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看着我,突然笑了,他模样娇俏,一笑桃花四溢:“金夫人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他这比喻在场人都懂,我以金凌安危做胁迫,在保金光瑶。
但这一点,作用最大的只有江澄,个人有个人的立场,对其他人,这点筹码似乎还不够。
於是我也笑笑地转向魏无羡:“与其说我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如说我挟天下以令诸侯。”
魏无羡看我一眼,被气乐了:“金夫人口气好大,惩治您家夫君跟天下挂的上勾?”
“为何挂不上?”我道,“人在政在,人亡政息。若没有金光瑶,各地了望台必将废弛。偏乡僻壤的百姓依仗了望台,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魏无羡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你真不知道那些老百姓为邪祟所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样子吗?”
魏无羡眼睛微微一眨,似有触动。
那厢蓝忘机看不得有人怼魏无羡,把话头接了过去:“我自会逢乱必出,纾危解困!”
“魏公子生性不羁,游侠之风,含光君品性高洁,逢乱必出,我也十分敬佩,”我话锋一转,笑道,“可你们再怎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解的是一人,或至多几人之困,而金光瑶他在建立的是一个系统!了望台驻守修士,又用除祟的收入自足,是良性循环,设立几千座,便是几千个地方同时求救,亦可应对——不说远的,就说现在,我看过金家案宗,一年里头,了望台解决的邪祟少说有三千件之多,了望台若废了,算你魏公子含光君一天到晚不干别的,能帮三百家除祟好了,你来告诉,你来拣选,哪二千七百人,就是活该去死的?”
“到时那些妻离子散的人家,都只道是魏公子与金宗主有仇隙,却害他们流离失所,迁怒之下,您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我接着道,“魏公子虽自称毁誉由人,但人活一世,雁过留声,好容易在夷陵把名声挣回来点,含光君您就真愿意看着他日日遭人非议,处处承受骂名?”
蓝忘机本不是多话之人,听我一番言论,若有所思,暂不做声。
一时之间,场上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变化,方才剑拔弩张的几人,倒沈默了一半,空气中只有金光瑶偶尔因痛苦发出的微弱噝噝声,听得让人心颤。
聂怀桑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天真地道:“原来竟一直不知道,嫂子这样能言善辩。可嫂子这样说,却与大哥二哥一直教导我的相悖:只因为害怕代价,就不能伸张正义了吗?那岂不是懦夫所为?”
另一边蓝曦臣也微微皱眉,声音里似有痛苦,可到底还是咬牙说出来:“在下明白金夫人的立场,只是,却也不能只问利害得失,不问是非对错。”
我吸了一口气,他们之中,我最有把握一脚踩塌的就是江澄,因为江澄是把利害亲疏放在是非对错前头的人,这样的人,好控制。而从这个意义上讲,蓝家人和魏无羡不好应付。
我并不是说他们不对,如果我是玄武洞里的绵绵,我当然希望面前有个蓝家人或者魏无羡。
可是现在,蓝曦臣可以压抑与金光瑶多年感情,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这是他可爱的地方,也是他可恨的地方。难怪金光瑶说,不要得罪君子。
但不管怎样,到这份上,我是据理力争也好,强词夺理也好,都得拼下去了。
“蓝宗主说的对极了,我毫不避讳与各位谈谈是非对错,”我笑道,“可这恩怨是非,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很多时候,就算同一个事实,也有不同面向的对错,掰扯不明白。”
“怎么会?”金凌道,“世间事,总有是非黑白吧!”
我叹一声,看看金凌:“阿凌啊,我在你这个年纪,眼中也是非黑即白的,可是随着年纪,才知道,世间最多的,还是灰色。”
“我就举几个例子好了,”我说下去,“第一个,有人在街上行走,看见官府挂出江洋大盗的图影,他回想起刚刚正好见过此人,於是去官府举报,将大盗缉拿归案,你们说此人举止如何?”
“古道热肠,急公好义,”蓝忘机擡头看我一眼,“有何问题?”
我笑笑:“没有问题。那么第二个:一乞丐倒在路边,饥寒将死,此时另一人经过,舍给他一碗粥饭,乞丐吃了粥饭,有些力气,便将路过那人杀死,夺其银钱,此种行为,各位以为如何?”
“这还用说?”金凌忍不住叫起来,“简直负义忘恩,禽兽不如!”
