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德子想了一下之后说：“他们都是你领人打这过的那年搬过来的，你们走了不多长时间他们就过来了，说是从南边打仗了，他们躲兵灾过来的。来了之后老俞家就在那个总闹鬼的屋子里住下了，开了个杂货铺。这老朴家是新盖的房子，他们家挺怪的，院子里这两树都是原来在这儿的，以前谁要说占块地盖个房子，智老财得上门来个十趟八趟的，不拿出点啥过硬的东西，答对不走他。可这家就大管家来过两回。而且平时佃户们下田干活的时候也不大能看到他们，当时屯子里的人都说是朴老大家里的和大管家有一腿。真是看不出来，这一家子居然还有这个道行。”
“这两家人平时为人怎么样？”
“老俞家那个俞**为人挺和气的，倒是他那两个兄弟平时挺不是东西的。他老婆不大出门，还有他家那个小子，我怎么瞅都不多俞**的。有的时候乡亲们买东西缺个毛八分的赊两天他家人也都不介意，拿东西去换也行，所以有的时候他那两兄弟胡来大家也都忍了，再说了，就是想打也打不过那哥俩，瞅那意思人家是练过的。老朴家平时不大和堡子里的人来往，就是干活的时候也很少见到。噢，朴老大家里的在老智家打杂，经常往后院跑。咱们接管了智家大院后，她还给后院那些娘们做饭。”
“那以前你们见过老孔没有？”
“见过呀，以前他经常推个小车，摇个货郎鼓在这一带走村串户的。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是队伍上的人，只是觉着他卖的东西便宜，就是这段时间很少来了，以前几乎每个月都来一回两回的。”
“那他经常到老俞家那个卖店去吗？”
“去呀，他每次来都在那儿呀，每次他来还都是老俞家帮忙把人招呼到那个店让乡亲们买东西的。”
王小勤听了之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在王小勤的办公室里，一张八仙桌摆在中间，王小勤手上摆弄着手枪的弹匣，不断地把子弹退出来，又压进去。一个参谋坐在边上，手上拿着笔负责记录，但是桌面上的纸很干净，除了题头和时间之外一个字也没有。
孔二丘坐在门口的一张小方凳上，头上冒着冷汗，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往下掉。身后站着两个挎着枪的战士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
王小勤擦一擦子弹，抬头看一看孔二丘，又继续低头擦子弹，一句话也没有说。从孔二丘进门王小勤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挥手示意让孔二丘坐在那里，这个场景已经足足有二十分钟了。随着“咔嚓”，王小勤把装好子弹的弹匣拍进了枪身，把枪放在了桌子上。
“我给你的时间够长了，说吧。”王小勤抬起头来看了看孔二丘。
“我说什么呀？”孔二丘的语气有些慌乱。
“您这意思是要跟我泡蘑菇，就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不是，科长，我不……”
王小勤打断了他的话，瞪着孔二丘：“你看着我，老孔，你说军里对你怎么样？我对你怎么样？科里的弟兄们对你怎么样？”
“都没说的，我这条命就是科长您给的。当年我在山里被狼咬伤了，就是科长您把我救回去的，给我治好了伤，还让我进的教导队。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事情。”
“我对付日本人的手段你也见识过吧？”
“是，以前您审鬼子奸细的时候我都是坐在小江的那个位置。以前审俘虏的时候我经常给您当**员。只要您想问，就没有什么人能不说出来。”孔二丘老老实实地说道，脸上的汗珠更密了。
“你知道就好，你还记得金碧云吗？”王小勤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说着话已经把桌上的手枪拿在了手里。
孔二丘愣了一下：“记得，就是那个王旅长他们送来的那个吉林便衣队的队副。您曾经和他单独谈了两晚上，说了好多事情。您不让我做记录，后来还把我轰出去了。”
“对，他告诉我，咱们这边有人不断地向他提供我军这次行动的情报。而我希望这个人自己说出来，一旦我说出来，就不好看了。”
孔二丘听了王小勤的话之后，汗如雨下，但是没有说什么。
“还不想说，是吗？那好，我来问你，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王小勤说着拉动套筒把枪上了膛。
尽管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结结巴巴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就是出去查了一下岗，然后就回屋睡觉了。”
“是吗？那为什么我问了昨天晚上大院周围所有的哨兵，没有人没有发现你出去，而两点钟的时候哨兵发现你从外面回来了。还有昨天应该是你查哨吗？你去查哨为什么咱们的哨兵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查的？”
