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屋大维果然履行了约定,派人来到德鲁苏斯家宅,邀请扮成弟弟的利维娅观摩阿非利加凯旋式。
赛拉杜斯依旧窝在房间, 吭哧吭哧地整理门客信息。
他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露出马脚, 甚至努力记住了资料上绝大部分细节,以便于向屋大维汇报德鲁苏斯家的具体状况。
可怜的家伙, 浑然不知自己早就暴露, 被新主人当作筹码, 促成了一桩不平等合作。
利维娅乘坐肩舆来到广场, 登上观众席。
这里是一座位于卡皮托尔山东麓的高台, 背靠灰白色的档案馆,北面是赫斯提利亚元老院旧址。
女孩坐在看台倒数第二排边缘,左侧恰巧是围栏。右手边的椅子是空的,隔着她是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
见她坐下,他侧过脑袋打了声招呼, 态度极为友善。
利维娅同样回以微笑, 顺便打量了一眼对方的面容。
这位年轻人棕发棕眼,额头饱满, 下巴宽厚,给人一种极为稳重之感。
“我叫马库斯·维普萨尼乌斯·阿格里帕。”他捋顺了朴实的衣袍,先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盖乌斯·利维·德鲁苏斯,”利维娅报出了弟弟的名字,“很高兴认识您,阿格里帕。”
“您也是屋大维的朋友吗?”阿格里帕礼貌地问道。
“正是,前几日逛集市的时候,我与他一见如故, 不知不觉聊了许多东西,后来,他主动邀请我一起观摩凯旋式。”
利维娅早就想好了该怎样描述相识过程,扯起谎来不紧不慢。
“那您呢?您是怎么认识他的?”为了防止对方继续追问下去,她立刻抛出了新问题。
“我们从小玩到大,如今在同一所学校修习雄辩术和希腊语。”阿格里帕的声音比大理石还要厚重。
“您觉得,屋大维是一个怎样的人?”女孩忍不住想要打探一点情报,听听他发小的评价。
“我的父亲来自意大利乡村,虽还算得上是富有,却直到同盟者战争结束才获得罗马公民的身份,”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介绍起自己的家境,“如您所见,我并非生于显贵人家,说我出身
卑微都不为过。”
“而盖乌斯·屋大维的生父是执政官候选人,外祖母来自高贵的尤利乌斯氏族。按常理来说,他拥有这样的身份,根本不会与我成为朋友。”
“他与一个人结交,只是因为这个人拥有他所看重的品性,家世什么的并不重要?”利维娅顺着阿格里帕的话说了下去。
“的确是这样,”青年点头表示肯定,“除此之外,他对家中奴仆也非常慷慨,从来不随意责罚,也不吝啬于奖赏,几乎所有下人都愿意为他卖命。”
“他人缘一直都很好?难道就没有人嫉妒他,跟他对着干吗?”
女孩感到很好奇,毕竟屋大维与她谈判时戴着假面,她根本弄不清楚他的性格,更不明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对她来说,这个美丽少年就是一团有毒的迷雾。
“屋大维的外祖母还有两位外孙,其中有一位总是跟他作对,”阿格里帕没有掩饰话语中的钦佩,“学校里,那位表亲屡屡挑衅他,可他依旧不愿与之撕破脸,多次尝试通过和平途径解决矛盾,直到表弟出手陷害,他才略施小计,惩罚了对方。”
“现在,那位表弟对他心悦诚服。”
阿格里帕才是屋大维真正的好朋友!每讲两句话就要赞美一番发小。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闲得无聊陷害屋大维?