我又道:“好,若众位也都同意他说的。那第三个故事:一人怀抱幼女,饥寒将死,此时一江洋大盗经过,看其稚女可怜,遂施舍他一碗粥饭,让其父女得了生机。而此时此人想起在图影上见过这江洋大盗,那他去官府举报,判定大盗斩刑。这行为,到底是急公好义,还是忘恩负义呢?”
金凌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蓝忘机盯着地面,若有所思,魏无羡倒是突然笑了,但也没出声。
许久,还是蓝曦臣开了口:“若是聂明玦大哥在时,他必是先举报那大盗,再拔剑自裁,两不相负。”
“先不说世上有多少人真能做到举剑自裁,若他真如此做了,那幼女无人抚养,必死无疑,她又何辜?”
四下这次,真的一片默然。
半晌,还是我把话圆回来: “回归正题,金宗主有何是非,咱们就一桩桩一件件地来说,如何?”
“小叔叔他刚才……刚才承认,”金凌期期艾艾,可又哽哽咽咽地道,“他杀了……祖父。也间接,间接……害死了我爹……”
“阿凌啊,”我看他哭,也有些心酸,放软声音,“你跟思追景仪交好,但你摸着胸口说,今天有件事,是可能掉脑袋的,你能做到二话不说就替他们去扛吗?”
金凌看着我,红着眼眶摇摇头。
“所以啊,说句事后诸葛的话,那天若是你小叔叔去了穷奇道,后心开个窟窿的就是他!你爹没了,身后还有子嗣,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你小叔叔若是没有了,世上又有几个人会掉一滴眼泪?”
金光瑶在我身后,默然无语。
“即便这样,你小叔心里也够自责的了,”我道,“就算阿松天生有病长不大,可他堂堂仙督,纳个二房很难吗?再生个孩子很难吗?他是真心把你当亲生儿子待,往宗主的路上栽培的。”
“而心疼自己长子,却逼迫着另一个儿子去穷奇道的,就是你爷爷!”我语调一转,话锋冷硬,“金老宗主生而不养,千般使役,对他有何父子情分可言?孔子曰,以直报怨,不然,何以报德?孟子又言,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如是观之,金老宗主之死,有何不符合圣人训诫的?”
金凌不说话了,抽抽噎噎哭起来。
江澄在边上暗啧一声:“混小子,两三句就让人给打发了……”
但金凌是事主,他不说了,别人倒也难再纠缠这个话题,蓝忘机斜我一眼,开了口:“第二件,魏婴。”
我就知道,蓝忘机三句话不离魏婴。
於是我向他鞠了一躬,道:“这次乱葬岗陷害魏婴,确实是他的不是。但是,当时他心智至少有一半已经为虎符所惑,不能自控。这虎符之力,你也可以问问魏婴,相信魏婴的本性,也不是会对三千人大开杀戒之徒。那三千人里,可是有蓝家直系的弟子,有第一天加入玄门充满憧憬的少年修士,甚至还有怀孕的女修……”
魏无羡看我一眼,默然不语,蓝忘机语气发硬,道:“你不要转移焦点!”
“好好好,”我笑道,“要翻旧账,只翻我家金光瑶的旧账,不翻魏无羡的旧账,行了吧。”
“这点算他的不是,我不介意道歉,用魏婴的话说,人生两句话是很重要的,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谢谢你,”我突然转了厉声,“我可以说对不起,但魏婴是否还欠他一句‘谢谢’呢?”
“为何?”魏无羡睁大了眼,问。
“为何?” 我拉高了声调,“为他杀了你血海仇人,结束了射日之征!”
“温若寒当时是何等实力?连聂明玦蓝曦臣都不是对手,就算你魏婴诡道通天,又确定能杀了他吗?就算你能,那拉锯战中,又有多少人会丧生?你前世身边的江澄,现在身边的蓝忘机,都说不定早就折了!”
“何况,你们想没想过,他当时若一击不中,以温若寒的个性,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下场?千刀万剐,生不如死,那怕都是轻的!”
“我知你嫌他出身微贱,狡诈多端,但你现在能悠山乐水,爱侣相拥,吃的还是那时他那一剑的红利!温家与你血海深仇,射日之征同仇敌忾,你当聂明玦是你的盟友,蓝曦臣与你并肩作战,却为何,从未对他道一声感谢呢?”
四下安静,雅雀无声。
金光瑶在我身后,微微一声叹息,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心有所感。
良久,魏无羡道:“依金夫人之见,如何?”
