭近距离看着她,突然发现宋徽玉脸上的伤有些诡异……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伸出手想去碰,却被宋徽玉躲开。
“爷不是说了不碰我?”宋徽玉用床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明媚的眼睛来。
“爷什么时候说过?”楚铭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扑在宋徽玉的耳边,气氛一下子变得燥热起来。
宋徽玉心里一急,伸出手要把人推开,然而这男人身体如磐石一般,完全推不动。她心里抵触,张嘴咬了男人的手臂。
楚铭吃痛地放开手:“牙挺尖。”
宋徽玉却敏锐地抓住一个点,反问他:“爷今日,为何要抛下我去寻欢楼?”
“男人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楚铭舔了舔腮帮,露出几分邪气。
宋徽玉的笑意却加深:“可是,爷身上没有女人的胭脂香呢。”
楚铭将那风流气收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在烛火之下显得异常深邃。
宋徽玉知道点到为止,小心改口道:“……爷有龙阳之好?”
“……没有。”楚铭重新睡好,闭上眼睛,“好生睡觉,别说话。”
宋徽玉听了,也规规矩矩睡好。
夜很宁静,二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显得非常突出。楚铭是自个儿睡习惯了的,不免皱眉:“你呼吸能不能轻点?”
宋徽玉觉得楚铭没事找事,回嘴:“是你自个儿的声音,吵得我也睡不着。”
楚铭见她这么说,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侯府表小姐,而是他的妻子,只好叹了口气,起身:“我去睡书房。”
“等等!”宋徽玉忙拉住他,服软道,“爷,我错了,我睡那头,你就听不见了。”
已经把他从花楼请回来了,再来个新婚之夜丈夫去睡书房,她算是没脸见人了。
楚铭见她这模样,不禁也多了几分笑意:“王府里的主子,只有我爹娘和我——现在还有你,不会有人笑话你去。”
宋徽玉却皱眉:“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你快睡进来!”
楚铭没有听她话,而是选择自己睡了另一头。
宋徽玉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养过的一只小狗,很凶,见人就叫,但是很听话。
他们身上都有没有揭晓的事儿,但都没有去深入探究,你来我往地过招了,这一夜相处也还算和谐。
宋徽玉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平鸢端着面盆走进来,伺候她梳洗。
“少夫人,您可醒了,再迟一点就过了敬茶的时间了。”平鸢道。
宋徽玉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睡得这么熟,楚铭起榻的时候也没有吵醒她:“世子呢?”
平鸢一面给她挽发,一面道:“世子在外头练武。”
宋徽玉点头:还算上进。
“但是……”平鸢张嘴,欲言又止,“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楚铭确实一早就起来了,他睡眠向来很少,身边多了个宋徽玉,却出乎意料地多睡了一会儿,醒的时候天边已经发白了。
他翻身起来,和往常一样在后院练武。
楚铭后院本来就有塞进来的几个通房的,没事儿就喜欢往他跟前凑,尤其是练武的时候,结伴来看他打拳刷枪。
“呜呜呜,桃红,你有没有看见,爷刚刚那个动作好飒!”
“柳绿你不要挡着我看爷,爷好棒啊!”
“欸,你是新来的吧?这个点你是来对了,看爷练早功简直是一种享受啊!”
宋徽玉的衣裳被一个叫桃红的姑娘扯着,那姑娘一脸激动地模样,好像在跟她介绍什么宝藏。
“咦,你怎么蒙着面纱呀,都是姐妹,不用这么拘束啦。”桃红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
柳绿被声音吸引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徽玉的装扮,突然跪下来,用力拉了几下桃红的衣角:“——见过奶奶!”
桃红争圆了杏眼,连忙跪下来,声音发颤:“奴婢见过奶奶——呜呜,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奶奶,奴婢知错……”
紧接着这些丫头们都跪了下来,生怕宋徽玉发怒责罚。
“起来吧,我不怪你们。”宋徽玉开口。
小姑娘们都欢欢喜喜地起来了,却不再吵嚷,都小心翼翼地瞟她一眼,不敢正面看她。
楚铭听到动静,停了手中的动作,眯起眼看过来,他的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腹肌和胸肌的线条,额头上还有细汗顺着冷硬的下颔角滴落下来。
“娘子。”他开口就是个硬锤,“起得这么早干什么?”
宋徽玉:“……”
比黏糊,她就不在怕的。
於是宋徽玉迈着小巧的步子上前,用帕子给楚铭擦汗:“相公,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楚铭看着她面纱之上那对清碧的眼,笑容中带着邪气,凑近道:“你这样显得我昨晚很不卖力似的。”
宋徽玉的身子僵住,顿了顿,才露出一个不那么尴尬的笑容。
楚铭见她吃瘪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朗笑几声:“我去沐浴更衣,过会儿陪你给我爹娘敬茶。”
宋徽玉气得牙痒,干巴巴应了一声,跟着人的步子回去。
桃红和柳绿行礼恭送世子和世子妃,等二人走远了,才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激动道:“我们奶奶人也好好呀,那个眼神你看见没有?比我养的猫儿还可爱!……”
小丫头们纷纷认同:“谁再要说爷和奶奶不登对,我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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