“我……”孔二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我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因为单纯的推断就抓你的。我们在老朴家那个树下面的暗洞里找到了你送去的情报原件，尽管你用了左手写这份东西，但是你忘了，你两手写字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而且你两手写的字我都见过。我也知道你记性好得很，看过的东西就不会忘。还有就是这个东西。”王小勤说着从椅子后面拿出了一件衣服丢在了孔二丘的面前。“这个东西你别说不认识。”
“科长，我……我错了，我说，我说，我全都交待！”孔二丘一下就跪在地上，身的衣服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的习惯，现在你说了还来得及！我可以考虑让你自己挑个死法。”
孔二丘跪在地下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这一带的伪军策反工作一直是我在负责，联络地下抵抗组织的事情也是由我一手进行的。去年过了年我就又和往常一样过来活动。但是没想到这里多了一家杂货铺，于是我就进去想了解一些情况，但是没有想到那里是日军的一个特务机关，那个自称姓俞的**人实际是个日本人，具体叫啥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这个情报站的站长，他家里的那些人都是特务机关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见面没说几句话就让他的手下把我捆起来之后装在麻袋里送到吉林。就是那个金碧云审的我，他们给我上刑，最后我实在受不住了，就答应他们为他们办事。我当时只是想胡弄一下鬼子，可是他们给我照了好多照片，而且让我写了咱们在吉东一带情报人员的分布，我没有办法就胡乱写了一些，但是没有想到，这个金碧云居然只用了半天就发现我提供的是假名单，又给我上刑。那个罪真不是人遭的，老虎凳，辣椒水，用针扎，用绳子勒，一样一样轮着来，反正就是让你看不出外伤，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动手破坏咱们的情报网。然后他又给我治伤，还给了我一笔钱，给我在吉林城里安了个家，并向我提供了一些情报。我出来之后核实了一下，他给我的那些情报都是真的，就是那次我回去之后交给您的那些情报。从那以后他有很长时间没有主动和我联系，只是我每次过来的时候就到这个杂货铺取一些情报。后来我调到您身边当文书，我以为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再也见不到他们就完事了。但是没有想到，这次咱们要对吉林下手，他又找到了我，而且逼着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们，还说如果我不说出来，他们就把我投敌的事情告诉你。和我联络的就是这个姓俞的，他们让我把情报塞到砖缝里，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说吧，你一共向他们提供了几次情报？”王小勤的语气里充满了哀伤。
“一共五次，第一次就是被抓住的那次，第二次就是咱们这次刚来这里，金碧云向我要了咱们的作战计划；第三次是空降旅拿下这里之后，他们问我咱们部队的具体人数，他还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干完这次他们会给我一笔钱，让我在新京或者旅大重新安家，不用再在这边干了；第四次是让我提供了咱们增援部队的数量；第五次就是这次。他们说了，我不提供情报，他们就把我的事情全告诉你！我是鬼迷了心窍，科长，您饶了我吧！我求您了！我老娘今年都六十了，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孔二丘，你说得都是实话吗？”
“科长，千真万确，我要是有半句瞎话，出门我就让雷劈死！”
“那么姓朴的那三口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姓俞的手下的情报员，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每次都是把情报送到那个地方就不管了，我真的不知道了。”
“最后这次鬼子是怎么通知你要你送情报的？”
“是那个朴大家里的借着到后院给老智家那些娘们做饭的机会把这个衣服塞给我的，衣服里夹了一个纸条。说是让我尽快搞清咱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给他们送去，并把暂时集中在警察所的那些渔民里有四个人要放掉，不然就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鬼子是怎么把情报送出去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把情报给他们送去。”
王小勤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你确认是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如果你撒谎后果你自己是清楚的，会把你和那些日本人一起下井挖煤，如果你想被鬼子吃掉，你最好给我说老实话。”
