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小岛（一）

这一日，几人总算到了临湖镇境内，问明了方向，径直来到码头，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冷月见过不少的湖，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不禁胸怀大畅。

问了一圈，却没有船家愿意渡他们去岛上。谢不语奇道：“这却是为什么？有钱不赚？”

船家边整理渔网边答道：“年轻人你是不知道，前几日老王送一位客官上岛后，再没有回来，大家哪里还敢去。”

冷月问道：“没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船家道：“不知道啊，有几个胆大的去岛上找人，去了之后也没有回来。你说奇怪不奇怪。岛上肯定是闹鬼了。”

旁边好心的船家都纷纷劝他们道：“年轻人别去了，快回家去吧。”

谢不语心想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高声道：“谁渡我们去岛上，我付三倍价钱。”

一位年长的船家道：“小哥，别说三倍价钱了，十倍价钱也不能去啊。我们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为了赚这点小钱送了命啊。已经有四个船夫没有回来了。”

谢不语还待再说，谢不言道：“不语，走吧，我们再从长计议。”

谢不语正待转身，有一个年轻船夫突然道：“十倍价钱真有吗？有的话我带你们去。”

谢不语喜道：“有啊有啊。”说着掏出钱袋在手上抛了抛。

先前的船夫劝阻道：“阿建，不能去啊，危险。”

年轻的船夫阿建挠了挠头，红着脸道：“我……我需要挣钱娶阿芳呢，看这几位很有本事的样子。能去找到王伯他们也好。”

接过了谢不语给的银子，对谢不语道：“你们上来吧。”

顿了顿，擡头看天，乌云密布，黑沈沈的，又道：“不过，客官，这眼看就要下雨了，不如等这雨过去再上岛。”

易在水道：“这位小哥说的有理，不如我们明早再上岛。”

叶知秋道：“小师妹已经失踪多日，不能再等了。”

谢不语道：“对啊，一点雨怕什么，走。”

船夫阿建的船颇新，人也年轻力壮，船行进得很快，约莫划了两个时辰，已经离岛不远。

这时轰隆隆一声雷响，黄豆大的雨点忽喇喇泼了下来，他们几人都身怀武功，倒是不怕，阿建却掌不住船篙，船不停打转，谢不言抢过去接了船篙，这才勉强稳住，这雨又急又大，如雨幕一般，水汽缭绕，目不见物，电光一闪，半空中又是轰隆隆一个霹雳打了下来。

谢不言心念一动，道：“船要沈了，大家小心。”

谢不语叫道：“怎么办怎么办，船要沈了怎么办！”

谢不言微一沈吟，道：“跳船，岛上会合。”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发现船沈得越来越快了，一阵手忙脚乱后，船彻底沈了。

冷月没来得及跳船，沈船带起的漩涡把她直往水底拉。

冷月冷不防灌了几口水，她从小在湖边长大，她算是会水的，此时却手忙脚乱，视线越来越模糊。

下一刻，有人搂住了她，迅速向上浮去，很快破出了水面。她呛了几口水，咳嗽半天，勉强睁开眼，看来人是谢不言。

他低头问她：“没事吧？”冷月摇摇头。谢不言环顾四周，仍是暴雨如注，目不及物，喊道：“不语，知秋，易兄，你们在哪儿？”

无人响应，只得带着冷月向小岛游去。冷月又饿又困，筋疲力尽，勉力游了一会，乏力虚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冷月终於睁开了双眼。她感觉自己躺在软软的什么上，微微一动，有细碎的声响，应该是干草之类的。

她感觉周身像是泡皱了，手脚都不太听自己使唤，但身上暖洋洋的，颇为舒适。她左右看看，发现身处一块岩石的凹处，可挡风避雨，右手边不远处生了一堆火，谢不言正叉了几条鱼烤着，一手撑着腮，看着火呆呆出神。

听见干草窸窸窣窣的响声，谢不言回过神来，望向冷月，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冷月点点头，撑着坐了起来，道：“这是在哪？”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雨已经停了，见到处都是密密的森林，没有房屋，人烟。谢不言答道：“漫山岛。”

冷月点点头，问道：“二哥哥，叶姑娘他们呢？”

谢不言道：“雨势太大，走散了。等下一起去找他们。他们水性很好，应该能上岸。”

说着把鱼递给冷月两条。冷月体力消耗过大，又在水里泡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接过鱼吃了，寻思叔公说的果真不错，谢不言很会烤鱼。

见她很快吃完了，谢不言又递给她两条，道：“慢慢吃，不急。”

冷月暗暗观察他手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没有包扎了，泡了水也没流血，她的手帕呢？她心里闪了念头却没有开口询问。

两人吃完了鱼，衣服也干了，便起身去寻其他人。

漫山岛不是很大，东面是平地，临湖，其它三面却是尖石嶙峋的山峰，二人沿湖走了一段，便发现了谢不语的扇子，已然在水中泡得几乎只剩扇架，但确实是他的没错。

谢不言道：“看来不语是上岛了，怎么不见人？”

之后在岸边再没有任何发现，二人望着密林深处，对视了一眼，此时天色向晚，再往完全未知的密林深处而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谢不语此刻一定在岛上，叶知秋和易在水也下落不明，他们非得一探究竟不可。