“他虽有意陷害於你,但现在你毫发无损,他却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着魏婴,道,“前有金凌覆巢无完卵之危,后有百姓失了望台庇护之险,中有射日之征平战止乱之功,还望魏公子能审视两端,多加考虑……”
魏无羡蹭站了起来,看那架势我一惊,以为他就算不是要上来打我,也要发表一大篇反驳言论。
没想到,他摸摸后脑,道:“金夫人,我竟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本来提着的一口气差点喷出来。
魏无羡确实是个潇洒坦荡之人,而且是个活宝,自己感到理亏就认,丝毫没有丢脸的顾虑。
一直沈闷压抑的氛围,为之松了一松。
他欠身向金光瑶道:“家慈曾教导我,多记得别人对我的好,少记得别人待我的不好,在金宗主这里,是我失了这教诲了。”
金光瑶看着他,眼神惊愕而覆杂,终於还是也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於是魏无羡跳到后头桌子上去坐着,道:“在我这,我跟金宗主扯平了。你们若有其他事,接着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蓝曦臣。
蓝曦臣看起来几度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接下了这个责任,向我一揖,道:“金夫人……此事……甚难启齿,但您可否知道……您与金宗主的关系?”
我就知道,他们少不了要提这茬。
31丶女娲与伏羲的关系[锁]
“金夫人……此事……甚难启齿,”蓝曦臣道,“但您可否知道……您与金宗主的关系?”
我就知道,他们少不了要提这茬。
我看定了他,咬着牙,仗着酒,字正腔圆地回道:“什么关系?女娲与伏羲的关系呗?”
天上这时起了一道电光,映得小庙里的灯火都失了颜色。
淅淅沥沥地,如观音庙那时一样,又下雨了。
电光交替,雷声隆隆。
在雷声里大家都说不得话,任各自的面庞在电光里一明一暗,好像电影中的蒙太奇镜头。
蓝曦臣的面孔也在电光里被映得雪白,一向温和的脸上,有种被呛到的神色。
我回头看去,电光也照亮了女娲和伏羲的雕像,正殿里,那两尊高大的神像占据大部分空间。
女娲娘娘峨眉点翠,丹唇微启,眼眸微微低垂,似乎在向下俯视众生,下身的蛇尾高高翘起,与伏羲的蛇尾交互纠缠。
这中华神话里的始祖神,炼彩石以补天,斩鳌足以定海, 妻於伏羲以创婚姻,绵延子嗣以成万世。
无边强悍,极致温柔,大慈大悲,至情至欲。如此完美的统一在一位神祗身上。
而我站在这神祗之下,只觉得风满襟袍。
这一刻,她是我,我亦是她。
雷声稍歇,我们这些庙里的人,终於又能听见彼此言语。
我直直盯着蓝曦臣,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众所周知,女娲伏羲本为兄妹。此事在《独异志》中记载最详:‘昔宇宙初开之时,只有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於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蓝宗主,魏公子,江宗主……你,我,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是兄妹交合而生之后代,又在这里,谁看不起谁呢?”
蓝家双璧都抖了一下,大概都被我这种没道德观念的家夥吓到。
蓝家重礼,所谓礼制,所谓纲常,也不过是孔圣人那时搞出来的玩意。
可你知道吗,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神话,东方的西方的,中国的日本的,希腊的埃及的,神祗全他么都有兄妹通婚!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电光一次次照亮女娲神像与四壁壁画,我简直像是借着她的口,质问斥责,那一种天地洪荒,生命之源的力量,碾压了人类社会的道德标准。有什么束缚了对方大声反驳,生怕说的重了,便成了毁谤神明。
他们还没搭话,苏涉却在我身后一声尖叫:“宗主!”
我忙转过去,看见金光瑶竟是吐了一口血,给金星雪浪袍上又添了一片污秽。
“阿瑶!”蓝曦臣吓得叫了一声,可叫完,我又见他面上有悔恨之色,想来是刚才才跟金光瑶单方面割袍断义,悔恨此时不该如此叫他。
“宗主,宗主他刚上了药,本来都好些了,这,这不知是怎么回事……”苏涉看着我,一片慌乱。
我忙奔过去,跪在金光瑶身侧。
他低着头,只无力地对我摇摇手,示意无事。
我看他那血,粘稠紫黑,似乎是一股淤血,突然心下了然。
依原着对他娘的描写,虽然他出身不佳,但受儒家思想影响还是挺重的,忠孝礼义,条条都想占全,梦想大概是像二哥那样,做个人人称道的君子。
所以跟秦愫的事,彻底颠覆伦理纲常,偏偏此事一旦发生,又无法抹灭,又无法改正,又无法言说,在根子上断绝他做个真君子的可能。
梗在他心里旷日持久的一根刺。
如今,也是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被我一句话,拔了出来。
神明在上,念力无边。
前一世,观音是孟诗。他生命里重要的女人。
这一世,女娲是秦愫。他生命里另一个重要的女人。
前一世,观音慈航,却也未能护佑。这一世,愿女娲能为他补天定海,力挽乾坤。
我站起身,再度走向蓝曦臣。
“蓝宗主是个君子,君子克己,不可逾矩。可我是女人,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没那么多规矩,没那么多原则,没那么多理智,没那么多后果。”
我提着裙裾,向前走着,借酒装疯,咄咄逼人,我的身量,还不够蓝曦臣肩膀,可此时他一个高大男人,竟然被我逼得连连退却。
“我跟阿瑶的事,既然是两厢情愿,不是强迫,那为什么这要变成一个罪状?如果令弟能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在乎他是男子,”酒意上涌,我脑袋里转得发炸,几乎是嘶喊出来,“那我为何不能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在乎他是我哥?!”
