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飞行20
020
最终沈弥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那份被扔掉的报告。
电子版也已经在邮箱里躺了很久很久。
花了十秒钟看完之后，她平静地点了退出，然后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子上。就连午休时祝一佳叫她一起去食堂的，都显得蔫蔫的。
“今天有你最爱吃的排骨诶？不走吗？”
“祝祝。”沈弥侧过脑袋，直到身边的同学都走光了，也依旧趴在桌上没动。
“怎么了？”
“生病了该怎么办。”
这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把祝一佳都吓一跳。她以为沈弥身体不舒服，赶紧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感冒了？最近流感很严重，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沈弥未置可否，只是稍稍弯了弯嘴角。
“不烫啊，没发烧。”祝一佳收回手，放下心来，“先吃饭吧，我饿死了。”
沈弥随即跟她一起走出教室，和身边人说笑的模样和平常别无二致，就仿佛方才那片刻的低落是一场错觉。
今天的天空蔚蓝得就像一片海，并且罕见地没有出太阳，正是怕晒的人想散步的好时机。两人都吃排骨吃得肚子涨涨的，趁着还有20分钟才上课，打算随便在操场上走一走。
祝一佳又提起自己追的小说：“那个大大每天更六千字，我看得好幸福嘿嘿。”
“这算多吗？”沈弥顺口答道。
祝一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啊。”她嘟囔道，“你想想，我们写八百字的作文都费劲。我追的其他作者一天才更三千，六千已经很不错了。”
沈弥“哦”了一声：“这样啊。”
当时看洛知然坐在自己旁边随随便便就写了六七千，还以为这对写小说的人来说是基本操作了。这么说，大概只是那个人“天赋异禀”罢了。
也不知道《婴灵之家》写到哪了。
“诶你看。”再往那边几十米就是校门口，祝一佳眼尖地瞟到了什么，“那是不是洛知然。”
沈弥望了眼，没看清，但她可是视力5.3的射击选手啊。“你看到脸了？”
祝一佳垫着脚，张望了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不是，我之前放学见过他家车，记住那个款式了……诶那个女生是谁？”
隔得太远，也难以捕捉到对方的具体面容，但能明显辨认出那是个长发飘飘的身影，毛衣短裙下踩着细高跟，背着颜色相称的包，99%概率是名年轻优雅又精致的女性。
就算看不到脸，也觉得对方肯定很漂亮。
她和穿着校服的男生——也就是洛知然，站在车旁，不知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女生从包里拿出个东西塞给他，而后就上车走了，走之前没忘对他挥手告别。
一向算不上热情的洛知然也罕见地冲车子招了招手。
等车子开走之后，他就进了校门。教学楼在另一侧，所以并没有往这边多看。
祝一佳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女王，那天你去他家有没有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
“不不不，我是说，洛知然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特别的话。”
“你指哪方面？”
一向伶牙俐齿的祝一佳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索性换了个话题。
“那个女生好漂亮啊，不知道是谁。”她突然挂上了严肃的眼神，“难道说……是他校外的女朋友？”
异校丶甚至是跟年纪更大一些的人谈恋爱的学生并不少见。
沈弥虽然是在跟祝一佳说话，但眼神不由自主往洛知然离去的背影那边瞟了眼。
“不知道。”她诚实地说。
祝一佳明显对她的反应很失望。“什么嘛。”她小声说，“看到他和别的女生，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虽然音量很小，但沈弥还是听见了。她抿了一下唇，没有迟疑地回答：
“挺在意的。”
“？”
虽然知道沈弥是这种要么不说话，要么语出惊人的性格，祝一佳还是当场傻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身旁比自己高大半个脑袋的好友，还以为这四个字是自己空耳来的。
沈弥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以为他没有女朋友的。”
她的声音也越说越小，有点可疑地低下了头，“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在祝一佳爆发出尖叫之前，她快准狠地伸出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半拖半抱着往教学楼走。
祝一佳：“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女王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弥：“有什么事放学再说啦。”
祝一佳：“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两周一次的心理辅导刚好是这一天的晚上，有沈弥丶洛知然，还有一些其他班的同学。
医生会一个个把他们叫进去，满打满算，匀到每个人头上的时间大约是20分钟。