谢不言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冷月是否跟上，走了一阵，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冷月微微一楞，第一反应想要挣脱，但见月色朦胧，寒鸦阵阵，四周阴森恐怖，不知道暗藏着什么危机，他要前行，还要回头顾她，多有不便，便任由他拉着。

如练的月光倾泻下来，透过树林照在谢不言身上，谢不言一语不发，悄然前行，冷月看他侧脸莫名淡漠，心事重重，心里不由得突突直跳。

密林中小路左一条，右一条，二人分林批拂叶，行不多时，忽然听见右首隐隐有兵刃相交之声，谢不言驻足细听了一下，道：“去看看。”

拉着冷月循声音而去，声音是从另一侧的岸边传来，等二人奔近，见七八名黑衣人将一人围在垓心，慢慢将这人挤向湖边。

黑衣人一身全黑，脸色腊黄，全无表情，是巫山教众的装扮，被围那人冷月认识，是漫山岛的朱青。

朱青右臂已经受伤，左手握剑不住后腿，一脚踏空，摔在湖边的碎石滩上。

见不是谢不语他们三人，冷月略有些失望，道：“巫山教众为什么会在漫山岛？”

谢不言道：“不知，先救朱青再说。”

朱青摔倒后便即跃起，长剑急舞护在胸前，已是退无可退。谢不言纵身跃出，长剑连挥，逼退了几名黑衣人，道：“我倒不知巫山教和漫山岛有什么关系？”

见有帮手前来，领头的黑衣人一声呼哨，几人悄无声息地遁入了黑暗之中。

朱青崩紧的神经一时松懈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冷月抢上前扶他坐下。

谢不言道：“朱兄，巫山教众为什么会在漫山岛？又为什么会追杀你？”

朱青脸色苍白，不住喘气，衣服肮脏破烂，想来被追杀已久，望了望冷月，又望了望谢不言，叹道：“多亏谢少庄主及时相救，不然我这条命今天就交待在这了。”顿了顿，续道：“我前些日子，撞见裴凡这禽兽，奸杀了一叶宫的李嫣然，禀明了师父，师父拍桌痛骂，亲自赶去杭州西湖帮，找西湖帮讨个公道，这事不知二位知道了吗？”

冷月惊道：“奸杀？这……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只是掳走了吗？”

朱青咳嗽了两声，艰难地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那日，我在苏州见裴凡行迹可疑，东张西望，故意避开人群，心想不知这小子怎么会来苏州，不知在搞什么鬼。便蹑在他后面，眼看他溜进了一家偏僻的客栈。我从窗户偷偷望去，看到李师妹在他床上，用绳索反绑着手，披肩散发，衣衫不整，几乎□□，整个人瑟瑟发抖。”

“我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只听裴凡道：’嫣然，你我已经这样，不如你回去禀明师父，跟我成婚如何？’李师妹嘴被布条封住，口中只是呜呜呜呜，眼角的泪一滴滴往下掉。裴一凡解开了她口上布条，刚一解开，李师妹便张口大叫：’救……’话音未落，裴一凡又给她封住了口。他阴恻恻地道：’嫣然，你这可叫我很为难啊。’李师妹只是呜呜哭泣。裴一凡欺上前去，抱着李师妹贪婪地亲吻，将李师妹压在身下，便要解自己衣服行那苟且之事。我看这禽兽要欺侮李师妹，哪里还忍得住，跳上窗台，一脚踢开窗户，喝道：’裴凡，你在做什么？！’裴凡看见是我，从床上跳下来，拉被子盖住李师妹，道：’朱兄，我……我……，我跟李师妹情投意合，我已和她成亲。’我哪听他这狡辩，用剑指着他道：’你这个禽兽，你的好事都被我撞破了。’他见我不肯罢休，又讪讪地笑道：‘朱兄，你……你不是也喜欢嫣然美貌吗？不如一起快活快活……’”

“我没想到他禽兽至斯，听不得他的污言秽语，提剑向他斩去。我和他武功本在伯仲之间，打来打去，总是奈何不了他，一个不留神，还被他砍中了左肩，他见机会难得，用被子包了李师妹，往窗户跳去。我强忍疼痛，伸手拉住了他的右脚，他手中抱了李师妹，逃脱不及，眼见要掉下来，哪知他反手一扔，将李师妹向我扔来。我本意是要救李师妹，他扔过来求之不得，伸手接住，哪知他反手两只飞镖打过来，我挥剑挡开了一支，另外一支却插入李师妹胸口，伤在要害，眼见不活了。我赶紧扯开了李师妹口上封条，李师妹眼神已然涣散，声音微弱地抓着我的衣襟道：’是，是漫山岛的朱师兄吗？求你，求你告知我师父……’说完便在我怀里咽了气。”

朱青说到这，更是泪如雨下，不可抑制。冷月想到在武林大会上曾与李嫣然有一面之缘，这小姑娘俏皮可爱，美貌异常，没想到此刻却已经香消玉殒，心下不禁伤痛不已。

谢不言脸色阴沈得怕人，沈声道：“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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