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何驰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甚至还要更冷一些。
“皇上,草民愚钝,想了这许多年,也想不明白您为何会把这样的反贼留到今天。”
话音落,有些无名的水珠,打湿了何驰脚边的地面。
何驰性子一向刚毅。就算是十年前何家全府被诛杀,他也未曾落泪。
陆修羽移开目光。
待到何驰稍微平静之后,陆修羽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抛了过去。
“你可认得这个?”
何驰一把接住。冰冷的金属,沉甸甸地落入何驰之手。
何驰举起这物件,凑近烛火。
抛光精美的铁管连接着雕花手柄,铁管后似乎有弩机和火绳。何驰熟练地扳开机关,从铁管中退出一枚铁丸来。
片刻,他抬起头:“这是火铳。一年前开始,在黑市上有人微量交易。但这手铳产量极少,草民所知道的也不过两三把而已。皇上是从何处得来的?”
陆修羽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这便是朕没有让你直接刺杀梁尔诚的原因。”
何驰思考片刻,仿佛想到了什么。
他利落地卸下枪管。
在枪管与手柄的接缝处,果然镌刻有一个小小的篆字。
不出所料,那篆字正是“梁”。
“这!”就算是冷静如何驰,此刻也震惊不已。“这手铳,难道是梁尔诚私自铸造的吗?!”
陆修羽点头。
“刘淳跟朕说过,当年父皇弥留之际,曾经谈起一种新型手铳的设计图纸。但是朕继位之后,搜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父皇提到的这张图纸。”
“大概也就在一年之前,工部尚书宫辛勤密奏,在利国驿附近,有人私开铁矿山。朕派了金吾卫精锐秘密前去调查。利国驿附近十分荒僻,密探在附近潜伏了一个月,竟然发现梁府管家数次出入铁矿山。”
何驰逐渐了然。“梁家私开铁矿,定是为了铸造这种手铳。”
“那座铁矿山产量虽然不大,但所开采的铁矿,都被梁家尽数运走。密探扮成村民,顺藤摸瓜,终于发现梁家在燕州境内的冶炼坊。冶炼坊昼夜不息,就是在制作这种手铳。”
何驰震惊:“昼夜不息?产量呢?”
陆修羽道:“梁尔诚似乎刚刚完善了这手铳的工艺,因而产量很小。一个月能做出三四把把就已经不错。但梁尔诚拥有的冶炼坊,似乎一共有三处。目前金吾卫所掌握的,也不过只是一处而已。”
何驰立刻抓住了关键词:“掌握?皇上的意思是,您已经能够把控其中一座冶炼坊了吗?”
陆修羽淡淡点头。“一个月前,朕的探子终于取得了梁家的信任,成了燕州冶炼坊的负责人。”
“皇上圣明。”
“所以,朕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陆修羽起身,面向烛火。“梁尔诚手中握有手铳这一底牌,所以朕不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草民明白。”
“但是梁沂不是梁尔诚。”陆修羽淡淡回头。“朕手中三万虎贲军不是摆设,梁尔诚也不是蠢货。练兵总会有意外。梁沂之死,朕说是意外,便就是意外。”
“皇上想让草民如何制造意外?”何驰拱手道。
陆修羽的眼神落到手铳上。
“用梁家之枪,杀梁家之子。”陆修羽顿了顿,吹熄了烛火。“也不枉他梁尔诚辛苦一场。”
屋内陷入黑暗。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
梁府。
老刘手托圣旨,缓步走到正堂之上。梁尔诚整毕衣冠,携嫡子梁沂和两名庶子上前迎接。
“金吾校卫梁沂接旨!”老刘喊道。
梁尔诚眼中,一丝疑虑一闪而过。
他没有想到,这圣旨竟然是颁给儿子梁沂的。
但他面上并未显现分毫,从容跪下。
梁沂也急忙跪下。
和父亲相比,梁沂表现得便有些紧张了。
老刘缓缓展开圣旨:“皇上手谕,梁氏金吾校卫沂,忠俭克行,即日加封金吾卫副中郎将,钦此。”
梁沂有些激动地接过圣旨,山呼万岁。
梁尔诚更加恭敬,纳头拜道:“犬子诸多不器,却承蒙皇上恩典,老臣十分惭愧!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刘露出笑容:“梁太师快快请起。梁校卫……啊不,现在已经是梁中郎了。梁中郎年轻有为,在金吾卫中也是表现卓越。皇上慧眼明察,自然是十分嘉许。”
梁尔诚施礼:“刘总管谬赞。”
“哪里哪里。梁中郎下月中旬与燕亲王的乐怡郡主成婚。这对于皇上来说,又是亲上加亲。皇上此番擢升梁中郎的用意,想必梁太师自然明白……”老刘压低声音,脸上露出关切表情。
梁尔诚微笑,脸上没有一丝破绽:“老夫愚钝,感谢刘总管提点。”
“若是梁中郎此番能够在繇关练兵中立下军功,皇上定会再度擢升梁中郎。”老刘的声音虽然压低,但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竖着耳朵的梁沂听见。“梁中郎前程似锦,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梁尔诚拱手:“刘总管说笑了。皇上识人用人,自有考量。老夫岂敢擅自揣测圣意。”
老刘也笑了起来:“对对对,还是梁太师说的在理。那咱家现在便回宫复命去了。”
梁尔诚将老刘送出府外,梁沂也紧随其后。
老刘走后,梁尔诚回头对梁沂道:“这次繇关练兵,一定凶险异常。”
梁沂迷茫了:“父亲,这……”
“你可知道,一般金吾校卫擢升中郎将,起码三年。而你有什么过人本事,能在一个月之内晋升?”梁尔诚低声道。“就凭你每日花天酒地吗?”
梁沂面露不满:“父亲,儿子并非您所说的那样不堪!”
梁尔诚眼神冰冷:“放肆。你是什么德行,为父还不至于不知道。你听好了,这次繇关练兵,你小心为妙。保命才是要紧!”
说罢,梁尔诚拂袖而去。
梁沂的兴奋,已经被父亲的这番话完全浇灭。他眼中慢慢浮出倔强之色,双拳慢慢握紧。
“……父亲终究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儿子。”梁沂咬牙切齿道。“这次在繇关,我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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