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我颓唐地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府中，被爹娘狠狠地骂了一顿。
爹罚我跪祠堂，他向来是一个严父，只宠着娘和妹妹。
我无所谓地跪了一天一夜，对着祖宗的牌匾，面无表情，心已经死了。
我能做的最好的事，就祝福她和楚璟。
表亲是亲上加亲，楚璟如果能好好待她，必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可是那天在祠堂，楚怀璧，我的小烦人精，我的小骗子，她来了。
我没有进食，也不愿喝水，她就含着一口水，从我的嘴里渡进去。
她的嘴里有一种令人发疯的甜味，让人忍不住离开。
这是在祠堂啊，我们会遭天谴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她：“楚怀璧，滚开。”
“真的吗？”楚怀璧看着我，她的眼睛真好看，比星子还好看，“你让我走了，我就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未来做皇后，做你永远的妹妹。”
我魔怔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声问她。
“我知道，哥哥。”楚怀璧紧紧抱住我，“哥哥，我喜欢你。”
——“葛格，稀饭，泥~”
我的身体僵硬，没有能力把她推开。
天啊，要罚就罚我吧，如果楚怀璧好好的，我愿意受一辈子罪。
那天晚上，祠堂没有别的人，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山风，我想，如果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没有世人挑剔的眼光，没有三纲五常，那该有多好。
小姑娘在我怀里哭，求我不要把她嫁给别人。
我逼着自己恢覆理智，对她说出了最狠的话：“楚怀璧，你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吗？是不道德的，算乱lun,你想被世人诟病一辈子吗？”
这丫头学坏了，竟然歪了歪头，问我：“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我必须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我不会喜欢一个不自爱的女孩。尤其是像你这样没长开的小豆丁。”
楚怀璧哭着离开了。
我自愿在祠堂又跪了三天三夜，我向先祖祈祷，放过这个单纯的姑娘吧，愿楚璟那小子好好对待她。
楚怀璧果然没有再来找过我，偶尔我可以从下人的口中听到关於她的消息，要么是楚璟带她去放纸鸢了，要么是又给她花千金做了什么名贵首饰。
他能做的，我都能做，但是我是她哥哥。
我开始成天流连於花楼，有的时候连续好几天不回家。
我娘一开始还会带着掸子过来找我，把我拎回府，我爹直接对着我一顿狠抽。
“楚浔，你还记得自己是世子吗？你身上承载着多少希望，不是拿来给你挥霍的！”我爹那天晚上对我说了很多话。
他们以为我是不学无术，实际上我只是为了她。
但是我不仅是她的哥哥，还是王府世子啊。
如果楚璟对她不好，我还能保护她。
於是我再也没有一蹶不振过，我关注百姓民生丶跟着父亲剿匪判案，做了许多事，成为了京城人人称赞的郎君。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他们口中的正道君子，恰恰相反，我是个败类。
我见过了很多女人，娇媚的，清冷的，只要有楚怀璧的影子，我都带进府里。
爹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楚怀璧对此没有一点反应，我希望她来骂骂我，哪怕是妹妹对兄长的责骂也好。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我府里的女子很多，千娇百媚秾李夭桃，但是我没有碰过她们。
楚璟有的时候会调侃我，但是他不知道，我羡慕他，羡慕得发疯。
我十九岁那年，娘亲打算为我挑选妻子，京城有许多贵女都巴巴地嫁入王府，但是我一个都不想娶。
对於我的抗拒，父亲很生气：“我们家就没有出过你这样的，不知进退，不识大体的人！”
我任他骂，反正我不娶。
王府的香火怎么办？我的未来怎么办？
这些我一点都没有考虑，那时候的我满心满眼都是楚怀璧。
“你们若是担心香火断了，大可以收养一个养子，比我听话的，比我能耐的。”我舔了舔嘴唇，依旧不打算娶任何人。
爹娘拿我没办法，我娘被我气得咳血。
我很心疼我娘，但是一旦接近她就会被骂，於是我只能走过千山万水，替她找最好的郎中。
我知道自己应该为王府绵延香火，但是我心里装着楚怀璧，去娶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只是为了绵延子嗣，真是比混蛋还要混蛋。
我逼着自己，忘了她吧，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於是我遣散了后院的那些女人，为她们安排了最好的去处，给她们丰厚的补偿。
我妹妹出嫁那天，红衣灼灼，比以前任何一天都要好看。
“哥哥，你送我一程吧。”楚怀璧拉着我的袖子，央求道。
我抿了抿唇，道：“好。”
我送妹妹出嫁。
楚璟在马上，雄姿英发，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厮的嘴脸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我看着他和我妹妹拜过天地和高堂，结为夫妻。我的妹妹就不止是郡主，还是太子妃了。
