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越知道自己应约而来不啻自取其辱,但她自小骨头硬,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烫,于是假装避风,转开脑袋缓了缓情绪。曲殊同不再约她一起上自习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喜欢她了。在他眼里她是什么形象,自私、刻薄、偏执、暴力,得有多大的心脏多想不开才能接受这样的女朋友。
西北边的天空响起几声闷雷,寇越未雨绸缪地翻出书包里的伞备着,她借着合拉链的动作避开曲殊同的目光,低声道:「其实也不用特别叫我出来,就直接不再联繫就好了,反正也只是……朋友的朋友。」
曲殊同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望着面前极力镇定的寇越。
寇越的眼睛在这种隐隐的对峙中不可抑制地红了。
「以后别再见面了。」她说。
……
曲殊同目送寇越的身影没入刚刚下课的人群,再在一个转角消失不见,眼底慢慢蓄满了泪水.曲殊同头回喜欢一个人,磨磨蹭蹭,没有章法,一败涂地。
寇越就此开始了自己漫长的独居生涯。她一开始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生活,总感觉门后、柜子里、床底下有动静儿,半夜醒来翻个身都战战兢兢的。但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她甚至渐渐开始喜欢上这样的生活。
——回家踢掉鞋子关门落锁,彻彻底底的独立空间,没有王馥,没有时研,没有马慧珍,没有任何她不待见的或者不待见她的,她在这个空间里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大约再两个月,也就是暑假前夕,寇越和栗满子在a医大校门口偶遇施贝贝。
施贝贝单手抱着篮球,状似漫不经心地向她透漏,黑掉霸丨凌帖子的是他们学校生物信息学专业的一个学弟。曲殊同知道他喜欢的姑娘跋扈刻薄,但仍旧盲目地花钱请人给她删帖。一万,管到她毕业。
施贝贝转头看着缓缓驶来的公交车,嘴角一咧,直白道:「同学,我真不知道曲殊同喜欢一个人居然这样傻白甜,你在前头杀人,他在后头一声不吭给你埋尸……感谢你的不喜欢之恩。」
栗满子不满地嚷嚷:「你怎么说话呢?」
施贝贝笑了笑,跳上车离开。
寇越扯住栗满子的书包带,一语不发带着她继续向前走。
——a医大在举办艺术节,她们来蹭蹭艺术气息。
曲殊同作为交换生,上个月月底飞去了美国费城,费城有世界排行第一的神经外科专校,是天才的聚集地。寇越要不是当事人,此时也要替曲殊同感谢自己的「不喜欢」之恩了。曲殊同不应该囿于像她这样过目即忘的女生身边,否则就白瞎了他十五六岁上大学的超高智商。
大约再两年,也就是寇越刚刚入职,她在厕所隔间里听到同事跟她朋友的私人电话。
同事喜欢公司合作律所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律师,整天将律师的名字挂在嘴边,最近更是不辞辛苦地主动揽下了公司一切需要去跟律所交涉的工作。
「……你不要瞎嚷嚷了,你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讨厌这婆婆妈妈窝窝囊囊的日子?我实话告诉你,高考作文我都没有像最近给他发信息这样费劲巴拉地琢磨遣词造句,我就怕一句话没说好,他就觉得跟我聊天很无趣,直接不回复我了。」同事大约是委屈极了,也不管身在哪里,兀自喋喋不休,一会儿悲从中来溢出哽咽,一会儿自己把自己给逗笑,画面十分分裂。
「……虽然你看不到,但我现在正眼含热泪,你这样嬉皮笑脸的是不是挺不尊重人的?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啊,我要是像你说的那样,跳过猜来猜去直奔主题,你跳出朋友的身份,客观地看看我的年龄和长相,他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答应我?毛毛,我真听到你的笑声了,你家狗叫不出这样的动静儿。」同事擤了擤鼻涕,咬牙切齿了。
「……你妈狗屁的甜蜜的负担,你哪儿听来的抖m的瞎话,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感觉,谁要能从中抖落出半点甜蜜,我把脑袋拧下来给她当球踢。」同事经不住电话那端的人一再搓火儿,眼见四下无人,突然暴露了素质。脏话利于解压。古人诚不欺人。「古人」专指老宅墙上的太爷爷。
跟着就全是些狗屁倒灶的情绪和朋友之间的垃圾话。
……
寇越原本只是不想同事尴尬,所以屏住了呼吸没有出来,同事那句「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猝然砸来,寇越的大脑突然一嗡。她徐徐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循迹往回翻找记忆,半晌,翻出了m大篮球场上曲殊同那句厌倦的「任何变化都意味着动荡不安,特别令人讨厌」。
「动荡不安」如果改成「患得患失」,那句话原本应该是一句变相的情话。寇越突然这样意识到。曲殊同真是个奇葩,希望他在三十岁之前一直保持这个风格找不到女朋友。寇越这样想着,眼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故事就结束了......相信我,是个甜文。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三月十七日,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寇越应邀来西城的五星级酒店参加时研和马慧珍的婚礼。时研和马慧珍在经历大范围的众叛亲离后,感情愈加坚固,俨然古早电视剧里爱而不得的苦情恋人。时研的妈妈段芝芝坚持多年,最后无奈松了口。
段芝芝看到寇越进来,眼里一下子就有了笑意,她敷衍地丢下句「抱歉」,扔下新娘的亲戚,向着寇越走过去,问:「越越,你妈妈最近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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