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长看着满地转圈的文小力，放下手里的资料，看了看表，抬头问道：“师长，你都把我转晕了。你还在担心二团哪？”

“是呀，这都出发四十三个小时了，在他们完全到位之前要保持无线电静默，真是让人着急呀！四团和五团已经到位了吗？”

“四团已经进入出发阵地，炮兵旅也于今天凌晨进入阵地，他们昨天晚上忙了一宿，完成了伪装，从日军的反应判断敌人没有发现咱们的部队进入阵地。五团也已经到达陈家堡子，接收了守备团的阵地，赵团长对你这个布置非常不满意。老钱他们今天天黑前就能到达出发阵地。这场雪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

“原来我就担心这场雪要提前，现在还有提前了，还提前这么多。这场雪对二团可是非常不利，但愿张小川他们没遇上什么麻烦。”

“张小川要是遇上麻烦了早就报告了，他那个性格你还不了解，针鼻大小的事能说成碾盘大，他要是叫苦你要打个两折听。”

“问题是我就担心这个，他一遇上问题就报告的话，就会暴露整个二团的行动。这次这么大困难，他还没有动静，我能不担心吗？”

陈建长一下就乐了：“这不是他没动无线电吗，你还紧张个啥？这个事儿呀是关心则乱，你呀现在还是好好静下心来吧。”

“我能静下来吗？他们不到位，这边就位的部队就不能动。这么多部队在外面冻着，这几天还要降温，我能不担心吗？通知四团，一定要做好伪装，不要暴露部队行踪，让保障分队晚上一定要把热水送上一线，炮兵还好点，四团的位置是个风口，一定要保证部队至少吃上一顿热饭，要是有自热口粮就好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虎子也是当年雪地生存的好手，这个东西他一定能想到，您就别费这个心了。自热口粮那个东西，说实话，我是不愿意带那个东西行军，不够费劲儿的。四团的出发阵地战士都挖了雪洞，在里面会好受一些。你实在难受就找那几个参谋下下棋、打打扑克，以前你可是有名的象棋高手。”

文小力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几个暂时没有事情的参谋，挠了一下脑袋说：“也好，现在咱们该干的事情都干得差不多了，崔参谋，你现在是不是也没有事儿干，过来，杀上几盘。于参谋，你给我看好了电台，二团一有动静要马上报告。”

刘清平放下电话，抬头对党育明说道：“军长，刚才航空队报告，日军一架侦察机在四架战斗机掩护下对黄花松甸子机场实施侦察，战斗机经判断，应该是疾风式战斗机。航空队紧张起飞四架战斗机进行拦截，与日机发生交火，但是被鬼子跑掉了，未能取得战果。”

“有没有发现日机对其它区域进行侦察？”

“昨天日机对石龙方向实施了侦察，航空队发现时日机已经开始返航，就没有紧急起飞迎战，只是用地面高炮打了一下，没有对日机构成任何威胁。这段时间日军航空队似乎回过气来了，咱们现在手上的燃油和航弹太紧张，不然早就对通化和沈阳的飞机厂、发动机厂进行轰炸了。日军似乎知道了咱们的航油航弹供应出了问题，最近非常主动。”

“咱们的航空弹药储备还有多少？”

“大口径航弹你也知道，就那六十多个，一百磅的连同咱们自己生产的还有五百多发，一百磅陶壳燃烧弹还有七百多发，七十毫米航空火箭有一千两多发，一百二十七毫米的还有三百多发。这些弹药如果要保证对二师的支援，就没有多余的弹药攻击这些地方了。用一百磅燃烧弹单是摧毁通化的发动机厂就要三四百发，如果是炸沈阳的飞机厂的话，就更多了。这个数量还不能确保摧毁目标，对于许多目标的攻击还是需要使用高爆弹。”

“通知兵工厂，再生产一批一百磅陶壳燃烧弹和一百磅高爆弹，至少要保证在半个月内各生产出五百发。咱们这么跟鬼子拼消耗可是不行，还是得把鬼子这种新飞机的根子给断了。上次情报处是说这种新型飞机主要是在沈阳生产的，对吧？”

“对。它的发动机是在通化生产的，总装厂是在沈阳和长春两个地方。日本国内现在也有少量生产，但是据说产量没有东北的多，因为现在日本国内的飞机厂在全力为海军生产战斗机。”

“通知航空队，暂时不要随意起飞迎战，暂时让鬼子飞机好好嚣张一下。让马根生他们对所有的机场做好伪装，可以把那些破飞机摆在机场上让鬼子照相。等储备够了弹药，先把通化的几个工厂摧毁掉，这鬼子的修复能力还真强，才炸毁那里多长时间呀，现在居然又恢复了生产！文小力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日军飞机的干扰？”

