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勤的话让孙发财的脸一下就红了，刚要说什么，周思齐连忙抢着说道：“报告王科长，我是周思齐，因为在作战中犯了错误，正在接受处罚。”

王小勤抬眼看了一下周思齐的胸牌，笑着说：“噢，我说呢，我还想着我们科的人不够用，你们旅的人要是有富裕的话我从你们这儿挖走几个。老孙，你们旅长说了，这粮食省着点吃，下一批还不定啥时候过来呢，回头一连他们带回来那些劳工也要在你们这里吃饭了。”

“这个我知道，旅长跟我说过。我们现在给俘虏都是一天两顿稀的，就是你们不送粮食过来这边也能顶个三五天，再说了，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吃得太饱了，不然他们没有事儿干就该琢磨我们了。”

“这就好，你们这里责任很重，你要布置好警戒，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没有什么，一切都正常，这周围也没有什么老百姓。”

“鬼子的那几条巡逻艇来过没有？”听了孙发财的回答，王小勤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孙发财并没有注意到。

“没有靠过来，只上午是远远地经过这里，也没过来给我们捣什么乱。现在我们也不会摆弄这个船，就没去找他们的麻烦。”

王小勤的脸一下就难看了起来：“孙连长，你太麻痹了，这个情况你们为什么没有及时上报？按照鬼子巡逻艇的习惯，今天上午他们应该回港的，现在没有回来明显就是有问题。现在天不好，更要加强巡逻，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你们的哨兵都缩到屋里躲雨去了，这么干可不行。如果刚才哨兵进来通报一声的话你们应该不会那么吃惊吧？你最好赶紧去查查哨，你们这里要出了问题就会破坏整个计划。”

孙发财的脸一下就白了，连忙站起来敬了个礼抓起雨衣冲了出去。

看着急匆匆跑出去的孙发财，王小勤摇了摇头，回头发现周思齐正低头假装忙碌，笑了笑说道：“周连长，你犯什么错误了让你干文书的活？按说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的。”

周思齐连忙起立回答道：“报告王科长，旅长认为我在战斗中指挥呆板，导致部队伤亡增大，贻误战机，所以把我降职成了文书。”

王冠球笑得更厉害了：“不用那么严肃，放松点，现在不是没有什么事儿吗？咱们就是随便聊几句。这个王冠球，真是胡来，哪有让连级军官来当文书的。周连长，你是什么时候到空降旅的？不用那么紧张，你那个文件拿倒了”

周思齐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文件拿反了，脸不由得一红：“啊！刚才我走神了。我是去年到空降旅的，是孙将军在四川招人的时候过来的。”

“噢，那你进步挺快的，你一起来的人现在能当上排长的都不多吧！”

“我们一起来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到作战部队里，都分到军工厂和机关里了，有几个现在已经是中尉和少尉参谋了，当上连级干部的也有几个。我上得比较快，主要是我的文化考试成绩比较好，每次军里组织考核我都是优秀！而且连里的弟兄们挺信任我的，所以每次**考评我都顺利通过了。不过这次是我第一次上战场。”

“那你很不简单呀，在空降旅连排级干部里没有上过战场的极少，王冠球对干部的要求是很严格的。”

周思齐苦笑了一下：“是。旅长平时对我们要求就非常严格，以前每天出操的时候旅长都会先检查干部到齐了没有，而且每个月都对干部进行业务和文化考试。我能当上连长主要是老连长生病期间让我主持连队的训练工作，那期间部队考核成绩上得比较快，后来营长就让我当二连的连长了。让我当连长，旅长本来就有意见，经常对我单独进行考核。这次我的指挥又出了问题，他自然就把我拿下来了。”

“噢，原来是这样。这就是王旅长不对了，怎么可以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干部呢！我听人说你是陆大毕业的，而且听你口音不是四川和陕西的，好象是广东那边的。是吗？”

周思齐的笑容更加苦涩：“是的，我是广东人。以前我是第四军后勤处的参谋，后来进入陆大正则第十七期学习，民国三十一年七月毕业，我同期的许多同窗都去了缅甸，我因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留在了陪都，正赶上孙将军在招募人员，我就报了名字，原以为陆大的牌子在这边会响当当的，不想在登记的时候，兵站的那个**员直接写了一个大学生。当时我也很生气，但是想想在陪都的日子也就忍了，本以为到了这边可以大展身手，让那些人看看我的直本领，待分到空降旅我才发现，这里人才济济，我以前所学跟这里学到的东西比起来可说是九牛之一毛，从那时起我就决心好好努力，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想第一次上战场就……不说了，这只能怪我命不好。”