我吼的不是蓝曦臣,我吼的是我心里最深的纠缠。
我想起在现代,这件事我跟金光瑶也没有说过。
我哥车祸后,交警沿着他手机的最近通讯找到了我,我浑浑噩噩,那天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几乎空白。
只有一个细节,特别特别清楚,什么时候想起,都像发生在昨天。
笔录时我说,我哥从我家开出去,开走了,警察大哥一皱眉,问我,不对吧?你再想想。
我说为什么不对?
他说,那辆车出事的时候,离你家不到一公里,方向是朝着你家的。
……
……
蓝曦臣脸色雪白,嘴唇张了几下,没有说出什么,眼神却突然投向蓝忘机。
而同时,我突然发现,我发不出声音了。
我也看向蓝忘机。
是禁言。
大概蓝忘机看我吼了他兄长,一时情急,给我下了禁言。
“忘机,解开,”蓝曦臣盯着弟弟,语气温冷,“禁言之术,不是这样用的。”
我看了蓝曦臣一眼,他的确是个君子,待人律己,中正持平。
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怕他们禁言。
从小看海的女儿时,我就一直想,这小人鱼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能说,不会写吗?
所以老子袖子里带了四根毛笔,你要真不让我说,我就现场给你展示一下我小时收钱帮人抄作业的功底。
蓝忘机大概也自知理亏,默默给我解了。
这时,却听汪汪一阵犬吠,从我脚边升起。
庙小回音大,池浅王八多,这狗叫此时简直震耳欲聋,吓得魏无羡嗷喔一声,就窜到了蓝忘机身上,抱着脑袋不敢下来。
我急看去,居然是如柏。
这小狗子自打带我找来这庙,一直默不出声的,我自然也顾不上它,不知它跑哪去了。这一下,竟大概是看出蓝忘机对我做了什么,跑出来护主,对着蓝二就是一顿狂吠。
一时间魏无羡捂着耳朵,蓝忘机抱着魏婴,蓝曦臣担心弟弟,皱起眉头,我拼命拉着狗子,喊“如柏如柏别叫了”,金光瑶一听突然怒了,咳着血沫子指着我道:“不早让你改个名字吗?”
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哪来的狗?”江澄大概入定调息被打扰,也转过来,没好气道。
金凌大概因为仙子的关系,爱屋及乌,怕他们杀了小狗,忙拉着江澄解释道:“舅舅你听我说,这狗差点被厨房的老温打死,多亏被小婶婶救下,收留起来,还帮着盖了狗窝,所以才拼死护着小婶婶的!舅舅你别伤它,是条义犬,比世上好些人还知……”
“阿凌住口!”
这声暴喝在兵荒马乱的小庙里突然压过了一切声音,生生把金凌吓得一激灵,截断了口中的话,众人包括狗子都为之一静,看时,居然是来自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金光瑶,一喝大概牵动了伤口,袍子上又开始往外渗血。
喊完这句,金光瑶不再说话,看着地上。
好些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而我,很快反应过来了。
金光瑶跟我是一路人,怕被在意的人看轻了,有些事绝不会拿来邀恩。那些事既然他不想提,我也不好意思提。
但架不住路人无心插柳,插柳成刀啊。
金凌蒙着圈,茫然不知说错了什么。
我看向蓝曦臣,他面无血色,嘴唇都成了灰白,靠着门柱,风雨从外部打来,将他黑发沾湿,几缕贴在脸上,可他也不顾仪态,竟然没有拂上一拂,堂堂一宗之主,世家修为的顶尖者,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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