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来人实在太多,我把这场大戏安排在了绽园。坐位设置参照我那生日宴会,成一个“凹”字。最上首位坐四大世家,金光瑶因为是主要对质人,坐在次一席,由我在身边伴着,另一面则是百家位次,中间留一片空地,方便传唤证人。
四大世家的位置我分别请蓝曦臣丶江澄丶聂怀桑和金凌上去坐。但蓝曦臣不愿去,说金光瑶伤着,非要来跟我们挤在一席,金凌也不愿意,说小叔叔清浊未定,他怎能僭越,最终上首坐定的是蓝启仁丶江澄丶聂怀桑还有金家那位一百零五岁的吉祥物姨奶奶。
金光瑶身上的金星雪浪本是新换的,但这一会功夫,又渗出血迹。我跟蓝曦臣一左一右扶着他,他才强撑着坐直身体,向对面百家低一低头,道:“我知各位为何而来,可这却是个天大的误会,夷陵之事,并非我做下的。我自打事发以来,一直在金麟台休养,从未离开兰陵半步。”
“金宗主,”对面一位家主首先发难,“你空口白牙,说没出门就没出门了?”
“我金家大小,俱可作证,”金光瑶道,“若你信不过金家人,泽芜君这些天也在金麟台,早晚为我疗伤。”
“蓝家宗主,可不是会违背原则,为我说谎的人,”他接着道,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蓝曦臣一眼,“是不是,泽芜君?”
蓝曦臣表情有点生硬,但还是答了:“不会。蓝家不打诳语。”
“就算泽芜君在,但像你说的,他也只是早晚为你疗伤,”另一名家主盲生突破华点,“你依然可以你还是可以趁他不在身边,远程操纵虎符,命令凶尸杀上乱葬岗。”
金光瑶看他一眼,有些苦笑,道:“王宗主,若像您说的,远程操纵虎符,那是个人就可以操纵,怎么就认定是我?要是这么说,在场各位,岂不人人都有可能?”
王宗主急道:“当然因为虎符在你手里!”
“王宗主,说话总得有凭有据,”金光瑶一脸惊讶,道,“您说虎符在我手里,是您亲眼看见了,还是您亲近的人看见了?还是……阴虎符那玩意有灵性,半夜托梦给您的?”
底下本来严肃的气氛,也禁不住发出一点松动的笑声,家主们个个回头死瞪了一眼自家的小辈。
王宗主支支吾吾道:“夷陵老祖,夷陵老祖说的!”
“这也怪了,”金光瑶道,“我自遇刺,也不过卧床了五七日,就在几日前,夷陵老祖还人人喊打,这怎么一下子变成诚信的标杆了?”
“好,退一步说,就算你们真相信他说的话,可他说话时,来源凭据又在何处?是否刻意诬陷?是否遭人诱导?是否存在误会?”金光瑶接着道,“各位是否能找他前来,与我对质一番,厘清事件的前因后果?”
王宗主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我看着他,心内发笑:他上哪找夷陵老祖去?
昨夜的下半夜,女娲庙里已经协议达成。
若“正义”的代价是天下纷乱,妖孽横行,金凌如履薄冰,蓝涣终身痛苦,那你蓝忘机和魏无羡,是否还一定要实现这个“正义”?
我又加码了一个条件:让金光瑶把剩下的半片虎符交给魏无羡,由他毁去,再不贻害世间。
魏无羡接受了,所以以后,大概很少有人能找到夷陵老祖的隐居地了。
当然说回来,忘羡本来向往的就是游山玩水男耕女织生活,对他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这时,斜刺里却杀出一名程宗主,喝道:“休要诡辩!苏涉可是被当场戳穿,他弹的邪曲,让我等全都失去灵力!”
“程宗主,” 金光瑶擡起眼睛,也十分讶异地看着他,“各人造业各人担,苏涉做的事,跟我有何关系?”
“他的曲子是你教的!谁不知道苏涉是你心腹,你是苏涉的主子?他见天往金麟台跑!”
“程宗主,您这话差了,容在下一条一条来讲,”金光瑶不紧不慢地笑道,“首先,您说我教苏涉曲子。可苏宗主曾师从蓝氏,也算乐修世家,金某这点三脚猫的琴艺,还不知谁教谁呢。再说,还是那句话,说话总得有个凭据,对吧?金某自知露怯,想来也从未在您面前卖弄过琴法,您是在何时何地,见我弹过苏涉所弹之曲?您一没见过我教他,二没见过我弹奏,那把如此重大的一个恶行,从他一下联系到我,是否有些牵强了呢?”
“其次,您说苏涉是我心腹,”金光瑶说下去,“我承认,我跟苏宗主一度走得近些,也无怪大家有此猜测。可说到底,这世上谁真能是谁身上的心肝五脏呢?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在场的夫妻兄弟,敢说没有几件对方不知道的事儿?那苏涉他做什么,我又如何能全都知晓?更何况从古至今,被背叛捅刀的,有几个不是来自所谓‘心腹’?若他是有意诬陷,使各位以为事情是我主使,我又如何能自证清白?当下之急,我也很想把苏涉找到,跟他好好对质呢。”
他这一番话说得逻辑周详,娓娓道来,别说程宗主听得张着嘴卡在那里,其他宗主一时也没说出什么反驳之词。
我亦知道,金光瑶敢这样说,明显就是不可能有人找到苏涉。昨晚的协议之下,他被送到别处,夷陵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没有对证。
“第三,程宗主最后一句话,我最不能同意,”金光瑶接着笑道,“在下忝列仙督,是各家擡举,选出来给各宗门服务的,要说主仆,各位是主,在下是仆。您叫我一声仙督,苏宗主也叫我一声仙督,您说他往金麟台多来几趟,我就成了他主子了?要是论起见天往金麟台跑,您家去年也来了不少趟呢,要不要我把节庆的礼单找出来给您对对?等下要是也有人说,我是您家主子云云,您是不是得撕了他的嘴?”
他这一句出来,底下静了一片。
这些年,跟金家千丝万缕的,可不止一家两家。这一句点醒了他们:站在这里清算别人的人,也得好好想想,转头是不是就能受了别人的清算。
王宗主和程宗主吃了瘪,底下许多人瞪眼愤怒,可毕竟大庭广众,泼妇骂街总是丢脸,也怕说出的话有漏洞,被金光瑶抓住,反而成了猪队友,所以有片刻时间竟无人出声,局面胶着尴尬。
这时,有人出来重新开辟战场:“说起来,金宗主这伤是怎么受的?金家戒备森严,能让仙督受此重伤,也是怪了。”
我听着声音熟悉,又来自上首世家,看过去,果然是聂怀桑,折扇轻摇,带着一副人人揉捏的笑容的。
我留意到,他一出声,不止我,蓝曦臣的目光也紧张起来,向上首望去。
“泽芜君,不知伤了金宗主的人,您认识吗?”聂怀桑仍一脸天真,仿佛只是好奇地问问罢了。
蓝曦臣眉头微蹙,我心里也咯噔一声,就知道聂怀桑贼心不死,旁敲侧击是少不了的。
他心里也明白,百家的态度,关键在四大世家的态度,而四大世家的态度,最关键在於蓝曦臣。
蓝家自律,心中“君子”那条线是难以跨越的,蓝曦臣只说给金光瑶说话的机会,但你让他当着百家的面为金光瑶说谎,那太过於违背他的原则。而聂怀桑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地来挑战蓝曦臣,试图努力让他回到“大是大非”那一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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