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天色已然半黑。
江良承拎着东西先去自己那处,简单去掉身上的汗味后,紧赶着去清幽院,深怕顾深秋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了。
所幸早晨杨祈已经安排好一切,此时顾深秋正在房中写字。
脚步声传入耳中,顾深秋执笔的手顿住,笔力微大,墨水在纸上晕开。
她瞧向那江良承,心想:几日不见,他变得白了些。
江良承左右观察一番,缓步走到案台边,将两个盒子和一包五香糕置于案台的一角,这才缓缓询问:“写字?”
他还刻意把声音给放轻了,像是怕吓到顾深秋,此时的他,比起在御书房内,少了公事公办,却多了局促不安。
换上新的纸铺在案台上,顾深秋放下毛笔,没着急写。
顾深秋笑了笑,点头道:“在给家父写信,至今不知他们如何,深秋实为挂心。”
心脏骤疼,江良承想起前几日下属汇报的内容。
顾家人现今的情况若是与顾深秋说,他怕是会崩溃,可若是不说,他只会更担心。
“这些是何物?”顾深秋注意到桌上多出来的东西,疑惑发问。
思绪被扰乱,江良承回过神来,紧着嗓子回答:“太子念着与顾兄的情谊,特地送你文房四宝一套和杏花酥一盒。”
“还有一包小东西呢?”
江良承更加紧张,脸颊发烫:“这是路上买的五香糕,良昊喜食。”
顾深秋笑了下,拿过那盒杏花酥打开。
盒子刚一打开,一股清淡的杏花香顿时散发开来,与屋子里的书卷气相互缠绕。圆圆的杏花酥呈现金黄色,其上落着点点杏花碎,模样是极好的。
顾深秋捻起一块,轻咬一口,细细咀嚼,逐渐地,杏花香于口中散开,在齿间留下甜香。小脸露出满足的表情,她缓道:“太子性格温和、重情重义,值得深交。”
江良承绷着下巴,负手而立,心情似乎不太好。
顾深秋将另外一个锦盒打开,里边放着全新的笔墨纸砚,幽幽地散着杏花香——虞瑞书真的了解她。
杨祈就侯在外边,仰头欣赏月色,今日的月亮像一盏明灯,蕴着希望。
“我能试一下五香糕吗?”把两个锦盒都关上,顾深秋瞧向那包五香糕,从小她就爱吃杏花酥,也不知其他糕点是何味道,可以一试。
五香糕……听这名儿着实难知其味。
江良承抱拳回道:“当然可以。”眸子明亮明亮的,像晴空中闪烁不已的星星。
顾深秋莞尔,拆开包装。
这五香糕外表呈现金黄色,上边撒着白色的粉末,闻着很香,轻轻咬下一口,五香顿时取代口中的杏花味,口感软糯、化渣爽口。
顾深秋实在没想到这五香糕卖相不佳、味道却是这般好。
江良承见她吃下五香糕之后微露喜色,负在身后的手禁不住摩挲几下。
杏花酥还剩三块,五香糕还剩两块,至于那一套文房四宝……
“江将军,这文房四宝请帮我退还于太子。”顾深秋倚在窗边,任晚风吹拂,“就说深秋如今身处囹圄,这精贵之物实在用不得,若是之后顾家得以平反,再送尚且不迟。”
顾家如此境况,还是不要将太子卷入其中。
江良承颔首,沉默应下。
顾深秋也观赏起那月亮来,眉间夹着忧思。
虞瑞书十分了解她,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之前无忧无虑的她了。
就算再怎么迟钝,江良承也能感受到此时萦绕在顾深秋周身的孤独感,他将唇抿成一条线,一番挣扎后道:“顾兄,顾家人目前的情况我已全部查明……”
子时,顾深秋一人在房中无声流泪,江良承守在房外陪着一起难过。
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色大亮。
顾深秋推开房门,只见江良承站在门口,眉间略显疲累,而江良承看顾深秋双眼红肿,脸色憔悴。
顾深秋故作轻松:“江将军,我写了一封信给父亲,不知可否派人将这封信交于他?”
江良承点头,却是没有走开。
情由心生,顾深秋一下绷不住,竟是握住江良承的手,默不作声。
无奈江良承不知如何安慰人,抬手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顿拍打,力气不大,却不容忽视。
【真是傻子一个。】
顾深秋忍俊不禁。
院子里雪白一片,花瓣随风飘摇、翩翩起舞,衬得门口处那一黑一绿的两道身影煞是好看。
顾深秋简单洗漱之后,便到桌边。
江良承此时就坐在桌子边上,沉默不语,这是他第一次与顾深秋共进早膳,桌上放着昨晚剩下的杏花酥和五香糕。
顾深秋拨了下裙摆,坐上凳子,江良承这时推过一杯茶来。
“将军,不知江小公子喜食杏花酥么?”用过早膳,顾深秋拿过书桌上装有杏花酥的锦盒,食指轻轻地摩挲几下上边绣着的竹。
江良承吩咐杨祈唤人收拾碗筷,想了想,说出两个字来:“不知。”
前几日在府中偶然碰上那七岁的小孩儿,方才得知他那最小的弟弟喜食五香糕,只是那小孩儿从小体弱多病,一条命靠药物吊着,平日里被白采薇看得紧。
就是这五香糕罢,也得经过白采薇的同意才能给那小孩儿食用。
昨天从街市上买来这五香糕……江良承的思绪顿住。
顾深秋不止拿过锦盒,还拿过书桌上一封包好的信,下意识捻了捻这信的一角,轻声求道:“将军,这封信麻烦命人交于吾父,若有来信,愿能送于我手,谢谢。”
最后一声说得诚恳又真心。
江良承能得知顾家人的情况,那肯定已经派人跟在他们身边,保护着剩下的顾家人。
信封上落着清秀的字,最后一个字外还沾着已经干涸的泪痕。
江良承接过信,重重点头。
这时,杨祈走进来,火急火燎。
他一进屋,就递给江良承一个需得二人才能禀报消息的眼神,江良承不在意,让他直接在房内说,当着顾深秋的面。
杨祈得令,启口禀报:“吴安明传信,林毅夫的人找到了他们藏身的住处,他只能带着顾落烟紧急转移,目前在城郊树林的山洞中。”
前日吴安明从林毅夫所执管的军营中救下顾落烟,顾落烟虽然只是顾家旁支的一个小姐,可毕竟也是顾家人,一个顾家人突然不见,自然会引得林毅夫的注意。
江良承敛起脸,眸子黑沉,厉声让杨祈赶紧将人秘密带出,安排新的地方养伤。
这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近在咫尺的顾家人。
顾深秋连忙走上前去,急切开口:“将军,我想见见堂姐,使得么?”
自然使得。
杨祈立时下去安排一切,离开之时,他遵着江良承的命令将那五香糕和杏花酥带走,带去白采薇那儿询问她可不可以给江良昊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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