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利维娅没有让提洛跟着去学校,伴读的人选变成了李希努斯。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男孩们仍旧像往常那样, 围着埃皮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玩骰子。
玩到一半,克劳狄乌斯嫌太无聊,又跑去找奥卢斯·科涅利乌斯·法吉塔的麻烦, 用家世压他,命令他交出钱袋。
奥卢斯独自坐在最后一排,他面无表情拿出钱袋, 交到克劳狄乌斯手中, 似乎对他的侮辱与挑衅无动于衷, 唯有桌下握紧的拳头展露出内心的愤怒。
“喂,你们为什么总喜欢欺负奥卢斯?”女孩回过头, 朝身后的男生们打了两下响指。
“哟哟哟,这不是德鲁苏斯吗?”见利维娅坐到了第一排, 克劳狄乌斯带领三个小弟, 大摇大摆来到她座位前。
女孩面带微笑, 与所有人打了招呼。
“我说过,不许带伴读来上学!你今天又带了个奴隶来,是不是看不起我?”他将双手背到身后, 目光如豺狼, 在李希努斯身上扫了一圈。
“是啊,我的确看不起你。”利维娅用右手托住脸蛋,神色悠闲。
“你可不要后悔!”克劳狄乌斯怒发冲冠,他一定要让这个远方堂弟长点教训。
“你们,快上去把他揍一顿!”他对跟班们大声嚷道。
奥卢斯刚要出手拦住跟班,被利维娅制止了。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
李希努斯凭借技巧与力量, 很轻松就撂倒了三个骑士家族的男孩。
没过多长时间,只剩克劳狄乌斯孤零零站在桌前,女孩猛地起身,把他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我可不会打你,不过,如果你敢再惹我一次,或是继续找奥卢斯的麻烦,”她警告的语气过于温和,竟让克劳狄乌斯以为,她或许是在开玩笑,“我会让你永生永世都忘不掉......”
“忘不掉什么?”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利维娅挥手朝他做出驱赶的动作,仿佛对方只是一条小狗。
“你等着。”克劳狄乌斯扔下一句狠话回到座位。他向诸神发誓,下一次必定要让小德鲁苏斯尝尝自己的厉害!
“你不必管我,这家伙一直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奥卢斯几步
来到利维娅面前,向她表达了感谢。
“我还要谢谢你昨天出手相助,”她告诉他,“如果你有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屋大维与阿格里帕走进教室,刚好目睹了这一场景。利维娅转过头与他们打了个招呼,恰巧瞧见少年脸边若有若无的微笑。
上课时分,老师告诉大家怎样草拟演说提纲,随后虚拟了一个场景,指导学生进行演练。
这次的主题:如何说服哗变的第十军团重新为凯撒效力。
士兵们以解散军团作为威胁,向凯撒要求高到离谱的奖赏,作为凯撒,是否应该顺从他们的要求?
每位学生的处理方式都不太相同。萨尔维蒂努斯向士兵做出让步,适当提高了奖励;阿格里帕、奥卢斯、利维娅和克劳狄乌斯寸步不让,克劳狄乌斯甚至提议实施“十一抽杀令”,震慑第十军团的士兵。
“你打算怎么做?”见屋大维始终没有任何表态,阿格里帕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不会让军团有哗变的动机。”少年这样对好友说。
放学后,利维娅跟着又去了屋大维家。阿提亚请的家庭教师来自亚历山大里亚,精通数学和天文,还会说希腊语、埃及语和拉丁语。
阿格里帕学得极其投入,萨尔维蒂努斯数学天赋不高,听课却格外认真,在蜡板上不停做笔记。屋大维什么都没记,却总能第一个回答老师的提问。
中途下课,阿提亚为孩子们准备了各种零食,其他人尝了一点,只有屋大维一个人一直在吃,导致他根本吃不进去晚餐。
“七天后,凯撒将邀请各国君主和罗马权贵参加宴会,你应该也会收到邀请。”临走时,阿提亚告诉她。
利维娅与众人告别后回到家中,抹黑了脸,乔装打扮成平民的样子,穿着一身破旧衣服,带着几个身法不错的奴隶前往可疑酒馆。
前些日子,在凯撒的指示下,罗马出台了新规定:为了维持街道秩序,屋主必须清理屋前的垃圾,一切车辆禁止白天进城,商人只能在固定位置摆摊。
傍晚,车轮的“吱呀”声盖过小贩的吆喝,利维娅差点踩到牛粪,她捏住鼻子,绕了好几圈才找到目的地。
不少酒馆具备
客栈的用途,不仅有按日收钱的房间,还有钟点房,甚至还配备了提供特别服务的女性。
利维娅面前的酒馆有上下两层,外观简朴,时不时有几道可疑的欢叫声穿透泥墙,门口地面上安了一块大理石板,石头上刻了一只脚。
李希努斯推开门第一个进去,女孩紧随其后,却被酒保拦下了。
“您看起来年纪不大,”酒保用委婉的口吻劝她离开,“您脚的尺码如果比石板上的小,就不可以进来。”
利维娅掏出钱袋,倒出所有铜币放入酒保手心。
对方大喜过望,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连忙将她请到最干净的座位。
这里的家具都是木制的,在她看来过于粗糙,墙面上甚至刻有乱七八糟的字。
“玛尔斯月,某某某打赌输了,欠了某某某五百塞斯特斯”、“某某爱上了某某某家的女儿,可惜她始终爱着某某某的父亲”、“凯撒弯下腰,让国王尼科美德斯夺/走了贞/操”。全是一些无关紧要却很有意思的街头传闻,世人向来很喜欢八卦。
酒保端来一盘奶酪和煮扁豆。奶酪上飞了几只苍蝇,利维娅碰都不敢碰,扁豆看起来不错,她尝了几口,一点味道也没有。
李希努斯坐在对面,端着一碗麦粥喝了两口。她觉得有些干渴,要了一杯饮料,刚尝了一点,差点没吐出来——酒液发酸,里面还掺了大量罗盘草和胡椒。
