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19
郎栎顿时楞住,着实想不明白“不想长大”和“讨厌你”之间的关联。
他干脆趴伏下来,将下颌垫在交叠的前爪上,偏头端详着小兔子面上的神态——
一双绯红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脸蛋小巧又精致,可爱值满分。
三瓣嘴微撅,粉润的小鼻子时不时抽动一下,似是哭得太狠丶正在抽噎。
雪狼不由自主地分神一瞬,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
“宝宝,你为什么不想长大?是因为身上不舒服吗?”
“唉……”
兔兔球倍感忧伤,幽幽地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昨日变成人形,他不太适应,之后浑身发烫,也难受得要命。
最后全靠哥哥帮了他的忙,而他晕晕乎乎的,逐步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没有人教过涂聿,迈入成熟期的灵兽会变得完全不同。
失控的欲望如燃烧的烈火,繁衍交配仿佛成为了一项不可抗拒的本能。
懵懂的小兔子陷入纠结,心中的天平正在不断地摇摆。
对於未知的一切感到好奇,但失控的状态又令他隐隐畏惧。
涂聿忽地回想起某个印象深刻的画面,莫名浑身发紧,似乎重新体会到了禁锢感。
昨日光线昏暗的木屋里,哥哥单手攥住他的左脚踝,轻而易举地将他拖到床边。
哥哥的力气很大,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泛起一阵连绵的痒意。
而涂聿敏感至极,想要缩回腿,却没能成功。
那个时候,他彻底懵了,无意中碰到某种坚硬的物什。
如今再仔细一想,哥哥为什么会在身上藏棍子呢?
娇气的小兔子早已习惯了温柔的对待,任何一丝变化都不允许。
想到这里,他终於打算回答郎栎的问题,小脑袋微扬,眼神倨傲。
“我讨厌你!你对我很凶!”
郎栎:“?”
讨论的话题不是“长大”吗?
雪狼沈默片刻,迅速覆盘昨夜的全部经过,最后在心底得出结论——
能够赶在失去理智之前离开木屋,已是他对小家夥最大的保护,可惜这些话没法明说。
郎栎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意起始於何时,或许是由每一日的点点滴滴积累而成。
而心跳真正失衡的时候,是他见到白衣少年的那一刻。
恍若一颗生根发芽的种子,伴随着时日渐长,枝杈变得越发茂密。
这株植物原本不该存在,如今也只能深埋於地下,恐怕永无见光之日。
至於小家夥所言的“凶”……
年轻的狼王思来想去好半天,依旧琢磨不透兔兔的心思,像是迎头撞上一道没有答案的无解题。
“宝宝,我何时凶你了?”
问题答不上来也罢,至於低头认错,雪狼倒是利落得很。
“对不起,是我的错。小兔子厉害又聪明,能不能给愚笨的我一些提示?”
“哼哼~”
精准捕捉某些关键词的兔兔面露得意之色,立刻擡头挺胸,软绵绵地哼出声。
体型巨大的白狼卧倒在身侧。
獠牙丶尖爪悉数收起,不具丝毫攻击性,远比家养的护宅兽更为温驯。
“唔……”
涂聿假模假样地犹豫了一会儿,擡起短短的小脚,再朝前一蹬,径直搭在狼的头顶。
“因为你昨天捏痛我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不喜欢嘛!”
郎栎对自己施加的力道摸得一清二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弄疼这娇气包。
但他也不会出言拆台,有力的前肢往回一揽,顺势将整只毛绒球圈入怀中。
“知道了,我听你的。”
“嘿哟!嘿哟!”