王小勤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这个情况你向军里的**处反映过吗？”

周思齐愣了一下：“我反反映这个干什么？再说了，后来我的想起来，那个表上只是要求填学历，我本来就是大学生，这也不是什么错误。在这边我也没有什么同窗，也没有人可以照顾我，”

王小勤奇怪地问道：“噢，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印象中陆大主要招收的是在职军官呀！你怎么会没有上过战场呢？”

听到这里，周思齐的脸红了一下：“我堂叔是第四军后勤处的副处长，我一直是他手下当差，后来听人说只要上了陆大，就是天子门生，就有了金饭碗，他就帮我考试过关，我才去得以去陆大读书的。至于那个实兵指挥，是他托人搞到的考题，我临阵突击的。后来我听说他因为犯了什么事情被革职了，我也不敢要求回第四军，又不想到缅甸那边去，就只能在陪都混口饭吃，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后来，我一个朋友说你们在招人，我就去找孙将军报了名字。”

“周上尉，说实话，你恐怕还真不适合上战场，你觉得……”话音未落，一阵机枪射击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周思齐跳起来冲到电话机旁，抓起了电话机：“连部，哪里响枪？”

“连长，我是码头，有十几条船向我们这边过来了，是他们开的枪，我们打不打？”

周思齐犹豫了一下，王小勤二话不说抢过听筒：“我是三科科长王小勤，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对方有多少船？什么船？船上有什么武装？”

“王科长，我是一营二连二排班长赵大柱，我们现在在码头边上的这个木头房子里，雨太大，看不清对方数量，但是不会少于十条船，其中至少三条是小火轮，刚才开火的是小火轮上的高射机枪。”

“赵班长，你现在手上有多少人？有什么重武器？”

“我手边上就我们这个班，有两架高射机枪和一挺轻机枪，另外我们还有七挺高射机枪在江边布防。刚才鬼子开枪打的主要是栈桥那边，没有向我们这里开火，我们这里的火力可以封锁住栈桥那边。”

王小勤捂住话筒回头问周思齐：“你们在江边布置了多少兵力？”

周思齐没有丝毫的犹豫：“三个班，从那些巡逻艇上拆下来的机关炮都摆在江边了。赵大柱这个班除了机枪之外还有一具掷弹筒，另外两个班的火力和他差不多。”

王小勤对话筒说道：“赵班长，在没有确认敌人船只位置之前不要轻易开火，但是你们要注意封锁栈桥，如果能看清敌人船只的位置坚决击沉它。”

这时，话机里传来了孙发财的声音：“王科长，我是孙发财，我已经带着增援部队到达码头了，我保证不会让鬼子踏上江岸的。”

“孙连长，你手上现在有多少兵力？”

“王科长，现在江边这里已经有一个排了，所有的高机也都可以用上了。路口那边我安排了半个排，那边就拜托您了！看清了就打，一定不能让鬼子的船靠上来！”话机里马上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机枪声。而路口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阵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

“周上尉，现在你马上去指挥看押俘虏的部队，一定不能让俘虏乱起来，有敢乱动的就地处决，现在是非常时期，绝对不能手软；另外派人看好物资，如果情况不利的话，绝不能让这些物资重新落在鬼子手上。我去卡子口那边，让电台马上把这边的情况向王旅长汇报，这鬼子来者不善！”

王小勤带着两个班赶到卡子口的时候，正看到日军发动冲锋，沙包堆起来的工事里，守卫者正在顽强的抵抗着。

二十多个日军猫着腰，顶着瓢泼大雨，迅速地向前运动着，远处的机枪不时打出短点射以压制守军，在不断响起的九九式轻机枪和九九式步枪的射击声中，偶尔夹杂着一声米制卡宾枪的声音。但是每次卡宾枪发射之后，都会招来一阵掷榴弹。

略一判断形势，王小勤命令两个班长各带两个小组从已经被掷榴弹炸坏的铁丝网那里绕到敌人的侧面发动攻击，争取先打掉日军的机枪和掷弹筒，他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小组去增援正在苦苦支撑的哨兵。

日军距离守军的阵地只有不到三十米了，一个个直起身子来发动了冲锋，日军的掷榴弹则不时在守军的阵地周围炸响，王小勤眼看着一个被击中的战士软软地瘫倒在地下。这时，守军的两挺九六式轻机枪发出了咆哮，倾刻间，两条火舌飞窜出去，正在冲锋的日军又被按倒在泥地里，随后一排手榴弹从沙包后面飞了出去，炸得日军哭爹叫娘。