酒馆里没几个客人,利维娅仔细观察起周围环境。老板坐在角落里的位置,桌上摆了一个装钱币的小匣子,看起来像在清点钱款。
楼上传来不怎么动听的女人尖叫,整个房子差点随着床榻震动的节奏摇晃。
酒馆的木门被人撞开了,外面进来一伙男人,为首那位头戴布帽,下巴长了一圈黑胡子,身上的衣服却是希腊式,他身后跟着四个人,皆是相似的打扮。
罗马人向来不留胡子,这些人显然来自异邦。
利维娅注意到,酒馆老板迅速合上了装钱的箱子,从板凳上站起,用身体挡住了钱财。
五个异邦人围住了老板,为首的男人用一口蹩脚的希腊语质问道:“我要你派人杀掉身在罗马的安提帕特和他小儿子,你说你有门路,只要
我们能献上足够的黄金。”
“可我们已经送上等价的珍宝,却迟迟没有看到任何结果。”
“这么急干什么?凯撒七天后要举办宴会,虽然你们的要求有些困难,但我的人会杀掉那两个家伙。对了,他们叫什么来着......”老板没有半点惊慌,似是胸有成竹。
“安提帕特,以及他的小儿子,希律。”异邦人的语气比大理石还要冰冷。
酒保在一旁偷偷观察着各位顾客,似乎在确认他们是否能听懂谈话。
利维娅一边偷听几人的对话,一边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继续往嘴里放扁豆。
在罗马,除了希腊人,只有上流社会才有机会学希腊语,她扮成的是不起眼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懂希腊语?
女孩翻阅起脑海中的《每日纪闻》,这些异邦人应该来自耶路撒冷,而且是马加比王族的手下。
这个家族曾经带领犹太人反抗塞琉古王朝,最终获得独立。
过了一百年,犹太王之子阿里斯托布鲁斯与西卡努斯争夺王位。
罗马扶持的王子是西卡努斯,西卡努斯手下有个大臣叫安提帕特。
安提帕特并非犹太人,而是以东人。
正因如此,无论是庞培还是凯撒,在攻克耶路撒冷后,为了统治犹太人,他们都更放心把权力交给“敛徽言不顺”的安提帕特,还让他的两个儿子法塞尔和希律分别掌管一部分土地。
而马加比王族的西卡努斯空有尊贵的大祭司名号,却只能为耶路撒冷修建城墙,半点实权也没有。
与埃及女王一样,犹太人的君主西卡努斯和安提帕特都被凯撒邀请至罗马,就连安提帕特的小儿子希律也来了。
西卡努斯才是名正言顺的犹太王族后代,怎么能容忍外族人父子凌驾于自己头顶?所以,他的人找到了酒馆老板,想让对方为他刺杀政敌。
利维娅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她突然联想到“未婚夫”送来的、不翼而飞的礼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自己将精力过多放到了光明世界中,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罗马地下居然有这样的势力,背着权贵们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个酒馆老板到底是谁的手下?未来某一天,这样的势力会不会阻碍她
前进的脚步?
她想起刚死没多久的帮派老大卡利——若不是她拷问管家,根本不会知道卡利是小庞培的手下。
这支势力究竟属于谁?会不会也属于小庞培?
五个犹太人用本族语言互相商量了一阵子,骂骂咧咧离开了。老板收起钱匣子,向楼上走去,李希努斯刚准备起身跟踪,利维娅发现不远处的布帘后藏了两只脚,立刻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过了很久,老板都没有下来。
“您是要在这里住下吗?”
夜深了,酒保来到女孩面前,准备赶客。
利维娅等了很久,一无所获,终于决定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刚走了没多久,一位二十多岁年轻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一头深色发丝仿佛涂了层橄榄油。
“真的要按照那些犹太人说的做吗?这样的行动太冒险了,毕竟是在凯撒眼皮子底下啊,我们就这么点人手——”
“当然不,”年轻人手上还捧了一片写有诗歌的莎草纸,“我们哪有刺杀的一国君主胆量?况且,我并不认为支持西卡努斯对罗马有什么好处。”
“您的意思是......”
“离宴会还有七天。七天之后,做出有人要刺杀安提帕特父子的假象,我再出手救他们,赚取人情。”
“还有,你们前几天劫的那箱东西处理掉了吗?”年轻人继续问道。
“全部卖到黑市了,”老板连忙让酒保取出钱匣子,里面装了满满的金币,“换来了这些钱。”
“不错,”年轻人很满意,他继承了父辈的理念,不会放过任何赚取财富的机会,“没有人追查吧?”
“大伙儿办事很隐蔽,追查不到什么的。”
又是一个崭新的黎明,朝阳之下,一切阴谋算计宛如露珠,与黑暗一同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我都高估自己码字速度。
每次码字前想的是某一个剧情,码的时候都会改掉。脑中细纲永远就是用来推翻的,路到桥头自然直。
之前参观以弗所,拍猫猫被蜜蜂蜇了脑袋。七大奇迹之一的阿耳忒弥斯神庙只剩一个柱子,四周也没有东西围着,凄凉无比,鹳鸟还在柱顶搭了个窝,很滑稽。
以弗所就有一块石板,脚比上面脚印大的男子才能进某场所。感谢在2021-02-15 04:05:12~2021-02-17 03:1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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