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江婉薇骑着自行车灵巧的驶进“金铜钱胡同”。

两边的灰墙上的布满灰尘的窗户内透出昏黄的光，照着崎岖不平的水泥路。

婉薇熟悉路况，很快拐进“金铜钱胡同三十号”，她租住的一处四合院。

房东胡阿姨看她回来了，笑着打招呼：“今天下班早啊小江。”

婉薇笑着跳下车，把车子推到她的间小屋外：“骑车比公交快，以后就骑车上下班了。”被京城堵塞的交通搞得筋疲力尽后，她听从同事任大海的建议，去呼家楼小市场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

“二手车一来便宜，二来就算被偷了，也损失不大。”任大海自己也骑一部二手自行车，他说：“我被偷了不下三次。还是宁愿骑车，也比耗在公交车或开车上好。”

婉薇打*门，屋子很小，但五内俱全，房东在里面改造了一个卫生间，新建了一个小厨房。

婉薇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煮了开水，又洗了几片白菜。这就可以对付一顿晚餐了。

她要求不高，自给自足的过日子挺好的。

妈妈杨敏慧从武汉打电话来总说：“还是回武汉来吧，你爸爸的臭脾气你还不知道，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气早消了。”父女都倔强，谁也不让步。

“我在北京过得挺好的，妈，您有空来玩吧，您年轻时不是在北京学习工作过一段时间吗？北京变化大呢，我陪您好好玩儿。”婉薇不提父亲。

杨敏慧对江仁厚抱怨：“都怨你当年对婉薇太绝情！”

江仁厚不理她，心里再难受也不愿提起女儿名字。

第二天大早，婉薇骑着车来到“gm会计师事务所”所在的大厦。

等电梯时遇到任大海拿着一包豆桨冲进来。

“怎么样？骑车之后是否神清气爽，又为我国的环保事业作出杰出贡献，又锻炼了身体，又不堵车，一举三得！”

婉薇笑：“贫吧你。”带头进了电梯。

“今晚老总请客，到瑞士酒店吃西餐。”任大海消息灵通。

“为什么请客？”近期没听说拿下什么大客户啊。

任大海挑起一条眉：“大老板今日到京，中国区可是给他赚钱的区域。”原来是请上面的大佬吃饭。

婉薇一听应酬就皱眉头。

下午，宋敏敏敲敲婉薇的隔板：“亲，帮个忙好吗？”宋是朱总的秘书，平时与婉薇私交尚可。

婉薇从电脑前擡头：“说。”她对同事热情，只要作得到，一般不会拒绝。

“马上要开会，leo喜欢热气腾腾的咖啡，星巴克的。”leo即到访的大老板，美国佬走到何处都要饮这一味咖啡。

婉薇瞪她：“你手下没人了，让我去买？”

宋敏敏快哭了：“助理忽然病倒了，我又要伺候朱总又要伺候leo，还有一堆manager要来开会，我要疯了。亲，帮帮我，我请你吃饭。”说着把一张纸递过来：“我统计好品味数量，你直接给星巴克店员就ok。”

等外卖是来不及了，婉薇救急，拿着外套就走。

来到王府井君太楼下的星巴克，下午时分，客人不算多，她还担心会排很长的队，现在目测也就五个人。

她松口气，站到最后，一边拿出手机来刷微博，一边向前挪。

“daddy，我要红豆奶昔。”顾悠然跟着司松走进星巴克。

深秋的北京有些寒冷，司松原订上午带女儿去故宫，结果到长安街一带，发现寒风狂吹，就算是太阳当空也冷得哆嗦。

他临时改计划，先带悠然吃烤鸭，然后下午气温升高再去故宫。

“那你到那边的座位等我。”司松指指窗前的一对椅子。

“我跟daddy一起排队。”悠然不想离开司松，初到北京，一切都新鲜，但是也有少许害怕，一刻也不想跟父亲分开。

婉薇把宋敏敏给她的纸交给店员，又额外要了一杯：“卡布其洛，不加奶油，不加糖。”