大雨不仅妨碍了哨兵的观察，也遮挡了日军的视线，迂回部队已经摸到了他们身边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为了取得更好的攻击效果，两位班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使用手榴弹和小炸药包进行攻击，在一阵手榴弹和炸药包的爆炸之后，支援阵地上的日军轻机枪和掷弹筒哑了火，正在集结准备发起冲锋的二十多个日军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就地消灭。

反击的得手并没有让王小勤的心情好过到什么地方，突击审问俘虏之后，王小勤得知，日军已经得知码头失守，更糟糕的是日军紧急从哈尔滨和长春抽调了两个步兵联队增援吉林，其中从哈尔滨抽调的部队已经有一个大队于昨天晚上乘飞机抵达吉林机场，并连夜赶到了发电厂，在接到巡逻艇的报告后，出动两个步兵中队向码头发动攻击，日军兵分两路，一路乘船直接从码头那边发动强攻，另一路从下游苇塘里偷偷上岸，绕道发动偷袭。

安排部队重新组织好防线之后，他急匆匆地回到了二连的连部，看到周思齐正组织战士押着三十几个俘虏在抬伤员。

“怎么回事？”

“王科长，他回来的正好，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呢，日本人在船上架了步兵炮，炸毁了两挺高射机枪，老孙让我组织担架队赶紧去把伤员抬下来。现在他们已经打沉了十多条船，但是日本人的船越来越多，有木船，也有胶皮筏子，鬼子是铁了心要拿下这里。老孙那边压力很大，卡子口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迂回的日军已经解决了，你赶紧去吧，这里的情况向旅长汇报了吗？”

“汇报了，旅长说大坝那边已经打响了，现在进展很不顺利，要求我们尽量拖住鬼子，并尽量多地吸引敌人的援兵。”

“好了，我知道了。注意安全！周上尉，记住，你们每个人都是我们的弟兄！”

周思齐的身体震了一下，快步追上了正在向码头方向跑去的担架队。

“连长，鬼子占了大坝中间的那块，他们还在上面架了高射机枪。”刑海风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焦急地问道。

“该死的鬼子，居然弄些假高炮胡弄老子，现在还有别的办法把鬼子的那个火力点搞掉吗？”侦察连长急得满脸是汗。

尽管部队轻易地拿下了碉堡，让战士们失望的是碉堡顶上架的高射炮居然是鬼子用木头棍子做的伪装物，那挺重机枪倒是真的，但是根本就无法压制大坝上的日军火力点。而日军在大坝上设置了两个火力点，不仅可以封锁大坝两侧的江岸，还可以有效地封锁水面，部队组织了两次突击，都以失败告终。

“连长，咱们今天肯定是打不过去了。还是做好撤退准备吧。要不请示一下旅长。”

“这个有什么好请示的，你在这儿盯着，我上前面去看看，我就不信，大江大河都闯过来了，这小河沟里还能翻了船。”侦察连长说着抓起一支狙击枪就冲出了指挥所。

步话机员突然抬头喊到：“文书，旅长要找连长。”

刑海风接过耳机，“旅长，我是刑海风，我们连长上一线了。对。我们已经占领了大坝东边的这个碉堡，但是我们没有发现鬼子在大坝上设了两个火力点，攻击部队现在根本就上不去，鬼子的火力很猛。什么，停止攻击？是！我马上就去把我们连长拉回来！我马上就去！”

不等刑海风走出指挥部，一阵密集的爆炸声响了起来，然后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很快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几个战士抬着一个混身是血的伤员跑了过来。

“文书，赶紧向旅长报告，连长不行了。”一个战士带着哭腔说道。

“什么？怎么回事？”

“刚才连长上前面去观察情况，不知道从喊飞来几发炮弹，等我们听到啸音炮弹已经炸开了，连长就……”

突然，连长微微动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小刑，在吗？”

“我在这儿！连长，我在这儿！”刑海风连忙凑了过去。

“通知旅长，鬼子……大部队……”连长的话没有说完就停止了呼吸。

“我马上汇报，步话机员，马上向旅长报告。”刑海风大声喊道。随后问那几个战士：“怎么回事？”

一个班长擦了一下脸上的说不清是雨水、泪水还是汗水，喘了几口气说道：“文书，连长指定你接替指挥，刚才日军向我们射击的是一零五野炮，数量不少于四门，根据咱们的情报吉林这边的鬼子并没有装备这种东西，另外刚才日军已经在发动攻击了，投入冲锋的兵力在一个小队左右，现在初步判断日军的增援上来了，兵力不少于一个联队，可能还有加强的炮兵。连长让马上向旅长请示我连下一步的行动。如果就这么和鬼子硬抗的话咱们的伤亡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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