利维娅想起被少年设计流放到希腊的小马略,至于那位胆敢招惹他的表弟,恐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们中间的位置是不是屋大维的?他还没到吗?”她指向二人中间的座位,转移了话题。
“他被凯撒召去参加颁奖仪式,要绕广场走半圈,接受民众的欢呼,也许得临近中午才会回来。”
仪式尚未开始,广场两边却早已挤满了民众。
兵士们张开臂膀,艰难维持着秩序,防止过于激动的人群冲撞看台。
第一位仪仗队老兵吹响圆形号角,一排将官跟在乐手身后,步履如风,向讲坛的方向走去。
利维娅居高临下,很轻易就能看见那道匀称而极具美感的身影。
少年摘下头盔,阳光之下,发丝宛若流动的熔金。
凯撒站在讲坛最高处,翠绿月桂冠成功
遮住了不雅观的秃头,一袭推罗紫长袍价值连城。
大统帅声音洪亮,发表了简短的演说,感谢将士们在阿非利加作出的贡献。
屋大维静静站在将官之中,就好像棕灰色柴火堆里成功混进去一块金子。
关系户很容易受到青睐,建立功勋总是比寻常子弟省力些。
凯撒得知小马略自我放逐到扎金索斯岛,看向少年的目光满是欣赏。
只有大统帅和屋大维知道,这个军功奖到底是怎么来的。
颁奖仪式结束,又过了许久,屋大维才登上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凯撒坐在最前面,利维娅从高处俯视,满眼都是他和元老们光滑的秃顶。
少年坐在她旁边,微笑着与她打了个招呼,随后转过头去,和阿格里帕聊起了天,似是故意把她晾在一边。
每当三个“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人受到冷落。
利维娅假装沉醉于庆典表演,没兴趣参与二人讨论。她紧盯着大象晃动的鼻子,似乎要数出那上面的皱褶究竟有多少条。
屋大维与阿格里帕聊到了希腊语。
女孩竖起耳朵,偷听起二人聊天,妄图获取有用信息。
阿格里帕用希腊语念了一首短诗,语音语调近乎纯正,与母语者没什么区别,一看就是认真修习希腊语的好学生。
屋大维的希腊语却逊色许多,他并不在意语音语调的模仿,句子末尾甚至带有浓重的拉丁语口音。
利维娅将他念的内容记在脑中,丝毫不落。趁这两位转移话题之际,她不急不慢,用希腊语重复了一遍少年刚刚背诵的诗句——字正腔圆,既高雅又地道。
阿格里帕面露钦佩,屋大维知道这是在嘲讽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蓝眼之中始终凝结一层薄雾,随后,雾逐渐降为浅霜,覆盖住眸中的风光。
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尼禄坐在看台前排,他隐隐约约发觉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猛然回过头去。
小德鲁苏斯不知为何出现在后排座位,正侧头与身旁的少年聊天。
两个年轻漂亮的家伙,一个精致高贵,另一个冷丽优雅,构成看台上最为赏心悦目的风景。
然而男人可没心情欣赏这些。
盖乌斯·利
维·德鲁苏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提比略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本以为小德鲁苏斯会依仗自己,讨好自己,没想到这小子拼命背地里和外人串通。真是不知好歹!他可是他们姐弟俩血缘上的堂兄!
即便他动用了家族关系,派人用起诉手段成功绊住布鲁图斯,这家小男孩却还是像叛逆一样,就是不肯向他低头,遇到事情也不向他寻求帮助,反而和另一个毛头小子结成一伙。
提比略越发觉得两个年轻人的笑容异常刺眼,他拼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捏紧了拳头。
等等,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呢?再不听话,不也得向现实屈服?想到此处,他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
等阿非利加凯旋式结束,裁判官们会将监护人的位置判给自己。到时候,小德鲁苏斯花的每一笔钱都要经过他的批准。
假如这小子认清现实,乖乖低头,自己也就不会继续跟他计较。
倘若他还是那样不听话......
利维娅过两年就可以嫁给自己,到那时,小德鲁苏斯就不需要存在于世界上了。
弟弟死了,姐姐正好成为富有的女性继承人。他和利维娅未来的儿子,自然可以继承母亲那方的丰厚遗产。
利维娅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刚刚提比略回头,死死盯着她与屋大维,她自然也瞧见了。
“那个人好像对你很有意见,你看,他的眼神简直可怕,恨不得要把你撕碎呢。”
她低声在少年雪白的脸边煽风点火,就好像提比略真对屋大维怀抱恨意那样。
去吧,阴险的心机男孩,赶紧帮她把宙斯处理掉。
“对了,是不是刚刚凯撒给你颁奖,他嫉妒了?”利维娅装作为他着想的样子,忍不住又添了一句。
就连阿格里帕也听出了她对提比略的敌意,尴尬地笑了两声应和。
“他是谁?你和他,究竟结了什么仇?”屋大维突然侧过脸,鼻尖险些与她的相撞。
对方脸颊源源不断传来热意,二人的肌肤只差一指节的距离就要挨到一起去了。这种感觉既怪异又陌生,利维娅出于本能,上半身猛地向后一躲。
没想到,屋大维也做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反应。
“你要是再不带我见凯撒,他就要变成我和姐姐的监护人了,”她装出一副急躁的样子,就像十三岁讨人嫌的臭小孩那样,催促起眼前的少年,“到时候,家里的钱都不属于我管,你和我交朋友还有什么意义呢?”
“下午的仪式结束,凯撒会先下去歇息,到了晚上再主持全城宴席,”屋大维告诉她,“他休息的时候,我会带你去他面前,至于怎么说服他,你应该已经想好了吧?”
“当然。”
二人靠回椅背,不再多言,安静观赏起广场中央的庆典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提比略:这不是当面ntr?
屋:你是觉得你又行了?
阿格里帕:屋大维说得太对了(捧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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