“请稍等。”店员向她一笑，却一眼看到她身后站着的高大有型的顾司松，店员双眼发光，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司松正低头向悠然作着鬼脸，悠然也回一个鬼脸。

“小姐，您的单。”店员把饮品单递给婉薇，迫不及待接待英俊的男客。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声音不由自主甜了数度。

连婉薇也觉察到了，好奇转头看去。

顾司松微微一笑，在公共场合他习惯放低音量，听起来温柔低沈：“请给我一杯卡布其洛，原味，再一杯红豆奶昔，少糖。”

悠然拉拉他手扬起头说：“daddy，红豆奶昔配抹茶蛋糕几好啊？”

司松笑着向店员说：“对不起，再一个抹茶cupcake。谢谢。”然后转头向悠然说：“刚才说粤语，扣五分。”父女约好，从出门那一刻开始练习说普通话，说粤语一次扣五分，满分五十分。

悠然一下子掩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那我还有几分？”

司松笑起来：“负数。”

连店员也笑了，这真是一对美貌的萌父女。

婉薇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星巴克，还是一个店员眼尖，拿起她忘记的外卖袋就追了出来。

她走得快，耳朵像是听不到店员的呼叫，那店员一直追到电梯口才拦住她。

“小姐，小姐，您忘了您的咖啡！”店员上气不接下气。

婉薇一擡头，店员吓坏了，眼前的女孩子竟泪流满面。

“小姐。。。。。您。。。。。您没事吧？”店员结巴了。

婉薇自知失态，立即用手指胡乱抹抹泪：“没事儿，谢谢您。”接过外卖袋，快步冲上电梯，留下那个星巴克店员楞在电梯边。

“daddy，红豆奶昔比香港星巴克的好吃。”奶味足足浓烈，悠然吃得嘴唇上方沾满了奶泡，但是家教尚好的她仍懂得用小勺子轻轻切下蛋糕，送过嘴里，并嚼不露齿。

司松拿起纸巾，轻轻帮她将嘴唇上方的奶泡抹掉。

每当这个时候，他心中都会闪过熟悉的画面。

江婉薇捧着他的脸，舌尖在他唇上舔过：“嘻，能不能不要把奶泡吃到嘴唇上，故意让我来抹掉吗？”

他会捏着她尖尖的下巴，恶形恶状的骂她：“色女。”

悠然长得很像他，有些神态却像婉薇。

庄瑞云对他说：“连孩子也不要的女人，你不用留恋。”

“daddy，要不要吃一小块？”悠然切下一片送到司松嘴唇边。

司松摇摇头，店员这时走来拿来一本卡通小册子送给悠然：“册子里有介绍各种咖啡。”

“谢谢姐姐。”悠然轻声道谢。

司松也向店员点了点头说：“谢谢，一定很有趣。”与女儿一起翻看，指出悠然不认识的英文单词，用标准的英腔教她。悠然跟着诵读。两人声音都很小声。司松受英式教育，很少会大声说话。

店员很开心，兴奋的跑回柜台后，与同事轻轻说：“太帅了，我们这里每天好多帅哥来，可是这个绝对是极品。”

同事叹息：“这样的极品都有主了，女儿都这么大了。”

两个女孩子望着司松英俊的侧影，无限感慨：“谁有这么大的福气嫁给他呀。”

chpater 3

司松和悠然回到港澳中心瑞士酒店时已是傍晚时分。

司松在这里订有一间套房，悠然回房间前对爸爸说：“明天我就要去学校了吗？”紧张与期待并存。

“daddy明天也要去协文医院报到，我们都是新生，所以我们都不可以迟到！”

司松已通知酒店morningcall。

他打开电脑查看email时，收到房屋中介公司了来的邮件，通知他公寓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入住。

