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高幸坐在胡床,也就是个马扎上面,低头凝思。
本来望石那,一路走来,一路唱的差事,是自己想去的。
毕竟他穿过来这几天,最远只到过皇藏寺的门口。
世界那么大,总想出去看看。
但是高鉴师兄,怕他出了闪失,影响大局。硬是把他留了下来。
二人交谈了片刻,高鉴师兄,带着望尘,就到医方院的内宅,去“关心”了,一下符存的伤势。
见他二人把里面的一个武僧,和一个薛府的侍卫请了出来,便合上了门板。
高幸坐在马扎上,心里低估:
从刑讯逼供的专业角度来讲,薛常音属于严刑拷打流的,自己属于“好言相劝”流的。
不知道,我这师兄,又是个什么套路?
他二人进去好一阵子,里面仍旧没什么动静。
又一柱香的功夫,门板轻轻打开。大和尚高鉴,慢步走在前面,望尘拎着个漆木盒子,跟在身后。
高幸从门缝中向里面看去。隐约见符存,如睡着了般的躺在床上。手脚上捆绑的麻绳,都被去了。
初时还道,这不怕他跑了吗?
后来一拍脑袋,这皇藏寺不捆不绑,照样有本事,让你连爬都爬不出去!
别人不知,自己难道还不明白!
恍然大悟,原来我这师兄属于药物控制流的啊!
再看那望尘捧着盒子,若无其事模样。
又惺惺念道:
好个小妮子,准准就是你给小爷我下的药!以后必须找机会公报私仇一下。
但又想这一个十岁出头小丫头,女扮男装跟个大和尚天天混在一起。
这关系未免也太复杂了吧。
眼见俩人,一个脸似满月,笑容可掬,一个珠圆玉润,含苞待放。
眉宇间,隐约还有几分相似……
此时天刚发白,阴阳交割之际。二人一前一后,款款朝他走来。
莫名,就觉得身后自带了一股威压之气。
高幸心中诸多疑惑,是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只站起身来,与师兄恭恭敬敬的合十行礼。
高鉴低声说:
“那施主只知晓尚让此行是前来行刺薛能,但如何手段,未曾了然。
本与另一位女施主,藏匿于西麓的一处农舍之内。此时再去,恐怕为时已晚。
不过匪众大都在儒翁里,薛公子剿匪,不出意外,应该大有所获。”
高幸一边点头,一边不明觉厉。
高鉴又道:
“今日,薛公子来要人,或是还有与剿匪相关的事宜,你做主便是。”
说罢,二人作别。
望尘随着高鉴一起向回走去,四下无人时,轻声说道:
“师父,高幸他好像知道我不是和尚了!”
高鉴呵呵一笑:
“倒也无妨。”
望尘又道:
“可我觉得这高幸,他也不像个和尚!尤其和那女施主言语的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高鉴笑声不止:
“望尘,那你看为师像个和尚吗?”
望尘一时无语。
“不过,高幸此人这两日看来,心思手段着实不错。
本来只是让他应付一下,没想到事里事外,看的还挺通透。
也好,让他在里面先搅和搅和,倒省的为师出面了。”
“师父莫非,还真想招揽他?”
“宋威昨日来了书信,竟然对那交易所云云,颇有兴致。
这几日,还真用得上他……”
欲言又止,侧脸上下看了看望尘:
“寺里虽然安全,但确实快藏不住了。这法事一结,给你寻个俗家的地方去吧。”
“哪里还有什么去处……”
望尘一边走,一边小嘴喃喃的嘟囔。
二人无语,相继又往前行了几步。
“望尘,可还记得什么时候从长安出来的吗?”
