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皋听他说完,赶忙把屋内的亲信,也都遣了出去。等到营帐里只剩他二人。
低声开了口:
“宋公虽有明言,叫我行汝等方便。但你也不能明着来找我!若被人看见,参我通匪,岂不与宋公为难!”
尚让也近身,低声与他说道:
“此事紧急,尚某也是无奈。那薛家人已知道行刺之事。百般阻挠,围杀我家兄弟。若将军不出手,大事难成!”
“薛家的子弟,还有这等能耐?”
“虽然他薛家和皇藏寺的和尚勾结。但尚让怕的,只是那薛能不来!
薛家人知道我一直在暗中窥伺,难保不改了行程。
所以要请将军陪我作出戏。”
张皋聚了聚眉毛:
“作戏?如何作得?”
“我已用计,将薛家人全都诱至儒翁里。将军晚上一番冲杀,定然能毁了他们元气。”
“没得来由,我如何出得了兵?再说他薛家是感化军的节帅,两军若都去剿匪,又岂能互相厮杀!”
尚让微微一笑:
“‘来由’,是早已经给将军备好了的。
细盐四十石,绢二十五匹,盐帮的凭票,与曹州往来的书信。一应俱全,如假包换。
更有一颗,濮州票帅李重霸的人头,也请将军一并笑纳。”
张皋脸上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那也不能明着和官军厮杀!”
尚让又道:
“哎~哪来的官军。
儒翁里是萧县的地界,又归宋州所属。张少府也是个能通门道的人,据我盐帮兄弟打探,萧县衙门,并没许他薛家人过来拿盗。
宋公此时督河南兵马,坐镇宋州,这萧县内兵马调动,岂能不得宋公军令?
所以他薛家人,既无衙令,又无军令,如何算是个官军?”
张皋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倒是盐匪内斗了!”
“正是如此!再说他薛家,向来多金,将军与他家子弟打交道,自是不会吃亏的。”
张皋此时倒微微笑了笑:
“诶~
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又岂能多造杀孽。到时候全都抓到我这军营里,本游击开导他们以后从良便是!”
“将军爱民如子!”
“倒不知道尚都头,自己是何打算?”
尚让只是干笑:
“尚某,自然也一并听将军教诲。肩膀上这二十万钱,定然也会给将军寻个着落!”
张皋捋着短髯,哈哈一笑:
“我大唐子民,皆如尚二郎,岂有匪盗藏身之处?”
尚让也陪着大笑:
“若大唐军将,皆如张游击,自当无往而不利!草民先为将军庆功了!”
……
尚让与张皋在军营里绸缪,一直到了天黑。
但张皋怕自家营里有所损伤,硬拖到了快天亮,才肯出兵。
尚让焦急万分,却也无耐。
等真的随军来到儒翁里的时候,见西面大半的屋舍,都已烧成了灰烬。
四周也没几个百姓,想必都是逃难去了。
连忙赶到到自己住的那处院子,早已一片焦土瓦砾。更是心急如焚。
忽见这瓦砾之中,闪出一个人影。这人眉清目秀,面目伶俐,看衣着打扮是个木匠门牙模样。
尚让知道他是许先生的幼子,名叫许瑭。
许先生长子次子,七年前皆战死。此子,是许家仅剩的独苗。
见他正在等着自己,赶忙询问了情况。知道许先生已经脱了险。李罕之,李瑭等人一路向东去了。
连忙引兵来追,索性及时赶到。戏也做了,人也抓了。
眼见得,跟自己一个模样,被绑着手,牵在马后的有二十七八人。
路边死了的,少说也有四五个。
这一晚上厮杀,他薛家总有折损。
一下折了四五十号人。薛常音此时,必然元气大伤。距离那法事只剩两三日,他从徐州难以再调人来。
今日再见到我被抓了,必然还要分心,到军营来刺探情况。
这几日,他越是没人可用,就越是要他左支右绌。也好方便我等布置。
到时候,还剩下这二十个兄弟,定然可一击而成!
尚让此时觉得大势已经在他掌握之中。唯一担心的小符被抓,现在不知怎样。但此时没有余力能顾得上他。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再想玉儿竟然,几十里路外赶到了这里,又受了这一晚上的凶险,不禁有些后怕。
……
另一边,墨玉等人跟着李瑭,一路向西穿过儒翁里,来到那处隐蔽的地窖。
许先生早已在此处等候。
众人挨个爬了下来,见这地下竟然还很是宽敞。藏他二十号人,一点也不觉得拥挤。
私下还开了几条风道,也不觉得气闷。
饮食酒水皆有。只是原来藏着的,几十石盐和绢都给许先生一早搬走了。
此时众人,都已经折腾了一个晚上,个个精疲力竭。终于有了个安稳的地方,便都横七竖八的躺下来休息。
许先生四下数了数,逃回来的这十六个人,加上自己身边这五个,一共二十一人。
这就是剩下的全部实力了。
其实这一夜盐帮的损失极大,不仅儒翁里这个发展了两年的据点,顷刻间就被毁了。
帮众中光被斩首的,就有将近二十人。
多是儒翁里的子弟。曹州带过来的骨干,死了个四个,伤了四个。大部分跟李罕之一起逃了过来,主力尚在。
许先生把李罕之,李瑭,许瑭,墨玉都叫到一处角落。开口说道:
“诸位都见过二郎了吧。”
几人纷纷点头。
“昨日中午,我与二郎碰头后,知道计划已被泄露,他便心生此计。
虽然兵行险招,损失颇大,但若可杀掉薛能,还算百利一亏。只是诸位犯险了!”
李罕之接了话:
“我等来谋大事,这亦不算什么。只是二郎行事,着实刺激呀!只差那么一点,二娘子就……”
墨玉瞪了他一眼。
李罕之赶忙叉开话题:
“就……就说许先生,本来咱在一起你是如何逃过来的?”
“啊,老夫收拾了一些票据,书信。夹了个包袱,顺驿路慢慢走过来的。那贼人虽凶,倒也没人为难我这一把老骨头。”
几人听他说完,面面相觑!
许先生又道:“二郎这几日,要在军营充囚。那张皋还会找十几颗首级,对外则说是尽斩了我等。
与薛家人来看,贼首落网,余党尽诛。防备自然有所松懈,咱先藏个两日,等十二月初八,分头混进道场里去成事!”
李罕之问道:“那法事隆重,恐怕要不少官兵把守,人混进去不难,兵刃如何带的进去?”
“此事不难,等过明日,我儿把关键的物件做完,再一并分派与诸位兄弟。”
墨玉此时掏出那画在绢上的地图来,递给了许先生。
“二娘子,费心了”许先生边看边点头。
墨玉开口说道:
“我今日见了那薛家来的人,此人是薛能三子,名叫薛常音。小符恐怕已落在他的手上……”
遂又把下午,和晚上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几人听完,都说这和尚蹊跷。
许先生沉思片刻:
“这皇藏寺里的和尚与薛家想必是有所勾结,估计符存现在仍在寺里。
二娘子,你今早去见那里的寺主。不知这叫高幸的和尚,又说了什么?”
“那人神神叨叨,先一段话是这么说的: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永远活着!’
后来又说,那曹孟德也有被刘表和张绣为在安众的时候。
许先生,你可知这是何意?”
见许先生双眼僵直,口不能合,几无呼吸,良久不语。
几人从未见许先生有过如此状貌,也都奇了,纷纷追问。
但听他说:
“若老夫猜的不错。那第一段话,是说我等诈死行事。
那第二段话,曹孟德被围在安庆之时,靠的是地道藏了兵马粮草!”
待许先生说完,地道里已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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