“日军已多次派出侦察机对他们实施侦察，但是还没有派出轰炸机和攻击机对他们实施空袭，应该是还没有发现他们。文小力已经要求航空队在攻击发起之后设法保证战场的制空权了，马根生调了一个中队的海盗机隐蔽进驻陈家堡子以北的野战机场，随时可以对进入战场上空的日军飞机实施拦截。因为文小力暂时不要拦截日军侦察机，所以几次航空队都是从蒙江机场起飞的，并没有对日军侦察机进行有效地拦截。”

“师长，二团报告，他们在老爷岭车站与日军交火，未能全歼那个日军小队，有数名日军逃离。”一名参谋大声报告着。

文小力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这个张小川，都五十七个小时了，还没有到位，搞什么名堂！”随后抬头问道：“他们投入攻击的兵力有多少？”

“两个排。张团长报告说因为下雪，他们行进速度受到影响，两个小时之前，二团先头部队未待后续部队到达就发动了攻击，顺利攻占老爷岭车站，战斗结束后发现了四十一具日军尸体，怀疑在打响之后有日军逃走。他们已经派出骑兵小组向八道江方向搜索，主力已经在向目标前进，预计天亮之前可以到达指定位置。张团长请示是否到位后立即向日军要塞方向发动攻击。”

“二团有没有上报伤亡情况？”

“没有。张团长说现在他们负责佯攻的部队会在两个小时之内就位。”

“命令张小川，他们必须在凌晨五点之前就位，佯攻部队到位后待命，不要立即发动攻击。潜伏部队没有极特殊情况不许使用无线电对外联络。还有，让他派出一支小部队，破坏临江到八道江的那段铁路，不能让临江日军轻松地过来增援。”

陈建长看了一下地图，用手比量了一下之后问道：“师长，是不是让他们也向八道江方向派出小股部队实施袭扰，迷惑日军视线？”

文小力果断地说道：“可以，这个事情让张小川看着办。命令炮兵阵地，炮击开始时间定在凌晨五点四十五分。首批攻击目标按原定计划，重点攻击日军地表的营房、重炮阵地、高炮阵地。命令四团，没有命令不许出击。通知情报处前方联络组，马上与内线联系，通知他们做好接应我军攻击准备。通知航空队做好截击日军飞机准备，要求务必保证我师攻击过程不受日军航空部队干扰。”

炮兵阵地上静悄悄的，所有的火炮、火箭炮都已经瞄准了目标，炮衣已经脱掉，炮弹已经上膛，炮手们都静静地坐在掩体里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几个干部来回认真地检查着炮弹引信的安装情况和瞄准点是否准确。

韩清的指挥所里，电话一直在响，他要确定每门炮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前沿观察所不时地汇报着目标区的情况。从现在报告的情况来看，还是一切顺利的，日军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就连每天出动的巡逻队也照样在核心阵地与前沿阵地之间游动。

电话终于安静了一下，韩清站起身来，看了一下表，距离开火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他舒展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深深吸了几口气，享受着这大战前的片刻宁静。指挥所里的参谋们也个个面带倦色，或坐在充当椅子的箱子上，或趴在用箱子搭起来的桌子上休息着，他们都知道，这次作战，炮兵是主角，一旦开打，他们可能就再也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指挥所里的宁静。

“旅指吗？我是五号观察所，日军二号重炮炮位上有光亮出现，怀疑是有人员在活动。”

“继续观察，有异常情况随时报告。”韩清看了一下表，离开火时间只有十分钟了，他犹豫了一下，又拿起尺子在图上量了几下，回头命令道：“重型火箭营立即开火，先把这两个家伙打掉，两分钟后所有炮位开火。”

旁边的参谋把一道道命令传达了下去，一时间指挥所里人声鼎沸。

凌晨那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百门大炮的射击，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引起了大地的颤抖。在炮兵旅指挥员们的精心协调下，几乎所有的炮弹一同落下，日军的炮位上爆出一团团耀眼的火光。

“韩清，你们搞什么名堂？为什么提前开火？”电话里传出文小力的质问声。

“日军有异常举动，那两门重炮有可能要开火，鬼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咱们的行动鬼子可能有所察觉。”

“那你的炮击时间要延长，弹药够吗？”

“这个你就别瞎操心了，我这边的事情我有数，保证不会耽误事。我早就把弹药准备好了，保证你打下要塞之后再顶住日军一个师团的攻击，也不会因为我们的炮弹供应不上影响你们作战。还有，刚才我们的观察所发现日军有调动的迹象。”