顾家在北京本有一处别墅，庄瑞云和顾连城有时到京会在此下榻，但是无论是离协文医院还是北京国际学校都很远，为了方便起见，司松决定租住一处位置适中的公寓。

婉薇不喜应酬，今晚尤为坐立不安，连任大海也发现了。

“干嘛呢？老总还没有撤，你别想着闪人。”婉薇有时候有些小脾气，任大海觉得关键时刻还是得他看着她一些。

婉薇向他要烟，任大海盯着她：“你疯了？”

婉薇最后还是拿了一支烟，独自走出西餐厅，站到院子里。

她的烟瘾是从英国回来，重考大学时养成的，压力大，一心想着离开家，不管不顾的看书，提神的办法除了咖啡丶浓茶，就是烟。

顾司松最恨烟味，在英国念书时，他从不带她去非禁烟的酒吧，餐馆。他永远整洁，身上有股清香，穿着简约时尚的衣服，像王子。

她也不知是如何让王子迷上她的。

只记得学校舞会上，顾司松请她跳舞，然后两人一起消失在舞会现场。

她对司松说：“去看电影吧，老电影展，每天背书，都快疯了。”在电影院里，他们坐最后一排，整部片在演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因为从开始到结束，她都伏在他胸前与他接吻。

今晚，她没有抽一口烟，直到烫到她的手指，痛得她将烟头一甩，火星一晃，跃入草坪中。

“shit！”她猫着腰在草坪上找被她甩掉的烟头。

司松很少骂脏话，与她吵得最严重的时候，他至多甩门而出。而她曾经用f字头问候他，司松对她说：“那个字很脏，不适合女孩子讲。”

她总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笑得浑身发颤，双手绕到他脖颈上，全身紧贴他身上，逼得他不得不靠住墙。

她的宿舍里的墙不隔音，这个时候隔壁住的中东人会大声叫骂：“shutup！”

她会抱着司松的头，脸埋在他浓密的发里，闷闷的笑出声来。

司松看论文看到眼睛发胀，走到阳台上去，闭一闭眼，再睁开，手指捏着鼻梁，放松神经。

楼下草坪上的射灯很亮，在英国德文郡的顾家老宅，宽广的草坪上从不安装这样的射灯，而是在周围种上橡树，枝头挂上灯泡，过节时点亮。

他养了五只拉不拉多，后来悠然降生，这五只拉不拉多成为悠然的玩伴。

婉薇拨开草，终於找到那枚烟头，立即捡起来，转身跳出草坪。

有服务生路过看向她：“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必。”她抱歉的扬一扬手里的烟头，找到垃圾箱扔进去。

司松只觉一口气堵在心里，他看到一个影子。

他不知道是幻觉，还是错觉。

电梯很慢，他很焦急，连站在他旁边的瑞士老太太也觉察到，他向老太太道歉，吸一口气令自己保持冷静。

婉薇回到餐厅里，这时已有人碌碌续续离开，任大海正好站起来向她走过来。

“打车回家，顺道送你。”他与婉薇住得较近，以前开车上班时会顺路捎她。

婉薇如蒙大赦：“等我拿包。”快步回座，取了手袋，再跑出来，正好任大海从洗手间回来。

“今晚怎么看你失魂落魄的？工作出错？”任大海是projectmanager，有project时总会拉婉薇进他的team。他对婉薇的用心，在公司里是公开的秘密。

婉薇瞪他一眼：“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来，谁出错了？”她的工作需精算到小数点后两位，分毫不差。

“那你成天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样子？”任大海伸手拦车。

婉薇翻一个大白眼：“抽了你给的烟，头痛。”陷害一下任大海，她总能从中找到乐趣。

“切，我看你就没抽吧。戒烟戒了这么久了，覆抽就是前功尽弃！”任大海不上当，婉薇近两年都在戒烟，覆抽，戒烟中折腾，这一次算是她戒得最久的，已半年没抽。

终於拦住一部车，任大海为婉薇拉开车门，婉薇刚要坐进去，就听身后一个温文的声音传来：“江婉薇！”

