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熬过去了。”千暮自言自语感叹着。她缓了好久正要迈步走出树洞，却听见身后传来巳一朝的声音：“不要！不要！”

巳一朝跟着进洞本想着是在关键时刻助千暮飞升，可就连他也低估了龙族秘境的可怕。他进入后便寻不到千暮了，一回头却看到了那令他胆寒的地方——永定城。

永定城，昔日繁华如梦，如今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城墙残破，街道荒凉，蒿草在瓦砾间疯长，仿佛也要将这座古城吞噬。太阳缓缓下沉，余晖洒在断壁残垣上，映出一片凄冷的金黄。在这落日的余辉中，刚刚十三岁的新帝站在宫殿的废墟前，望着这一切，他思绪万千。

自小，他便被过继给了伯父，乱世之中，他没有过童年，甚至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如今叔伯父辈们都在一场暴乱中或死或被俘虏，而他在一众宗亲大臣的拥立下成为了新的帝王，可看着破碎的山河，他心中没有半分成为至尊的激动，只有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陛下，夜幕将至，请回宫休息。”一位身穿朝服的中年男子轻声提醒道。他是忠心耿耿丞相姜允，即便他衷心的王朝现在已行将就木，他依旧一片丹心，鞠躬尽瘁。

新帝轻轻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的废墟上。“姜允，你觉得我们还有希望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陛下，天下虽乱，但只要陛下心怀天下，百姓自然会归心。重建家园，非一日之功，但只要不放弃，总会有转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一名侍卫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陛下，紧急军情！敌军又有动作了！”

新帝和姜允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传令下去，准备迎战！”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知道，这将是他作为帝王的第一场战斗，也是重建帝国的第一步。

三年过去了，那场暴乱并没有因为新帝的登基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天下崩离，反抗四起，永定城中住户不满一百，蒿草和荆棘丛生，仓库中只有几十斛麦子，而新帝的部众也只剩下了一千多人。此时，就连新帝自己都已然意识到重振帝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美梦罢了，但姜允、葛朗等一众老臣还抱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认为只要新帝还在，王朝就不会覆灭。

都城永定摇摇欲坠，姜允想护送新帝到南阳王那里，朝中却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御史中丞葛朗态度坚决，道：“南阳王得到了天子，一定会放纵私心。”

众臣沉默了，毕竟，谁都想在乱世中挟天子以令诸侯。此时的天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成为了众人争夺、用以证明自己合法与正统的工具。

最终，新帝还是留在了都城，而正因如此，永定也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南阳王以及永定以西的多个城池不再进贡，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饥饿困乏，只能靠采集野生的谷子来生存。更糟糕的是敌军围住了永定，城内外断绝联系，彻底成了一座死城。

城中百姓面容枯槁、眼神呆滞，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街头巷尾。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争夺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树皮、草根，甚至是同伴的尸体。一些稍微强壮的人则铤而走险，尝试出城寻找食物，但大多数人都是有去无回，成了敌军刀下的孤魂野鬼。

此时，宫内的酒窖里还有几块用来酿酒的曲饼，盛世时，他们被人丢弃在角落里接灰，而此时，却成了御膳。

姜允从中取来一块缓缓地将其砸碎，投入锅中熬成稀粥，递给了新帝。新帝接过碗，眼中含泪，却强颜欢笑道：“爱卿，这曲饼之味，竟成了我等最后的慰藉。”

姜允闻言，心中一痛，沉声道：“陛下，臣无能，竟让陛下受此饥寒之苦。但如今城中粮草已尽，外无援兵，恐怕......”

新帝摇头叹息，泪珠滚落，“昨日，朕站在城楼上，仿佛看见街市上有两个妇人交换了怀中的孩子，不久，那许久没再飘出炊气的火房便又燃起了黑烟......”

姜允也哭了，跪在地上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允，何必呢，咱们得醒过来了，什么王权？什么复兴？什么还有一线生机？都比不上城中百姓那些鲜活的生命来得的实际！”

姜允心中一动，深知已是无力回天。

新帝派了御史中丞葛朗，带着满载屈辱与无奈的降书，前往敌营求和。而他自己，则选择了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乘坐羊车，赤裸上身，口中紧紧咬着象征皇权尊严的玉璧，带着一众侍从缓缓走向城门之外。那些侍奉跟随多年的侍从无不泪流满面，如丧家之犬般抬着一口简陋的棺材，默默跟在新帝身后。

那一刻，永定城内响起了前所未有的哭泣声，那是失去最后希冀的绝望的呼喊；那是无数百姓对于国破家亡的深深哀痛；更是那些曾誓言保卫这片土地到最后一刻的将士们心中无法言说的痛苦。

永定城的百姓纷纷涌向道路两旁，用尽全身力气拉住那辆承载着他们全部信仰的小车，试图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但最终，在命运面前，所有人都显得那么无力。

御史中丞葛朗递了降书后便如行尸走肉般心如死灰地回了城，当他看见养车上衣不蔽体的新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怆与愤恨，大叫一声便一头撞死在了城墙边上。

新帝只能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染浸染城墙，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光芒，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天空，仿佛在寻找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然而，天空中只有无尽的灰暗和压抑，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片土地的沉沦而哭泣。

他轻轻地放下口中的玉璧，那曾经象征着皇权尊严的玉璧，如今却显得如此沉重和无力。他转身看向身后姜允等一直跟随着他的老臣，他们的脸上满是泪水，眼中只有无尽的失望。

屈辱投降终于换来了一城百姓的生机，新帝却没有得到战俘应有的尊重。往后的每一日他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任人摆布，随意凌辱。

敌军的首领为了立威一有机会便对他百般羞辱，还在各种场合让他颜面尽失。

一天，首领心血来潮前往城郊狩猎。他让新帝手执戟矛，身着戎装在前面开路，又召来百姓围在路观看。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让新帝为自己拿来恭桶。面对这些，新帝都默默忍耐了下来，想着只要他敌军放过百姓，放过自己身边这些忠臣便好。

可姜允却再也忍不住这样的屈辱了，他无法接受自己兢兢业业一辈子尊崇、维护的皇权被这样践踏，他上前大骂敌军首领，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你这般羞辱我主，简直禽兽不如！我姜允就算死也绝不做二臣，绝不容忍你这等逆贼猖狂！”

敌军首领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挥手示意手下将姜允拖下去。姜允挣扎着，口中仍不停地痛斥敌军首领的无耻行径，他的骂声回荡在空气中，可很快伴随着哀嚎，骂声戛然而止。

新帝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守护了自己多年的老臣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新帝觉得姜允似乎是笑着离开的。对呀，与其这么窝囊地活着，如今的结局对他倒算是一种解脱。

新朝建立，旧朝的亡国之君也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不久后的一个夜晚，侍从送来了一壶毒酒，那一刻新帝也终于解脱了。

可巳一朝一睁眼一闭眼，他又回到了十三岁登记的那一年，又见到了破败不堪的永定城。

“陛下，夜幕将至，请回宫休息。”姜允又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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