“我明白了，你们仍旧提计划实施炮击，步兵攻击时间不变。”

要塞的日军被突如其来的炮击一下子打蒙了，整整半个小时没有打出一发炮弹。设在地面的营房被打得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个个日军满地乱窜，直到被横飞的弹片打倒。

直到炮兵旅的炮击稀疏下来之后，日军的几门大口径高炮才开始反击，随后双方展开了对射，因为炮兵旅对此早有准备，火炮之间的距离比较大，日军仅有四门高炮参加了反击，效果也并不理想，在四门一零五野炮和火箭炮的压制下，不到十分钟就没有了声息。

文小力听着渐渐稀疏的炮声，问道：“命令炮兵旅，暂时停止射击，确认射击效果。二团现在怎么样了？”

丁参谋放下耳机答道：“已经就位，八道江日军没有动静，他们的骑兵分队一直追到八道江城外，也没有发现逃散的日军，他们向八道江城墙上打了一阵枪之后就主动后撤了，日军也没有追击，只是在城墙上胡乱向外打枪；佯攻分队已经隐蔽进入出发阵地，正在等待攻击发起的命令。”

“情报部联络组那边怎么样？”

“内线已经联系上了，他们说步兵发起突击后，他们会主动放弃阵地，向两翼和后方撤退，但是让他们战场起义还是不行。”

“命令二团佯动分队马上发动攻击，火力一定要猛。记住，控制住前沿阵地之后不要轻易向纵深发展，他们兵力不足。”

“营长，鬼子怎么这么不禁打，咱们还没有怎么打他们就跑了。该不会是给咱们下的套吧？”三连长看着进展神速的部队，满地的重武器和弹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你先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让部队进入阵地，加固工事。你们看看，鬼子阵地上有咱们能用的炮弹没有，有的话都给我砸鬼子的二线阵地上去。”

“有，还有四门六零炮和几具掷弹筒，弹药老多了，鬼子在这里有个小型弹药库，够我们连打好一阵的了。我都砸出去呀？”

“你先打一阵，记住，火力一定要猛，现在我把山炮的指挥权交给你们，一定要好好给山炮指示目标。还有，鬼子扔在阵地里的那些重机枪你只管打，不用省弹药，一定要打出咱们团的威风来。还有，一定不能擅自出击。”

“明白了，不过这里的地形对我们不是很有利，我们正在改造工事，那四挺重机枪和六零炮也都调整好了。”

随后步话机里就传出了一阵阵的机枪射击声和迫击炮声，一条条火舌扫向了日军阵地。二线工事的日军也不断地射击，双方打得有声有色，已经转移到侧翼阵地的日军发动了两次反击，但都不是很坚决，一遇到打击就主动放弃了。

三连的战士对于撤退的日军也不追赶，只是在抓紧时间加固工事，因为材料不够，他们就在阵地边上用雪拍实堆出胸墙，把那些没有用的空弹药箱拆成木板，码在胸墙里面，然后浇上水，寒冷的天气帮了他们的忙，很快就把那些雪冻得跟石头一样结实。

“师长，鬼子还是不肯从八道江出击，张团长请示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守在步话机旁的于参谋喊道。

陈建长一皱眉：“这小鬼子是真让咱们围点打援弄怕了，师长，让四团发动攻击吧！再拖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了。”

“不，现在四团直接上就是啃硬骨头了。这个时候就是内线想撤也不敢乱动，也没有办法借机制造混乱。命令四团，派出两个连发动试探性攻击，命令炮兵旅，暂时停止对纵深目标攻击，但是对敢于冒头的日军火力点和火炮一定要全部歼灭。现在天也亮了，命令炮兵旅的观察气球马上升空，观察攻击效果，为炮兵指示目标。日军有没有向南线调动部队？”

“没有发现日军增援南线，南线日军的反击也不坚决。还有就是日军所有的壕沟和雷场在滑雪板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日军的低桩铁丝网也失去了作用。不过二团也报告，日军的那些地堡很坚固，山炮炮弹打上去根本就不起作用。部队组织了两次攻击，五公斤炸药包都炸不开那个东西。”

“命令二团佯攻部队，不要在那个东西上浪费时间，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吸引鬼子的注意力，要注意减少伤亡。还有，一定要注意防空。告诉张小川要沉住气，埋伏的部队一定不能暴露目标。咱们开打还不到两个小时，要给鬼子反应的时间。让他们派出小股骑兵部队到八道江周围对日军实施袭扰，别让鬼子消停了。命令守备三团，进入出发阵地，摆出攻击要塞东侧的架势，给鬼子施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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