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盛夏八月,天气燥热难耐,为期两周的军训,让人痛苦不已。
章漾从澡堂回来,看到的便是王佳丽拿着她的玉镯子在灯光下端详,她紧张地冲上去,抑制住内心的冲动,说:“王佳丽,你把镯子还给我。”
王佳丽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恼怒了:“哟,我就看下你镯子,又没偷又没抢,你这是什么态度?真以为你这玉镯子值几个钱啊。”
“不值几个钱,我没允许你也不能碰啊。”章漾反驳道,伸手要去拿镯子,却被高她一头的王佳丽把镯子举得更高,章漾怕伤了镯子,垂下了手。
杨晓希回来便看到这样的一幕,她帮衬道:“哎呀章漾,佳丽看看怎么了,不要那么小气。”
未经允许碰他人的东西,她只是想要回来,这会儿反倒成她的错误了。
她嗤笑一声,大声地拉开椅子坐下,微笑道:“行啊,你看吧,弄坏了照价赔偿。”
“切,一个破镯子能值几个钱,弄坏赔你一个就行了呗。”
“这是怎么了?”恰逢沈凌倩走来,她看了看王佳丽手中的镯子,笑盈盈地道:“哟,玻璃种?”
王佳丽一听扬眉吐气了,得意洋洋地冲章漾道:“我就说不值几个钱吧,一个玻璃而已,你怕不是被人骗了吧?”
沈凌倩转过身,云淡风轻地说:“确实不值几个钱,估计在你们那也就只能买到一套房子吧。”
王佳丽吓得一哆嗦,颤颤抖抖地把玉镯子交还给章漾,抱歉道:“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挺值钱,不好意思啊。”
章漾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会那么值钱,当初靳泽林说是他妈留下来的,她就知道肯定价值不菲,如今沈凌倩这么一说,章漾想起了曾在餐桌上听到过无数次的靳泽林妈妈。
北京,土着,富商之女。
这块玉戴上去倒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王佳丽看章漾的眼神都变了,和杨晓希窃窃私语着。
沈凌倩瞅了眼章漾,问道:“章漾,你想出去玩不?”
“可这都十点了……”宿舍门禁十一点,章漾怕回不来了。
沈凌倩给了她一个眼神,似在笑话她这样的环境她也待得下去啊。
章漾想想也是,收拾好东西就跟沈凌倩出了门。
路上,章漾擡起手腕,情不自禁地问:“这手镯真那么值钱啊?”
“啊?”沈凌倩讶异道,“你不知道啊?我瞎编的。”
想想也是,这东西要是真这么值钱,靳泽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她呢。
章漾没问沈凌倩去哪儿,就跟着她走,竟走到了一豪华小区门口,她猜想道:“你在这儿租了房子?”
“嗯,你今天就在我这睡吧,”沈凌倩浅笑道,“反正你现在也赶不回去了。”
“……”
章漾反驳道:“其实我可以住酒店的。”
“北京酒店多贵啊,何必呢。”
章漾想不到拒绝的,提起话题道:“当初她们说你在酒吧厮混,没想到你原来在外面租了房。”
“她们?”沈凌倩道,“杨晓希和王佳丽?”
“嗯。”
“那你信了吗?”
章漾犹豫道:“嗯,有一点。”
沈凌倩浓妆之下遮住她本就优秀的五官,章漾只见她挑眉轻笑道:“拜托,我可是乖乖女,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是吗?”章漾半信半疑。
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走到了沈凌倩家门口,沈凌倩开门笑道:“是呀。”
房间环境别具一格,是很清冷的黑白灰风,倒是符合沈凌倩气质。房子很大,和她家一样是覆式结构,但这是北京啊,章漾不敢猜想买下这套房子该花多少钱。
章漾局促地站着,沈凌倩忽生一计,冲她鬼笑道:“既然她们都说我坏,那不如咱俩去酒吧,彻底地疯一把?”
章漾骨子里是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
沈凌倩带她去的是一家名为710的酒吧。这会儿快夜里十二点,正是场子热闹的时候。
沈凌倩带她去了吧台,熟练地点了两杯长岛冰茶,看了眼手机,兴奋地说:“这家酒吧十二点以后有乐队表演,里面的主唱我特别喜欢。”
等乐队开始演奏地间隙,沈凌倩不停地讲着主唱的故事。
她说他叫杨振千,和她一样是南京人,她高中去酒吧时,在人群中一眼相中了他。酒桌游戏,她不想为难他,就问他会不会乐器,杨振千说他会吉他,他就给她弹唱了张悬的《喜欢》。
酒吧声音嘈杂,杨振千却清晰地记得,沈凌倩告诉他说,他既然不读书了,她说他唱歌好听,为什么不去当酒吧驻唱呢?