娇小的兔兔被这么一卷,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冒出头来。
粉嫩的小耳朵倏地支棱起来,彰显出小家夥逐渐回升的心情。
与此同时,耳朵尖正好蹭过白狼的下颌处,留下绵软的触感。
郎栎忍不住垂首打量,粉色的兔耳还带有小小的绒毛。
这就是个神奇的开关,和小东西的情绪连通,高兴就肆意摇晃,不悦就耷拉下来。
“宝宝,我带你去山下的万灵镇玩好不好?那里居住着很多灵兽,非常热闹,你应该会喜欢的。”
狼王深谙“哄人开心就得投其所好”的原则,并趁机摸摸兔兔的小耳朵。
“什么呀?”
涂聿并没有注意到雪狼不规矩的小动作,摇头晃脑,强烈的好奇心压都压不住。
“我当然要去!”
郎栎默不作声地暗叹。
内心阴暗的独占欲作祟,恨不得让小兔子永远待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
可严谨地比较一番,兔兔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必须排在第一位。
“这就出发吧。”
“好耶!”
涂聿高声欢呼,甚至还举起两只毛绒小爪爪,来回晃动着。
高大的白狼低头叼住兔兔球后颈处厚厚的皮毛,调转方向,迈步狂奔。
离开无形的灵力结界,斜前方是略显陡峭的山坡。
“诶,这里我记得,我就是从山坡顶端滚下来的!”
涂聿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左看看丶右看看,试图找到曾经留下的痕迹。
“没有了耶……”
郎栎暂时没办法说话,只能小幅度地摇晃两下毛绒球。
意思是他听到了。
雪狼稍微后退几步,紧接着是一段迅疾的助跑,顺利冲上山坡。
他身形矫健,拔足狂奔,犹如白色的旋风,依次穿过幽深的密林和冰冻的湖泊。
涂聿从未见过山下的风景,这会儿闲不下来,不管什么都想看一眼丶问一嘴。
凌乱的鹅卵石小路丶破败的庙宇丶古朴的城门……
“哇!”
“这个踩上去会痛吗?”
“金黄色的是什么东西?”
“我看到了蜘蛛网哦!”
涂聿早已适应被雪狼叼着的状态,不再畏高,满门心思都放在万灵镇上。
即使没有得到回应,一张粉润的三瓣嘴也能嘚啵不停。
刚踏入城门没多久,一股甜滋滋的香味就顺着空气飘过来,诱惑力十足。
兔兔来不及去打量往来的灵兽,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味道吸引过去了。
“哥哥,这是什么呀!”
涂聿忍不住开始扑腾,爪爪悬空,努力比划,“我想吃!”
郎栎顺着小胖崽指引的方向望过去,猝不及防地看见熟悉的面孔。
孔武有力的男人站在木柜的后面,身量显然超过了小店铺原有的高度,只能被迫弯腰丶屈膝。
黝黑的皮肤。
浓密的络腮胡。
简直不要太好认。
郎栎:“……”
没能杀死这头蠢熊真是遗憾。
生性好战的白狼压下汹涌的战意,寻了个大石块放下兔兔球,认真地询问道:
“宝宝,你想吃蜂蜜?”
“我没吃过,是什么味道?”
涂聿歪了歪头,乖巧地揣起两只小爪子,“但是闻起来很香诶!”
“……行。”
郎栎迟疑的时间不过半秒钟,重新叼起小兔子,往那络腮胡男人的店铺走去。
尚未靠近,爽朗的笑声先至,音量骇人,震得兔兔脑袋发蒙。
“糟糕!我要晕倒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雪狼金黄色的眼眸一沈,前爪在地面一拍——
看不见的风墙拔地而起,朝着前方重重地压过去。
另一道灵力屏障毫不犹豫地撞回来,只听隐秘的一声轰鸣,一切归於平静。
那沈厚的笑声骤停,变成刻薄的嘲讽,“你怎么还没死?”
郎栎懒得回呛,小心翼翼地放下兔兔球,柔声哄道:
“宝宝,你想要哪一罐?”
