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在秦府布置的后手有什么目的。
周牧并不知道。
警告沈青天？还是想除掉郭沉？
细细想来，似乎又都不是。
当初在牢里匆匆一面，周牧就断定秦扬是个生性本恶之人，所以才有除恶务尽之说。
由此观之，这场爆炸和大火，更像是秦扬随手为之，没什么深层次的目的。
硬要说的话，周牧甚至倾向于这是秦扬的享受，那种掌握着黎民生死、大权在握带来的享受。
不管怎么说，秦扬此举扭转了沈青天奉行已久的理念。
使得这位面相和善、大腹便便的县令大人不再退让，坚定地向松山县盘根错节的恶势力发起了总攻。
而周牧，则是这场总攻的一把尖刀。
“你们几个，带上卷宗，跟我走。”
周牧乐意做这把刀。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黑无常簿上的任务，提升自身实力固然重要，但除恶扬善更是他心之所向。
除恶务尽四个字于他而言，绝非说说而已。
他不是纯粹意义的好人，这一路行来他手中早已浸满鲜血。
但他不在乎，他认定自己的这条路。
他深知在这样的乱世，沈青天那套恩赦天下宽以待人的法子行不通。
面对恶，只有更恶；面对暴，只有更暴。
如此方能行之有效。
向三川指挥着几个狱卒将那些卷宗抱起，小跑到周牧身后问道：“头，我们干嘛去？”
周牧随便抽了一册卷宗，与黑无常簿上的任务对应起来，眼放寒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杀人，抄家，散财。”
……
……
松山吴家。
年仅十八的吴小少爷正躺在院中，悠闲地晒着太阳。
“少爷，不好了！”
突然，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高声喊道。
吴小少爷不耐烦地睁开眼，抽出屁股下的长鞭，照着那婢女的脸蛋狠狠一抽，并尖声大骂：“你个贱人，我说过多少次了，叫我老爷！我爹那老不死的被我下药，没几天就两腿一蹬了，你还敢叫我少爷，真是贱种！”
婢女不敢躲开，任由那带着倒刺的长鞭抽打在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说吧，什么事儿？”吴小少爷这才满意地重新躺好，“你这贱婢最好有紧要的事，否则的话，扰我兴致，我把你沉塘，让你去陪你的姐妹们。”
那婢女吓得浑身瑟缩，颤声道：“衙门来了好多捕快和狱卒，正……正堵在门口。”
“我当什么大事，也配来打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吴小少爷满不在意，挥起手中长鞭，又是一鞭抽了过去。
咻！
可这一次，那钉满倒刺的鞭梢扫过，却被人直接握住。
周牧稍一用力，就将倒刺全部捏碎，然后发力一扯，顿时将吴小少爷拉下躺椅，摔了个狗吃屎。
“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来取你首级而已。”
话音落下，向三川一马当先，带着两个手下过去把吴小少爷按在地上。
这可把吴小少爷吓得不轻，尤其是明晃晃的刀刃架在脖子上时，他顿觉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差爷，有话好说，各位是新上任的差爷，来讨彩头的是吧？我懂，我懂……”
周牧不理会吴小少爷的挣扎，打开手中的卷宗，念道：“松山县吴季，一年前杀人沉尸十三人，后苦主上门，又杀人抛尸五人，罪大恶极，县令大人亲判秋后问斩。这吴季，可是吴老爷你？”
吴季通体生寒，强行狡辩道：“我不是吴季，吴季早就死了，我……我是吴仲，对，我是吴仲，差爷你们找错人了。”
就在这时，吴家管事从内房中兴奋奔出，大声嚷道：“少爷，老爷断气啦！终于断气啦！这吴家家产归我们啦！”
来到院中，那管事一见形势不妙，当即住口，转身就跑。
“拿下。”周牧下令。
顿时就有两个狱卒纵去，将那管事踢翻在地。
“看来赵松风把你放出来这一年里，你的手里又添了不少人命啊。”
周牧拔出向三川腰间的差刀，随手一挥，如同割草。
吴季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人头落地，命丧当场。
周围的婢女和奴仆许是见惯了死人，竟无一人吭声害怕。
“留两个人在此，仔细清点吴家产业，除去吴老爷子生前应得，余下的全数充公。”
“是，大人！不过这些钱财，沈县令吩咐过，说是全权交于大人处置。”
“如数入账，发给穷人……”周牧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但随即沉思片刻，改口说道，“秦府那片土地不是要重建吗？你回去跟沈大人说，招工的银钱从这里出，不用动府库的银子。另外，面向全县招工，优先考虑穷苦人家，待遇优厚一些，我们银钱管够。”
向三川一一记录，心里倍感自豪。
以前跟着周头虽然也是威风凛凛，但比起现在那是远远不足。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些奴仆婢女的欣喜目光时，他觉得自己的腰都挺直了些。
“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家？”向三川凑上前，谄媚问道。
周牧瞥了他一眼。
他连忙说道：“大家都叫你周爷，我觉得比头好听。”
周牧随后抽了卷宗：“去杨家。”
【松山县吴季……任务完成】
……
……
日落月升。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等到周牧回到县衙时，那厚厚几摞卷宗，仅仅只是解决了十分之一不到。
这也是没有办法。
松山县下辖十七城二十九镇，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卷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们终日奔波，但人手有限，清算财产本就繁琐耗时，再加上这些卷宗之中也不乏冤假错案，审讯昭雪也要费些功夫，自然进度缓慢。
周牧本来想着找沈青天多要些人手，但郭沉一行调查镇魔碑一案也要用人，仅凭镇魔司抽调来的七八个镇魔卫当然不够，所以县衙的人也分了一半过去。
入夜散衙。
周牧和向三川去马房牵了马，从府衙耳门出来。
“爷，姜瑶姜姑娘还在山里呢，你看要不要把她接回来？”
周牧叹了一声，想到姜瑶爹娘被赵松风乱刀砍死，一时踌躇。
向三川又道：“人死不能复生，爷你杀掉赵松风父子，也是为姜姑娘报了仇。依我看，还是接她回来，山里野兽环伺，也不安全。”
周牧点了点头：“你安排吧。”
拐过街角，却见火光映天。
数十个身穿布衣烂裳的松山百姓，举着火把，堵在府衙正门。
“哪来的刁民，竟敢闹事！”向三川拔出差刀，就要策马过去。
周牧将其按住。
听那边人声喧嚣，但却很是整齐：“谢青天大老爷指点活路！谢青天大老爷！”
向三川回刀入鞘，眉毛扬起：“爷，原来是来感谢咱们的。”
周牧心中微喜，但面色淡然：“你不要脸。没听人家口里喊的是青天大老爷么？他们分明是谢沈青天的，干我们鸟事。”
说完转身策马，绕过衙门，往高杨村而去。
向三川连忙跟上，马蹄哒哒，夜月下回荡着他哈哈大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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