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征的身影远去后，陆修羽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降临在黑暗中。

果然如同纪征所料，他身上早已经换了一件石青色的外袍。

而“五爷”还穿着那件咸菜色的衣服，正站在陆修羽身后侧。

脸上的神情，竟然显得十分恭谨。

“……他知难而退了吗？”陆修羽淡淡地问道。

“未必。”五爷简单地回答。“皇上还是速速回宫的好。”

陆修羽的衣摆被风吹起:“何驰，朕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五爷低头:“皇上说笑了。何驰早已是个死人了。还请皇上以后不要这么称呼草民。”

陆修羽轻描淡写道:“不叫你何驰，难道你想让朕叫你五爷吗？”

五爷跪拜:“草民不敢。”

陆修羽示意五爷起身。“行了，过两天就是中元节，别忘了祭拜你爹。”

说着，陆修羽手中多出一只金箔纸做的元宝来。

“到时候，替朕把这个烧给他。”

五爷脸上掠过一丝疑虑:“这是……”

“这是朕亲手做的，给老师的祭品。多少，也算是朕的心意。”陆修羽道。

五爷沉声回答:“皇上，您已经为我何家做了很多，不必再——”

陆修羽斜睨了五爷一眼:“屁话。何进祥是朕的恩师。做得再多，朕始终是对他有所亏欠。”

五爷没有说话。

陆修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十年前的那天，直到今天，都历历在目。”

五爷过了很久，才轻声道:“皇上，那时候您也只有十二岁。先帝驾崩，您还年幼，很多事情，是别无选择的。”

陆修羽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五爷的肩膀。“何驰，好好活着。朕对你没有其他的要求。”

“草民……遵旨。”

纪戎锁了门，便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

她撅着屁股把所有的金元宝都捡进筐里，一回头差点栽倒在地上。

纪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你小子现在翻墙都没声音！”纪戎捂住胸口，缓缓倒在竹椅上。

甚至还抽搐了两下。

纪征看着纪戎戏精上身，忍不住笑出声:“好了，又演戏。”

纪戎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这小子，简直神出鬼没。”纪戎抱怨道。“想找你的时候你不来，不找你的时候你又突然出现。”

纪征挑眉:“哦？你找过我？”

纪戎立刻开始大吐苦水:“哎哟，今天你可别提了。我下差的时候，顺道去买了黄表纸和金箔纸。后天就是中元节了，咱们长辈的祭品还没做。”

纪征的目光落到那两篮子铜钱和金元宝上。

“可是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做不完。每一年都是咱们俩一起做的，所以我就去了趟梁太师府，想找你帮忙。”纪戎道。

“你去了太师府？”纪征的语调有些低沉。

“对啊。你不是说在那边做门客嘛。我就跟门口那个收名帖的黄大哥打听你，结果他跟我说没你这么个人！”纪戎逐渐气愤起来。“不仅如此，我走了没多久，还有梁府的家丁跑来抓我！”

纪征的眼中射出冷光。

“抓你？他们对你动手了？！”

纪戎挠了挠头，“其实我当时正在一位朋友家拜访。他中途出门的时候，发现梁府的家丁满大街在盘问，要抓的人和我特征一样。所以昨天我就借了别人的衣服，躲开了他们的捉拿。”

“梁沂。”纪征干脆道。

“谁？”

“梁尔诚的儿子。”

纪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贵妃梁浔的亲弟弟，对吧！”

“对，”纪征点头。“你还见过贵妃？”

纪戎露出鄙夷的表情:“见过。虽然她真的很美，但也真的是个臭娘们。一句话，我很讨厌她。”

纪征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见过宫里的什么贵人？”

“还有贤妃娘娘和安嫔那个死胖子。对了，我还见过太皇太后。”纪戎饶有兴趣地回答。“她居然也是《霸道官人夜夜贪欢》的读者啊哈哈哈！”

纪征宠溺地笑了笑。“可见过皇上？”

纪戎如同拨浪鼓一般摇头。

“皇上从来不提要召见我的事儿，可明明我就是为了他那个难言之隐才来当太医的。”纪戎抱怨道。“皇上简直太烦了，明明有病就不要拖着了好吗？如果没病也不要紧，让我确认一下，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会烟消云散啊！有我认证，别人不会怀疑的！”

纪征看着手舞足蹈的纪戎，心中轻叹一声。

戎儿，还是这么笨。

都能让皇上帮忙干活了，却还认为自己没见过皇上。

纪征慢慢收敛了笑意。月光慢慢探出云层，照在他的面庞上，让他蒙上了一层冷辉。

“这么多元宝和铜钱，你都是一个人做的吗？”

他问道。

纪戎抬起头，明显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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