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周围,涂聿站在原地看花了眼,呆呆地开口:
“好香哦……”
白狼擡起前肢一挥。
只听“叮叮咚咚”一阵脆响,落下四五颗凝实的檀木珠,饱含汹涌的灵力波动。
“宝宝,这些都归我们了。”
狼王以吻部轻轻拱了一下馋嘴的小兔子,“你先抱一小罐回去尝尝,剩下的等我待会来拿。”
“真的吗!”
涂聿只关注小罐子里金黄色的蜂蜜,彻底陷入这香喷喷的味道当中,难以自拔。
“真的。”
待到小兔子挑选完毕,郎栎才叼起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什么玩意儿?”
这一通操作给虎背熊腰的男人整懵了,望着雪色巨狼远去的背影,不解地嘀咕:
“那颗小汤圆有什么魔力?”
回到木屋,涂聿抱着新得到的美味品尝起来。
爪爪往小罐子里一塞,沾得湿淋淋,再探出淡粉的舌尖一舔。
“好甜!”
小兔子眼眸晶亮,高兴不已。
“好好吃呀!谢谢哥哥~”
郎栎没敢多看兔兔吃东西的模样,轻咳一声道:
“宝宝,你慢慢吃,不着急,没人跟你抢,我去拿剩下的蜂蜜罐头。”
“好哦~”
涂聿沈迷於香甜的蜂蜜,也腾不出功夫来告别。
他并不知晓雪狼与蜂蜜店主之间的纠纷,更猜不到哥哥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连同屋里仅有的光线也一并消失。
不算灼眼的白光一晃,圆滚滚的小兔子不见了。
空空的小罐子“当啷”一声砸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远。
“昨夜不是解决了吗?为什么今日还会如此难受!呜……”
纤弱的少年仰倒在榻上,抱着绒被一阵翻腾。
熟悉又陌生的灼烧感蔓延开来。
烧得他头晕目眩。
涂聿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平静,心脏跳动的频率失去原有的节奏。
他深吸一口气,扛不住一般伸出手去碰了碰,却被这简单的动作激得轻颤不止。
“啊!”
哥哥也是这样做的……
为什么会没有效果呢?
“呜呜呜……”
涂聿陷入迷乱,小声地呜咽,无意识地紧搂着绒被轻蹭。
单薄的衬衣变得松松垮垮,自肩头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精巧的锁骨。
如瀑的墨色长发披散开来,与纯白色的床榻形成极为猛烈的视觉冲击。
纤白的腿从被子下方伸出来,凌空乱踢,不知是在求助,还是在泄愤。
“讨厌!还不回来!”
过了一会儿,残存的力气消耗殆尽,脆弱的少年维持着侧卧的姿势,不再动弹。
红润润的眼眸轻眨两下,眼泪扑簌簌地滚落,沾湿脸侧的碎发,更衬得那张小脸精致如画。
恰在此刻,木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兔兔挣扎着望向门边,哑声道:
“哥哥……”
“咚!哐!”
忍不住跟死敌打了一架丶再用最快速度赶回来的雪狼当即怔楞住,叼着的满满一袋蜂蜜罐头也撒了一地,根本顾不上去捡。
狼王已然忘记要如何正常行走,慌乱仓促地迈出好几步。
“你……”
“臭哥哥,我等了你好久,你丶你都没有回来,呜呜呜……”
少年费力地探出指尖,手指线条修长而优美,凸起的腕骨也像是一种隐晦的勾引。
艳红的唇,同色的泪眼,他不知道自己哭起来有多漂亮。
如同迷失在人间的精灵,轻易地勾起旁观者的破坏欲。
兔兔:(担忧)总感觉哥哥变得很奇怪,他是不是想把我当成口粮啊?
真的很喜欢兔兔哭泣,不是伤心的那种哭,而是陷入迷蒙的状态,被欺负得晕头转向,突破敏感的阈值,不由自主地流下生理性泪水……经常脑补一些jj不能出现的画面,谁懂啊啊啊!
鉴定人格为:im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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