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曾告诉我,他很好哄,只要撒娇便没事了。可自打这番话以后,我该抄的字照抄不误,该挨的手板心也照挨不误,没哪次说因为撒娇便放过我的。但眼下,我决定再试试。
十岁那年,我被亲爹逼上花轿,要去国相府给柳无殃做妾。那时扶青出现,我拥上去喊了一句——“红红,要抱抱。”现在,我倾身扑进他怀里,也如当年那般拥着,娇痴道:“红红,要抱抱。”
扶青被我扑坐下去,右臂撑着地,左臂揽我背脊,掌心轻拍道:“哼,为君上者海纳百川,这回便不与你计较。”
我仰高眸子,见他眉心火纹尽去,红瞳又复清明,便大了胆子:“那首《采莲曲》可不可以不抄了啊,每日十遍,好累哦。”
待他坐稳,右臂也圈了来:“抄了五年的诗,你可抄出什么心得?”
我望着他,嘿然一笑:“心得就是,暮暮绝对听扶青哥哥的话,让我往东我就不会往西,让我摸狗我就不会偷鸡。”
扶青双指拧掐却没使劲儿,倒像是摸了一把:“听话?你几时听话过?若听话,又怎会投机取巧,半路趴到司徒星背上去?”
我如线穿针孔一般,埋头在扶青身上钻来钻去,仿佛要将他心窝子钻出个洞来:“单腿儿蹦跶很累的,且这些年,魔界上下都传扶青哥哥宠我。可细看看,背书抄书罚跪打手心,哪有这般宠的嘛。”
他双目澄澈,唇角微微上挑,扬一抹极度惑人的笑:“你想我怎么宠你啊?”
见他这抹笑,我下意识退出去,起身站得远远的:“只要扶青哥哥少生气些少罚我些,也别再吃我就可以了。”
他也起来,拂了拂袖襟道:“不抄便不抄吧,只是今日依从了你,往后……”
我忙立三指起誓:“往后我必定事事依从扶青哥哥,不看霍相君,不跟霍相君说话,只要见到霍相君便以纱覆面。若违背了,扶青哥哥就关我进黑屋子里,直关到听话为止。”
扶青这才满意,目光投在我身上,缓缓道:“这些年仅芍漪照料在侧,如今暮暮大了,也该添些伺候的。映月楼有大小侍女二十余个,暮暮呢,想要几个?”
我回绝道:“不必了,芍漪姐姐稳重,万事顾全得很好。若太多人照顾,七嘴八舌的,反碍我清静。倒是扶青哥哥这儿缺几个侍女,该添些来。”
扶青忽然失笑,目光黯淡很是萧索:“阙宫不需要侍女。”
没想到,他竟排斥女人到这种地步,可见当年情伤深重。为君上者,俊美无涛傲睨万物,顶好一苗子却被逼成了断袖,清秋,你作孽啊!
正吁唏时,扶青牵我入芳华室,递来刺绣云纹的华美锦盒:“拿去。”
我接过来打开,只见盒中躺着双莲并蒂的赤金丝链,精雕细刻,栩栩如生:“哇,好漂亮的颈链子,扶青哥哥是要送给我吗?”
扶青不答反道:“你喜欢吗?”
我默默盖上锦盒,还予他道:“我每日练功,戴这个多有不便,扶青哥哥还是送给紫虞姐姐,或送给旁人吧。”
扶青捧着盒子,紧蹙眉道:“你不喜欢这个?那耳坠呢,手串呢,发钗呢,或是再制几件衣裳?”
我连连甩头,轻声道:“并非不喜欢,是很喜欢,非常喜欢。可深闺大小姐才戴这些,我在师父那儿翻跟头动拳头,用不上。至于衣裳,扶青哥哥隔几日便叫人给我做衣裳,碧滢小筑摆不下啦。”
啊,那项链好漂亮,好喜欢,好想要。不行不行,我还有张欠条在他那儿,旧债未尝怎可又添新债?不能要,绝对不能要!
不知扶青是否察觉出什么,他眉眼一挑,轻飘飘拨开锦盒,细抚那并蒂莲道:“想要什么就说,还怕我养不起你?”
谢了,你养得起,我还不起。
我不盯那锦盒,更不盯里头的金丝链,兀自退向门边,似笑非笑:“谢谢扶青哥哥,碧滢小筑什么都有,若无其他事,我先走咯?”
扶青斜瞟我一眼:“秦府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退至门边的我,屁颠颠跑回去,摇了摇他的袖子:“秦府怎么了,是不是国相府为难他们,不让他们好过啊?”
扶青捧额,略无奈道:“时隔五年,你现在才想起国相府来,是否太晚了些?”
我心一咯噔,如泰山压来,五雷轰顶:“难道因为我哥哥被归心莲救活,柳无殃却尸骨无存,国相大人不甘心所以把他杀了?”
扶青手至我脑后,原以为要抚,他却轻拍了一掌:“秦子琭二十有二,论年岁早该成家了。可自从五年前失去国相府这个倚仗,又被国君连连贬斥,秦家的朝堂地位已大不如前。你哥哥连考两回科举,头年落榜次年中榜首,上任后勤政爱民颇有建树,秦家才得以重现生机。也是因此,他的婚事拖到今日方才尘埃落地。便在下月十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我蹬腿蹦的老高:“哥哥要成亲了?!”
扶青笑了笑:“是啊,秦子琭快成亲了,秦子暮快有嫂嫂了。”
我双拳抵住下颌,睁大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下月十六我想回去看看,可以不?”
扶青定定瞧了我半晌,很认真道:“暮暮两袖清风,有钱么,有厚礼么,还是打算空着手去?”
这个…………
我欲夺那锦盒,扶青手一抬,举出可望不可即的高度:“方才给你不要,现在却来抢,是何道理?”
我垫高脚,攀啊攀,攀不到:“给我自己当然不要,给哥哥嫂嫂就不一样了。人说鸳鸯成双莲开并蒂,这是顶合适的贺礼啊。”
扶青傲然一哼,不甚满意:“这莲开并蒂是给你的,自己要就拿去,旁人不行。”
我抓扯他衣裳,接着攀:“那不是旁人,那是我哥哥。”
他又一哼,还是不肯放下:“那是你哥哥,我与秦家非亲非故,凭甚给他东西?”
我沉思后,恳切道:“你跟秦家非亲非故,可跟我有啊。虽然老爷不要我但哥哥要我,这样算下来,不就有亲有故了吗?”
扶青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暮暮说的极有道理,只是不知,我与你何亲何故啊?”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我手点下颌,来回踱了整三圈:“唔,我是,我是,我是扶青哥哥的妹妹呀!”
他一张脸拉得老长:“那可真是抱歉,父王只生我一个,既无嫡出兄弟姐妹也无庶出兄弟姐妹,更没你这个妹妹。”
于是,我又踱了整三圈:“扶青哥哥教我读书写字,还教了我两年法术,所以,我是扶青哥哥的徒弟呀!”
他剜了我个白眼:“我正是嫌你不省心才踢给柏无暇的,此类徒弟,少一个是一个。”
妹妹不行徒弟不行,阙宫不需要侍女,难不成喊爹?可十岁那年喊过,他反应不大高兴呢。嘶……我甚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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