“两年前的八月十五,这如何能忘得了。”
高鉴倒是难得的叹了口气:
“哎~光阴如逝啊~
为师,倒是已经出来,整整一十六年了。”
……
话说高幸目送他二人前后离去,虽然听师兄话里的意思,自己好像要上位了。
但心里总觉得慎得慌。
过不多时,望石回来报信,说了一路上的情形。
高幸心说,若是把盐匪都围在了山上,那早晚能剿个干净。薛常音得了功劳,自然脸上有光。
富家子弟,都有体面。此时又志得意满,当然也差不了寺里的银钱。嗯,尤其是拿第二笔!
但这一路都没擒到那女妖精,万一墨玉真落到他手里……
不禁啧啧咋舌。
但等晨鼓响完,到了朝食的时候。忽然有小沙弥来传信儿,说薛常音前拜见。
一边暗想,有这么快吗?
一边出来相迎。
但见今日这薛公子,竟然一袭圆领绯红官袍,足登六瓣缎面皂黑马靴。
腰上黑带套着犀銙,还垂着一条银鱼符。
一套官家行头不说,最关键的是,手中不见了那把合欢扇。
身边的随从也只有四个。
高幸眼见这是不对劲了。
虽然言语款款落落,依旧得体。但从那深邃而又忧郁的眼神之中,俨然看得出,
此人是受了刺激,而且是强烈的刺激!
高幸赶忙把他带到个自己,所在的莲华院,又支开望石去拿早饭,便详问了昨夜的情况。
在听了他心酸,而又痛苦不堪的回忆之后。自己也是觉得诧异!
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一营官军?而且来的还这么巧。
谁给他报的信呢?
难道薛常音怀疑是寺里的和尚?
赶忙好言说道:
“薛公子,宋威自打入了宋州以来,数次窘迫我寺。我等又怎会与他暗通款曲呢?”
薛常音皱眉道:
“薛某不敢怀疑诸位法师,只是此事过于蹊跷。绞杀盐匪,也是保全腊八法事。还请高幸寺主与我指点迷津!”
好家伙,这是赖上我了。
看来他这一晚上是伤了元气,手头实力不济,想让我来帮他的忙。
帮忙倒也不是不行,一回生二回熟嘛!想来那银钱,差不多就成,怎么的,也要算个友情价。
于是先回道:
“薛公子,可知道那个萧北游击张皋的底细?”
“只知道是宋威从平卢军那边带过来的。原来好像也是徐州人。”
高幸又念念的说道:
“疑点有二,
其一是他如何知道的消息?
其二是,你说他是真去剿匪,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薛常音此时抬头,认真看向高幸:
“薛某就是来请,高幸寺主一起前去与他理论!”
薛常音此时事单力薄,一面想把皇藏寺也绑定进来。另一面,自己还有二十几个人被当作盐匪抓了,总得去周旋一下吧!
要不以后谁还肯给自己卖命。但他也吃不准,张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冒然去,怕吃暗亏。此时事急,只想的找高幸同去,一来做个见证。
二来有不方便说的,也好让个大德高僧,从中间周转些言语。
高幸倒是更怕盐匪没有剿尽,对法事不利。
自己还真想过去看看。只怕师兄不许。于是先去通报,未曾想高鉴竟然答应了。
大和尚高鉴只说,此时这宋家军,不仅不敢为难你,还得仔仔细细的护着你。
你若真有个闪失,他宋威就别想拿到十二月初八的钱了。
高幸了然,回来与薛常音商议个借口。
正此时,薛常音的探子,过来报信,也不避让高幸。
说尚让等几十号人,都被押解进了萧北游击的军营。
薛常音又问,此中可有女眷。
那人道未曾得见。
薛常音又追问,张皋是何底细?
打探到是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张玄稔的族侄。
薛常音,一边琢磨,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高幸忙问:
“这张玄稔是谁?”
薛常音开口:
“庞勋之乱时,张玄稔本是庞勋旧将,后来临阵倒戈官军。终使徐州兵败。实为灭庞首功。”
“此人现居何处?”
“长安,一富家翁罢了。不过想必有不少徐州旧将,在宋威他的平卢军里。
此事当真,疑点重重,还请法师与我速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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