顾司松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的出现令酒店大门外一阵小小*。

只见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深蓝开衫，灰色长裤，玉树临风的姿态，令过往的女孩子忍不住多看几眼。

婉薇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逃无可逃。

江婉薇走进office的瞬间被八卦的女同事包围。

“那帅哥叫什么？”

“做什么的？”

“不是内地人吧？”

“你怎么会认识他？”

江婉薇双手罩住耳朵，逃回座位：“开工，开工。”

同事们纷纷表示她不厚道。

“把帅哥窝藏起来独享啊！”

江婉薇咬着唇，低头开电脑，只想埋进电脑里。

这时宋敏敏路过，一拍她桌面，她吓得跳起。

“你为什么没换衣服？”

可不是，婉薇还穿着昨天所穿的套装，套装已起皱，衬衣领口少许污迹，江婉薇很少这样狼狈。

“和昨天的长得像而已！”婉薇镇定。

“是吗？”宋敏敏狐疑，早上一来就听说了婉薇昨晚被一个帅哥带走的花边绯闻。

婉薇点头：“当然是真的！”

宋敏敏指指她警告：“有帅哥别独享！”

婉薇埋头工作。直到手机在桌面震动。

“江婉薇。”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想跟你吵架。”婉薇压低声音。

“拾到一张卡。”早上，他在地板上发现一张蓝色卡片。

婉薇拿出手袋，一通翻找：“交通卡。”

司松叹一口气：“快递给你。地址？”

婉薇说：“下班后我来找你。”

“地址？”坚持要地址，快递过去，不再见面。

她挂了电话。

司松还是那个司松，单纯，美好。

昨晚他们没去咖啡馆或类似的地方，她说：“吵架会影响到别人。”何况顾司松是绅士。

她带路，前面不远处有花园，没有路灯，行人很少走进来，除了浓情密意的情侣。走进花园前，她先到旁边的小便利店内买了一包烟和火柴。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七年前就回了吗？”他尽量让自己平静。

婉薇点燃一枝烟，向着天空吞云吐雾。

“你讨厌烟味，离我远一点，我身上有味道。”司松是王子，从不近人间烟火。

“江婉薇，收起你的嬉皮笑脸！”他厌烦，伸手夺过烟，周边没有垃圾箱，他只能捏在手里。

“顾司松，收起你的兴师问罪！”婉薇又拿出一枝烟，在点燃的瞬间，司松又一把夺过。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印像中，婉薇从不抽烟。

“跟你在一起时，我不敢当着你的面抽烟。那个时候我就是烟鬼了。你那敏感又高贵的鼻子没有闻出来吗？”她扬起头，挑衅的看她。他长得真高，这样的角度她已很久没有试过了。

“这么说跟我在一起时你都是在伪装？”他眯缝起眼睛，读不懂这个女人。

“你说呢？”她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

她抢回他手里的烟，重新划燃火柴，他一扬手打落火柴。

他们的手碰触的瞬间，她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踮高脚尖，吻住了他的嘴。狠狠的吻住，舌尖抵着他的嘴，不管他怎么紧闭着嘴巴，她执意的抵舔，直到他情不自禁张开唇，舌尖一抵而进，吸*他的舌。

就像他们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的那个吻，她主动吻住他，身体伏到他身上，舌尖紧缠，令他不得不仓促应战。

她那时有私心，她想留在英国，她要护照。

这一次，她又那么急切的吻，她是为了能看到孩子吧？司松一想到此，心不由收紧，抽痛。

他的车停在红绿灯后，沈默无语，后视镜里的他眉头微皱。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悠然，正在津津有味的翻看，昨天在故宫游玩时买回来的卡通版历代帝皇传记。

司松转头看一看聚精会神看书的悠然，女儿专注看书的表情很像婉薇，嘴巴微微嘟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那时候，他与婉薇在图书馆里覆习，他看到她的嘴型，偷袭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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