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正骨手册」

第24章 得不到的永远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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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金光瑶是心情不好,睡过一天我再劝他不迟,没想到,整整过了三天,我都没见到他人。斗妍厅没有,芳菲殿没有,跑去请安,侍女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搪塞。

我意识到,他是在躲我。

从他躲我这行为,我也间接猜测到他的决定。

但我得找到他,事关存亡,我不能看他重蹈覆辙,一头撞上上辈子的南墙。

躲我是吧?让你瞧瞧什么叫养狗千日,用狗一时!

我跑到马厩去找了匹夜刀马,那马平时我老喂它干草,也贿赂的熟了,然后给如柏闻了闻金光瑶素日用的枕头,道:“找!找到了给你吃肉饼!”

如柏立刻脱了缰的野狗(不然呢)一样狂奔出去,倒拉得我在后头乱喊“慢点!把我遛死了谁养你?”

狗子在前头跑,我骑着马在后头呼哧带喘地跟着。

整整跑了一个时辰,到兰陵的大郊外,狗子才突然停下,眼前是一片建筑。

我看过去,那片建筑并不华美,有着高高的围墙,再往里,就是一排黑森森的长屋。长屋之前是一片广场,用及胸口高的铁栅栏围起,栅栏上贴满了红红黄黄的符咒。广场中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器材,如铁笼,如刀铡,如钉板。

我打了个冷战,知道这是哪里。

金光瑶会出现在这里,进一步坐实了我的猜想。他的决定,必定跟前世一样:利用虎符,催动凶尸,围剿乱葬岗,嫁祸魏无羡。

一股寒意从我脚心升到脑门,这时候,太阳刚好也落了山,昼夜交替的残影,憧憧地晃悠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但我还是得见金光瑶。

我硬着头皮,毕竟算是玄门世家,刚好身上还是带了两张驱邪的符咒,握紧了,汗涔涔地摸进去。

走了不到七十步,我被围住了,围我的“人”脸色或青或白,眼神均无神空洞,衣衫皆是褴褛,一如那天我见到的大双。

“金光瑶!”我腿发软,可禁不住扯着嗓子喊,“我知道你在后边!我有话跟你说!”

喊了半晌,金光瑶才施施然走出来,脸上挂着招牌笑容,平着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夫人能找到这里来,真可以啊。”

“为什么躲我?”我问。

“夫人劝我不启用虎符,我也不是没有听进去,”他叹口气,“但我如今非用不可,想来夫人必定质问,我索性不见你,省得啰嗦。”

我被气笑了,这家夥,诚实起来倒也诚实得过分。

“怎么就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呢?”我道。

“第一,”他踱着步子,“上次我告诉过你,说白了,仙门还是强者为尊,温氏嚣张跋扈,人人腹诽,能纵横数十年,还不就是靠着温若寒本人的实力?那我这点修为,本就常为人诟病,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让百家与魏婴斗个两败俱伤,省得闲情逸致太富馀,有事没事来跟我闹一下子。”

他这个念想,我是明白的,上次在红妆斜见到他时,我用温情攻势暂且软化了他,但我没办法根除他这个想法,生命里的极大不安全感,让他觉得拥有绝对的实力,才拥有对人生的绝对控制。

“第二,”他伸出两根手指,“魏婴已经知道了不少,我跟他并无私仇,但若放任他在江湖走动,当然不如早绝后患。他若以莫玄羽身份,在云深藏下,说实话我也奈何他不得。但现在他既然曝露身份,又引得有人前去围剿,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我又怎能不一把抓住,嫁祸於他?”

“魏婴知道的事,没有证据,”我道,“谁看见了,你潜入过禁书室?谁能证明,你弹奏过乱魄抄?你自己不也说过,在幕后送信那人,你不怕他,因为他的证据链必然薄弱,想毁谤仙督,还没那么容易?”

“想推翻我,需要证据,”金光瑶眼中划过一丝黯色,咬牙道,“可是,想怀疑我,并不需要。”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蓝涣,蓝涣他已经开始起疑心了。”

“如今聂家式微,江家孤绝,我这个仙督要坐得稳,离不开蓝家的支持。”

“我跟魏婴无冤无仇,但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说的是谎话,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一旦魏无羡是彻头彻尾的骗子,被坐实了的魔头,其对金光瑶的种种怀疑分析,就能不攻自破。从而让金光瑶挽回泽芜君摇摇欲坠的信任,保留泽芜君多年呵护的温柔,顺便,也像他提到的,得到蓝家全心全意的支持。

说白了,如果金光瑶不作妖,他能不能保住命?能。而且他知道他能。

但他也知道,不踩死喽魏无羡,他就保不住蓝曦臣。

所以他这个决定,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是蓝曦臣收回玉令。

你见没见过想挽回分手伴侣的人?

在他们身上,什么人类迷惑行为都变得合理。

这么一想,前世那骚操作就通顺多了。

啊不,不只是前世。

我突然又想到我在女娲庙门口绊那一家夥。

当时他说,前世摔在这儿,这会又摔在这儿,真有你的。

我回答,人类就是容易总摔在一个坑里的生物。

真是一语成谶呢!

不知是出於什么情绪,我冲口而出一句:“你不是怕失去蓝家支持,你是怕失去泽芜君吧?”

话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这个时候,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们是一路的人,明白他的感受。

他才刚被蓝曦臣收回玉令,本来打算摸摸鼻子,自己吞了。然后突然听我来这么一句。

用个不一定恰当的比方,这就相当於我去跟暗恋已久的校草表白,被校草狠狠拒了,本来可以洗把脸装没事,这时突然蹿出一个不长眼的家夥:“哈哈哈,我都看见了,早就知道你喜欢他!”