那天晚上我喝得烂醉如泥，楚璟这厮拉着我，一口一个“小舅子”，喊得我恨不得当众捶他一顿。
楚怀璧嫁人了。
我的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天地，对不起自己。
包括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我像失了魂魄一般回到了王府，躺在自己的榻上，忽然听到身边传来脚步声。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我一定是疯魔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听到楚怀璧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竟然真的看到她穿着红色的嫁衣，替我脱鞋袜。
“楚怀璧？”我不确定地问道。
她弯眸笑了笑，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她跟我说了许多话，让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哥哥，你真讨厌，我那么喜欢你，你却去找别的女子。”
“我从小就喜欢哥哥，喜欢死啦，但还是你好冷漠，一会儿又把我推给别人，一会儿又不许我跟别人说话。”
“嘻嘻，你还不知道吧？我其实是战场上的遗孤，不是爹娘的女儿。宁王和王妃好心收养我，让我活得锦衣玉食。”
“但是我不是个好女孩儿，我偏偏喜欢上了他们的孩子。还差点毁了你一辈子。”
“哥哥，我会下地狱的。”
她的呢喃就在耳边，让我发疯，让我心疼。
我温柔地抚过她的眼角：“傻姑娘，你不会下地狱。”
哥哥会做许多善事，救济百姓丶剿匪治乱，我已经不奢求得到谁的祝福，但是希望上天不要责怪於你。
你不是坏女孩儿，你是天使。
那晚，我要了她的身子，看到床褥上如梅花一般的红，我觉得自己在黑暗中，出不去了。
楚怀璧细细软软地哭，却紧紧抱着我不放手。
可是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她了，除了一副空壳我一无所有。
太子大婚当晚，新娘失踪，朝廷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楚璟用尽全部的人力搜寻，可是他没有想到，楚怀璧就在我这里，哪里都没有去。
我在一个偏僻的庄子上造了一座华丽的宫宇，把楚怀璧装在里面。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爹娘，可是我爹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他打了我几百板子，打得皮开肉绽。
我娘也是个明理的人，绝对不会同意我们的事，但是后来，她默许了我的决定。
“你小子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让怀璧回来，我们养着她，你给我滚！”我爹还不够解气，作势就要撵我出去。
然而我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怀璧。
我跪下去，对着爹娘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
又过了一年，楚璟娶了一个大家闺秀，但是他依然锲而不舍地问我楚怀璧在哪里。
“也许跑了吧。”我搪塞他。
楚璟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果她真的不见了，你绝对会是最着急的一个。就算翻遍江山，也要把她找出来。”
我耸了耸肩，并告诉他：“老弟，管好你的江山，做一个明君。”
楚璟“呸”了一声，朝我扑过来。
这回是我任凭他打了，打得唇角流血也不还手。
他恨我，我能不知道吗。
“但是你娶了人家姑娘，就好好对她，至少做一个好丈夫。”我对他说。
楚璟抹了抹袖子：“还用你说？”
我知道他向来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从他想娶楚怀璧，不仅追求她，还向我娘那里下功夫就可以看出来。
“她过得好不好？”楚璟问我。
我学着他的样子，扬了扬眉：“还用你说？”
怀璧喜欢琴棋书画，也喜欢舞枪弄棒，她在庄子的旁边开了一个私塾，不仅招收男孩，还教女孩，这是本朝从来没有过的先例。
楚璟应该偷偷来看过她，不然他登基之后，也不会下旨，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女子，都有机会参加女官大选，入朝为官。
我的怀璧有大才，可是她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当了一个教书女先生。
我们有了几个可爱的孩子，我为了江山做了许多事，让百姓安居乐业，她已经桃李遍天下，经常有贤者过来造访这位女先生。
后来又过去了许多年，不知道谁把我们的故事写进了话本子里，说给后世的人听。
我们会化作一抔黄土，但是不会下地狱。
我会转世，穿过人山人海，找到她，并且用尽全部去保护她，直到轮回终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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