於是他只身来了北京,三年后,沈凌倩如愿来到北京读书。
章漾听沈凌倩绘声绘色地讲着,她看向她的脸庞,陌生有熟悉。
沈凌倩特地卸了浓妆,只涂了口红,扎了个高马尾,穿着身白色长裙,她笑道:“还好你提醒了我,浓妆艳抹的他肯定认不出我了。”
故事讲完,半杯长岛冰茶已经下肚。章漾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来酒吧了,酒精上头的那一刻,她看着咫尺距离下盼笑生姿的沈凌倩,她也觉得可爱。
沈凌倩拉着章漾的手腕去到舞池中央,她指着正中间的歌手说:“看——那就是杨振千。”
聚光灯下的杨振千熠熠生辉,章漾却不禁想起了靳泽林。
靳泽林喜欢唱歌和弹吉他,他的梦想曾一直是站在更高的舞台之上。而那次变故让他再也不弹吉他,直到她高考前夕,他拿起吉他,为她唱歌。
章漾以为永远不会有的那么一天就这么发生了,他笑着说:“是人总会变得吧?我食言了呗。”可她知道,他最痛恨的就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章漾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太想靳泽林,竟然觉得无光角落下的吉他手竟然这么像靳泽林。
章漾刚一踮脚张望,前面来了个又高又壮的,挡住了她的视线。再努力伸头一看,吉他手竟然不见了。
章漾想,兴许是太想他了吧,他们已经十多天没聊过天了。
章漾两点就困得不行了,沈凌倩笑话她,让她先回去了。
第二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章漾踢着正步丶打着哈欠,沈凌倩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她说,章漾,既然你在宿舍那么憋屈,不如搬出来和我一块儿住呗,只收你2000房租。
章漾问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沈凌倩说,那次她夜不归宿,她后妈的电话打到了王佳丽那,是章漾编谎言说我去洗澡了,虽然她不怕后妈,但当王佳丽和杨晓希为了钱而亲近她后妈时,只有章漾真心向着她。
就像当年章漾和阮恩静成为朋友,仅仅是因为她追星被嘲笑,她帮她说过一句话罢了。
无论章漾富人缘多么好,她内心仍清楚地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了,谢谢。
章漾礼貌回覆道。
军训过后便是正式学习。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中秋。刚好今年中秋举办了迎新晚会,但章漾没兴趣,她一个人去了操场溜达散步,与家人通了电话后,看着圆圆的月亮,竟然有点孤独地想哭。
还差一个靳泽林没打,章漾心想。
一圈又一圈,章漾握着手机,迟迟没拨打出电话。
章漾一直认为,兄妹之间是不会轻易吵架的,只有求而不得的恋人才会歇斯底里。她安慰自己说,她和靳泽林只是兄妹,说个中秋快乐怎么啦?
电话拨出,对面秒接,章漾心扑通直跳,略微颤抖道:“哥哥,中秋节快乐。”
“嗯,”靳泽林明显兴致不高,“你也是。”
章漾察觉出不对,“你怎么了?”
“没事,”靳泽林笑着问这回声音对了,“你今天怎么过的?”
章漾胡编道:“下课后和室友们一起吃了饭,这会儿正参加迎新晚会呢。”
“挺好玩的嘛。”
章漾莫名其妙有点想哭,她憋着委屈没说,没有室友丶没有误会,其实她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罢了。
章漾问道:“那你呢?你怎么过的?”
靳泽林回答:“忙完工作和同事撸撸串喝喝酒呗。”
“哦,你过得也很好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为什么?”章漾眼泪簌簌而下,“只是为什么我那么想你?”
电话那边沈默两秒,最终道:“章漾,你来找我吧,我在医院。”
章漾做梦也没想到,她和靳泽林此时此刻竟在同一个城市。她从操场飞奔而去,滚热的风都带着甜。
靳泽林在电话里只是挂个盐水,让她不要担心。
章漾哪担心这些,她只觉得,靳泽林照顾她那么久,现在终於轮到她照顾他了。
中秋节的医院人不算太多,靳泽林躺在床上,蹭着隔壁床的苹果,和老大爷老大妈唠嗑,还看着电视。
章漾看着他的舒服样,就知道没啥大事,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隔壁床的老大妈插嘴道:“他就是喝酒喝多了!年纪轻轻的小夥子没事喝啥酒……你是他女朋友吧?”
章漾尴尬地摆摆手,“我是他妹妹。”
大妈一年不信,一脸“你就忽悠我吧”的样子,她叹口气:“哎呀,我也是开明的,又不是不允许你们这些小年轻谈恋爱。”
“阿姨教训的是,”靳泽林笑道,“章漾,快过来。”
章漾的心漏了两拍,她提着小米粥,像走在钢丝上一样,晕晕乎乎地走了过来。
章漾甚至不敢看他,可他灼热的目光打在她身上,让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升温丶发烫。
“你怎么没回柔城啊?”章漾把小米粥递给他,心虚地问道。
“那天你丢下我了,我也就没吃完那顿火锅,在北京随便转了转。路上遇到了地铁口卖唱的丶街边卖唱的,我站在一个酒吧门口,看着那边唱歌的人,你懂吧……”
章漾点点头。
“那一刻,我就决定留下来了。”
“你给你爸说了没?”章漾问。
“没,”靳泽林笑道,“说了不就死翘翘咯?”
章漾笑了笑,此刻她坐在靳泽林床边,离他是那么近。
“别动,”他突然捏上了她的耳垂,“换耳钉了?”
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章漾挣脱开他的手,小声地“嗯”了一声。
於是和耳洞一样,她和靳泽林又多了一个共同秘密。
第二天章漾一回到宿舍,就收到了异样的眼光,杨晓希率先发问道:“章漾,你去哪了,怎么昨晚没回来。”
“还能去哪儿?外面接活了呗。”王佳丽冷嘲热讽道。
“你说得对,”章漾冷笑道,“以后这宿舍留给你们了。”
王佳丽瞳孔都蹬大了,她急忙问道:“你什么意思?”
章漾笑了,云淡风轻道:“就那个意思。”
她和靳泽林,要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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