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少年走向讲台,小心放下手里的文件包。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正如母亲所讲的那样,是一些经历过训练的不良少年——染发、纹身,打钉,社会人士的特征一个不落地出现在他们身上。
但他们体态端正,皮肤略黑,眉间凝聚坚毅之气,这些都是在军队里风吹日晒的证明。
少年虽然胆怯,但还是放足了气场:“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李春秋,以后负责为同学们讲解资料、以及分析任务。”
台下出现蚊子叫一样的议论声:“这是哪家的少爷吧!”“怎么找个同龄人当我们班主任。”
夏春秋越发紧张起来,手心里攥出了汗。
“接……接下来点名……”
这些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学生,却还算听话地配合他。
谢谢!夏春秋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
“然后……然后是给你划分队伍……”他用手指着名单说:“洛、荆影,小花玲,洛,为甲队……”
还没说完,少女就站起来,抱住一旁的艾瑞斯亚:“班主任,我可以去乙组嘛!”
艾瑞斯亚伸出手揽住小花玲的肩膀:“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良好的搭档……”
夏春秋为难地说:“很抱歉,我没有权利……这都是院长的安排,以在军队里的成绩排名来分队。”
小花玲抽泣了一会,最后松开了同样很难过的少年。
队长泉,成绩最佳、远超第二名的天才,补了一刀:“在我的领导下,你拿的奖金都能买下他的后半生!”
少女赌气地把头埋在臂弯里,眼泪滴落在脚尖。
夏春秋有些不知所措,在窗外观望的李母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公安二局收容你们就不错了,不然你们就得在孤儿院等好心人来领养!还以为二局对你们千依百顺了吧?”
学生只觉理亏,默默忍受着李母的肆意谩骂。
夏春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不要怪他们,妈妈,都是我没有尽到班主任的职责。”
李母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她瞪视着刚刚没有听话的小花玲和艾瑞斯亚。
夏春秋感觉手上的每一张纸都很沉重,之前在家里想好的演讲方式,全在低头沉默中飞灰湮灭。
铃声敲响后,李母抓住夏春秋的手臂,把他拉出门:“你看看你,一点班主任的样都没有,以后出去怎么说你是局长的亲弟弟,我带你出去都觉得丢人!”
夏春秋没吭一声。
教室内听见了李母尖酸刻薄的声音,学生伸头看向窗外。
泉讥笑着:“看这跟母老虎似的,不知道是亲妈还是后妈!”
一旁的高个男生骂道:“泉,你这张臭嘴能不能自已管管,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
泉脾气一来,他推开桌子:“你在多嘴什么,我跟你之间的账还没完!”
“怎么?想打架?”荆影撸起袖子。
夏春秋听见教室里不对劲,连忙赶了回去劝架。
过了一会后,夏春秋一身热汗地跑了出来,他费尽口舌才阻止了一触即发的打架。
李母早就不耐烦地坐在车里,开着空调。
“你干什么去了!”
“去……去调节了……”
“调什么,那就是一群小混混你知道吗?做好你自已班主任的职责就得了,有这空不如多做做题,出国留学还要不要了?”
李母噼里啪啦地训斥着,夏春秋坐在车里,任凭后母撒气。
“你过会的芭蕾舞好好练,不拿到国际赛前三名,你就别回来了!”
夏春秋默默地抚摸着一块怀表,妈妈的遗容就在那里。他眨巴着眼睛,忍住眼泪,不然要遭更多的呵斥。
三年后,国外名校的橄榄枝、芭蕾舞赛金奖,夏春秋都带回来了,20岁的青年,身形十分羸弱,他的精气神,在养母永无止境的责骂里消磨殆尽。
李母笑道:“不错,不错,这样才能在上流社会有面子。”她用鹅卵石大的宝石戒指,扣了扣芭蕾舞赛的金牌,金玉相扣发出悦耳的声音,令她更加高兴。
夏春秋脸上并没有笑意。
李春笙这时从二局回来,李母立刻迎了上去:“哎呀我的宝贝局长,妈妈想起死你了,帮我跟王总的会面一定安排好了吧!”
李春笙假笑着跟后妈抱了抱。
夏春秋乘此时机溜了出去,围墙外几个人正鬼灵精怪地探出脑袋:“喂——李春秋!”
夏春秋发自内心地快乐,他衣服都不换就跟他们跑了出去。
荆影开着一辆新车,颠簸地载着四人出去。
夏春秋兴奋地问:“今天的冒险主题是野餐吗!”
小花玲拿出餐包:“当然是!”
洛小心翼翼地问:“荆影……你飙车……不会……被抓吗?”
“嘿嘿,就是做着叛逆的事才感觉爽啊!”