在外面排队的功夫，沈弥刚好拿出作业本开始写题，身边的洛知然则拿出手机，似乎在跟谁发消息似的，手指不停地打字。
他们两个是一个班的，在队伍里的顺序也挨着。
虽然不吵，但大拇指轻轻落在屏幕上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沈弥的耳朵里。
她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想要往右边看，弄清楚洛知然到底在做什么。可是随即又意识到手机是人家的隐私，不可以随便窥视，只好生硬地把目光移回来。
“包名轩，樊瑜。”面前的两个房间开了门，医生叫他们前面的人进去。
一时间走廊里就剩下他们俩。
沈弥看着草稿纸上凌乱但就是求不出答案的演算，索性不纠结了，直接转头，双眼眨也不眨，定定地看着洛知然。
看得对方也缓缓擡起了头。
“我脸上有东西么。”
洛知然把手机放在膝盖上，眉尾微微挑起一点。
沈弥保持了十秒钟的沈默，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开口。
“你有女朋友吗。”她问，在走廊的墙壁上碰出一点回声。
“哗啦。”
那是洛知然表情管理彻底碎裂的声音。
沈弥头一次在他眼神中看到那么多种情绪——疑惑丶紧张丶不明就里丶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害羞。
“你说什么？”半天，洛知然才问。
能看得出来他竭力保持镇定了，可被黑发遮住的耳尖有丝丝缕缕的泛红。
沈弥还以为是自己口齿不清了，於是字正腔圆地又说了一遍，“你丶有丶女丶朋丶友丶吗？”
“……没有。”
“哦。”沈弥很自然地点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没表现出来。
她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的目光依旧在空中相接着。
半晌，不知为何，洛知然的表情逐渐变得有点冷了，方才还生动的表情此刻凝得像玉。“然后呢？”他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沈弥镇定自若，只是马尾辫往一边斜去：“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洛知然盯着那张装作淡定却又透着几分紧张的脸。
“你撒谎的时候，头会往旁边歪。”
“嗯？”
沈弥下意识心虚地摸摸脑袋，发现辫子还真的歪了，“没有啊。我，我什么时候……”
洛知然清俊的脸上没有多馀表情，平静地说：“我骗你的。”
“哈？”
“现在我知道你真的是在撒谎了。”
沈弥：……
可恶。
洛知然垂下眼帘，遮住那因绞尽脑汁分析原因而混乱的眸光，瞬息，拿起膝盖上的手机，将屏幕扬在沈弥面前。
“是因为这个？”他冷静地猜测，“你以为我在跟谁发消息？所以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上面分明是手机的备忘录，标题四个大字：《婴灵之家》。
沈弥：……
还真没想到他这么勤快，在学校还不忘用手机码字写小说。
她飞速地摇头，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不是的。我没有觉得你在跟谁发消息。”
而后又品出这话貌似不太对劲，赶紧补充：“呃……不是说你找不到女朋友的意思。”
洛知然“噢”了一声。
“那，为什么？”
他看到沈弥缓缓地丶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
“我……”
她刚要开口，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完，另两个医生的门就开了，分别叫他俩进去，只得先留下一个嘴型“一会儿说”。
望着那消失在门后的纤长身影，洛知然忽地心有所感，若有所思地打开了手机里的未读微信消息。
刚才写小说写得很专注，没有注意看。
这些消息是在好几个小时前了。
……
祝一佳：“洛同学，你中午在校门口见的那个女生是谁啊？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祝一佳：“你上次跟我说的话，不会是骗人的吧？？？”
祝一佳：“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说谎！反正！如果你伤害到沈弥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皿-)！！！铁拳伺候！！！”
……
后面还跟了好几个表情包，昭示着对方坚定的立场。
原来是这样啊。
短短几行字，一下子让洛知然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他很快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对着叫自己名字的医生温和地说了声“来了”。
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如雨过天晴般，笑了一下。
医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他记得这个同学上次来的时候情绪一般，於是也笑呵呵的：“心情很好嘛小夥子。”
“还不错。”
原来沈弥会问那个问题，是因为看到了中午的场面啊。
医生随口调侃，“发生什么好事了？”
洛知然把书包放在一边：“没有。”
只是星眸微转，似乎蕴着盈盈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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