“科长，我知道的就这些了。那个姓俞的是在咱们攻击这里之前就跑了，至于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都说了，科长，您一定要救救我呀！我为您鞍前马后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我用不用叫朴大家里的和你对质一下？你知道为什么这天都要黑了我才来问你吗，我就是不希望误会一个自己的弟兄。但是你要是敢利用这点来跟我耍滑头，那后果你自己是知道的。你跟着我做了许多抄抄写写的东西，我怎么处理那些**的你是知道的，你最好和我说实话。你以为给姓俞的打掩护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就能让你蒙混过关吗？”
“啊！”孔二丘一下就愣住了。
“我问你，你说朴大家的给你的衣服，她在什么地方给你的？而且她哪里来的这件衣服？我告诉你，我可是问过了，这个衣服不是老智家的，而你认为以日本特务的脑子会在老朴家放这么件衣服吗？”
孔二丘一下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这是我在吉林城里那个老婆的，她给我生了个儿子，我家是三代单传了，他们就一直用这个来威胁我。这件衣服是当年我和金碧云约定的信物，只要他派人来找我就一定会拿这件衣服，是我在吉林的时候给我老婆买的。给我送衣服的人我没有见过人，只知道是个男的，不是咱们熟悉的人，如果我再听到他的声音一定能认出来。他只是隔着门给我下的指令，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屋里，他是从门外把东西丢在我床上的，告诉我看仔细了。然后告诉我如果想要保住我儿子的命，就要听他的，一起丢进来的还有几张相片，相片都在我的被子里。他说咱们马上就会有下一步行动，让我把计划了解了之后按老办法送到老俞家去，至于其它的就不用我管了。”
“是哪天给你指令的？”王小勤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前天上午，大约是在十点钟左右，头天是我值夜班，当时正在屋里补觉，其他人都出去了。科长，这回我真的什么都说了。”
“老孔，现在我想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你说句实话，如果我让你认人你能不以听出来？”
“应该能。尽管那个人是故意哑着嗓子说话，但是我想我能听出来。至少在大柱子带的那些人里没有他，也可以肯定不是咱们科的人和王旅长他们旅部的人。”
“行了，我相信你，把他带下去吧，单独关押，好生看管，伙食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见他。”
“团长，鬼子已经从吉林城里出来了，除了三个步兵大队还有七辆坦克，二十多辆铁甲车。后面还有炮兵，鬼子带了八门火箭炮，你们千万要加小心。”步话机里传来了费云清的汇报声。
“我知道了，你们要注意隐蔽，不要轻易暴露目标，尽量少使用无线电。”张小川放下话筒来到了沙盘前面，拿起几个小旗插在了上面。还没等张小川的手抬起来，一阵零星的枪声传进了阴暗的地下室。
“团长，南侧警戒阵地与日军尖兵交火。”一个参谋大声喊道。
“通知景排长，不要急着暴露火力点，后面还有仗要打呢。告诉战士们，一定要瞄准了打，回头比比哪个班的命中率高，团里给发奖旗。鬼子也够扣的了，三个大队就想实破老子的防线，真是够大胆的。咦，鬼子的队伍怎么拉得这么长，尖兵已经和咱们交火了，队尾还在参谋长那里。前沿阵地上的反坦克火力点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每个班两具火箭筒，两具枪榴筒，一门二零炮，还有十五发反坦克手雷，再说了，还有炮塔火力点，鬼子要敢用坦克和装甲车上，占不着便宜。”
“现在不能动用那些炮塔火力点，通知下去，各班要死守阵地，没有命令不许后退一步。还有，告诉炮兵，没有命令炮兵不许开火。”
“明白。”参谋答应了一声就跑去摇电话了，随后整个地下室里的叫喊声响成了一片。
“参谋长，这鬼子队伍拉得太长了，按速度前锋应该已经和团长他们交上手了，这队尾还没过完呢。”一个排长小声问道。
“鬼子是叫咱们的伏击打怕了，这么长的队伍咱们的伏击部队根本就没有办法下手。通知下去，注意隐蔽，不要暴露目标，特别是狙击手，一定要注意镜子的反光。各级干部在使用望远镜的时候也一定要注意。告诉你们连长，没有我的命令，就是鬼子打进了林子也不许反击，这次看来有点麻烦了。”费云清小声说道。
日军果然和费云清想的一样，各小队之间的间隔拉得很长，而且不断有日军机枪组跑出队伍，在一些可疑的地段架设机枪，对着路边的林子和田地里打上一排子弹；那些用大骡子牵着的步兵炮也时不时地放列，看样子日军的警惕性非常高。
倒是日军的那些坦克和装甲汽车不时地抛锚，让整个队伍经常会发生一些混乱，现在又有一辆装甲汽车在离费云清不远的地方停下了。几个佐官从车里走了出来，一边低声咒骂着什么，一边向树林边上走来，一个少佐一边走着一边解着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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