能不恼羞吗?!

我眼见着,对面的人瞳孔一缩。

这句话,看穿了他,也激怒了他。

他的胸膛起伏起来,连带着身周那一圈凶尸,胸膛也都起伏起来。

凶尸是没有呼吸的,它们的起伏,来自金光瑶无意识的一种命令。

我意识到,虎符在他身上。同时忆起先前在红妆斜的那种感觉:他以为他控制了虎符,实则,虎符也控制了他。

金光瑶眼白发红,脖子上青筋暴突。恶狠狠地笑,回敬了我一句:“你妒恨他,是不是?”

我一时气短,鼻子又一酸。

原来他是知道的,原来他一直知道我暗戳戳的心思。

装不知道,本身就是一种明确的答案。

而今,我竟然要戳得他装都装不下去。

我脑中想起被他扔出去的婢子,回荡这女娲庙里那句对话:你怎么知道我没装过?是她太不知好歹了。

如今,大概就是我太不知好歹了吧……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并没许过我什么,我也自知不该起心动念,给他添这额外的困扰。

可我又说不出的委屈,我拼力藏着掖着的全数感情,对他,不过是一场不知好歹。

我想起他发烧时曾不放我走,以及女娲庙那一晚上的掏心掏肺。

也许那两件事,让我起了一丝难以自持的妄想,以为他说不定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心思。

但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兴许是形象工程的一部分,兴许是觉得我有用处所以给点甜头笼络笼络,还兴许是反正无聊撩撩我证明他有魅力。

又或者,就算他是真的,人在病痛时难免求取一点温暖,养一条狗时间长了也多少有点感情。

但烛火之光,又如何跟十几年来天上的月亮比呢?

我爹对我娘,他爹对他娘,既然被念念不忘,想来也总有让人觉得很重要的时光。

感情里最残酷的就是比较:只是有人或有事,比你更重要而已。

他的行为当然远不如我爹或他爹那样过分,但本质上,我扎透心的感觉,却跟我娘或他娘没什么不同。

这世上啊,感情的事从未公平。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我强撑着最后的镇定,不让自己语气哽咽,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只是为了我们的契约。想找一条最好的路给你。”

“最好的路?”他语气激动,“要不是在蛊雕身上被迫使了弦杀术,蓝涣今天未必这么疑我!”

我一梗,感到十分无力,我为避免他走上前世老路,花了多少心思,而他因这样一个控制不了的意外,指责我让他失了那个人的心。

也罢,也罢,大概是因为被虎符影响了心智,此时他的情绪非常偏激。

同时我又必须承认,蛊雕的事跟我有关,我来这里,本来是想为他逆天改命,结果反而把他往更糟的路上推了。

如果他要疑心,以为是因为我的妒恨,才特意让蓝曦臣发现他的马脚,那我更是百口莫辩,没法说话了。

我尽着最大努力,再规劝了一句:“你要相信,我真是为你好的:这个世界在向我所知的剧情靠拢,而所知道的剧情里,这一局,你启用虎符,便终将万劫不覆。”

“万劫不覆?”他粲粲笑起来, “哦?你自己不也说过,你的到来改变了未来,所以你对以后的预测,也说不定准不准了?”

我语塞,他便接着狂躁地说下去。

“我怎么会万劫不覆呢?百家又不知道虎符在我这,看见凶尸,一定是先怀疑魏无羡,而魏无羡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的解释难道有人听?两下若一打起来,都是不死不休,谁会往我头上疑?”

我真想一把操起一张钉床砸在他脑袋上,就说这世界上预言家常常被当成疯子,我明明知道未来,告诉他他居然还不信。

可回头想想,他亲口说过,他不信命,如果被预言是个乞丐,要甘心当一辈子乞丐不成?

他正是凭着这人定胜天的品性爬到这位置,可也真是因这人定胜天的品性撞了南墙。

我明白我说不动他了。

虎符拉扯着他,把他自身的性格缺陷,偏执丶狠辣丶自负,缺乏安全感全面放大,成了一种红眼赌徒似的状态。只想着下一把大的,把之前的全赢回来,而赌徒,从来是没有智商可言的。

尽人事,听天命,我说出了最后一句:“你若还肯听我一句,便把你娘亲迁葬得近一些吧。真出了什么事,大老远跑到云梦去,太耽误事……”

“住口!”他喝道。

我当真看到了一个愤怒的赌徒,就好比,在赌场上你是不能提一个“输”字的,触人霉头。

我发现他头颅渐渐向一边歪去,扯到颈骨都发出卡啦卡啦的响声,到最后,用类似一只猫头鹰的姿势盯着我。他身边的凶尸,也都跟着他歪头,凶尸们在这方面比他有先天优势,有的能歪到180度或者270度。

我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歪不下去的颈骨证明他还是个活人,但这也绝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状态。

这里本是炼尸场,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无声地向这边聚集过来。

虎符实现自身价值的方式,可不就是招凶尸,玩命的招吗。

对面的人是金光瑶,可又已经不是金光瑶。

我甚至有种感觉,再跟他杠下去,他能连我都杀了……

想到这里,我慢慢开始往后退。小碎步,面对他,倒退着走。

凶尸们喉咙中发出此起彼伏呜嗬呜呵的声音,似乎想动,又碎碎地都踏在原地。房中一角有一块青色布帘,没有风,此时却疯狂翻卷鼓动。

我退到一定距离,突然转身,开始狂奔,上马,拉上如柏,拼了命地往回跑。

他没有来追我,但直到我跑出一段距离,耳中都仿佛还充满凶尸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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