车辆冲过一个大坑,车子“嘎吱嘎吱”得发出声音,车内的人摔成一团。
泉:“哎哟,你要颠死我了!”
荆影:“你猜对了就让你体验一把新手司机开快车的刺激感。”
来到目的地,找场地时,夏春秋看见了卖糖的小店铺。
他拿出一盒,上面印满了卡通的花纹。
“这个糖是手工麦芽糖,可香了。”老板摇着蒲扇笑呵呵的说。
李母从不允许他吃这种“低级零食”,越是压迫,他越是馋。
夏春秋买了两盒。他满怀期待地撕开糖纸,塞进嘴里——比起味道恶心的西餐生牛排,几块糖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他拿着糖走回车内,两盒被另外四人风卷残云般地分完。
小花玲惊讶地说:“没想到小少爷居然喜欢糖。”
“诶,是吗,算不上喜欢吧。”夏春秋将镭射糖纸一张张铺平,放在西装口袋里。
荆影坏笑地看着他:“还有烧烤,要吃吗?”
“什么是烧烤?”
“过会你就知道了,保证让你吃上一口就爱上它!”
泉:“过会我们比赛谁猎到的野兔多吧,谁抓得多谁决定放不放香菜。”
在国外皇家狩猎场,穿着马术装备,夏春秋对打猎也是一点都没有兴趣。
和这群人用土工具抓野兔,夏春秋只觉得干劲满满。
或许是跟他们在一起,夏春秋才觉得做回真实的自已。
李母看见夏春秋一身泥,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你这衣服多贵,我花了多少钱才请得到英国王室裁缝给你做?”
客厅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还不快去洗澡?”
李母坐在沙发上,气呼呼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后一把摔在地上:“呸!怎么这么难喝!”
保姆胆战心惊得拿出拖把扫帚来清理。
夏春秋摸着热辣辣的脸,咬牙切齿得走向浴室。
父亲母亲,为什么您要走得那么早,留下那个女人吸我和哥哥的血!
一旁的李春笙拉住夏春秋:“弟弟,洗完澡后来我书房一下。”
夏春秋草草冲了几下就出来了,白皙的脸上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李春笙拿出一块蛋糕和一些糖:“我听说甜味能使人感到愉悦,短暂忘记疼痛,吃一点就不疼了。”
夏春秋耐不住委屈,眼泪瞬间就奔涌而出:“那个女人……”
“你不用担心,不让这疯婆娘吃到苦头,都对不起我局长的名号。”
李春笙无力地笑了一下,他将两份文件交给夏春秋:“但是现在可能没办法教训她了——这些文件是龙腾系统的控制中心密匙,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这些年来,鬼闹腾得越来越厉害了,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李春笙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
“什么意思?”
“公安二局里面都有内鬼,更别提其他的政府机构,鬼就像白蚁,一点点把这个国家,甚至是全世界都啃烂。”
李春笙一拳锤在玻璃上,痛心疾首:“我明天要举行新闻发布会,把他们一个不剩地抓住,要是我回不来了,二局就交给你了春秋。”
夏春秋摇摇头:“此事为什么不长久议计。”
“我呢,其实是个失败的局长,任职这么多年,一点势力都没培养起来……这件事,我孤立无援,连我都不身先士卒,就更没有人去做了。”李春笙苦笑着,语气平淡如同诉说一个故事。
夏春秋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只要二局还在,一切都来得及,哥哥不要做出孤注一掷的事。”
“我不知道内部腐败程度具体怎么样,1%是腐败,99%也是腐败,不能再观望了。”
夏春秋仍还是劝阻:“何不等我进入二局,我们兄弟齐心协力……”
“没时间给我做决定了。”李春笙笃定地说。
哥哥是倔驴脾气,一旦决定了,谁都劝不动他。
夏春秋急忙联系了保安公司,派来几个便衣保镖。
新闻发布会上,李春笙的声音被台下沸腾的呼喊声所掩盖。
“公安二局建立起来才十几年吧,就出贪官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社会真是糟透了!”
李春笙正要曝光名字时,突然一声枪响,打乱了会场的秩序。
夏春秋雇佣的保镖,一半立马飞奔向李春笙,一半搜寻狙击手的位置。
李春笙抓住话筒,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把名单公之于众。
夏春秋拼命向前挤:“哥!!”
保镖就差一步,就能冲上讲台。
李春笙旁边一个墨镜男嘴唇翕动了两下,夏春秋清晰地看见他说:“留活口。”
第二次枪响,李春笙的大腿瞬间炸出一朵血花,他摇晃了两下便栽倒在地。
刺杀行动吓到了记者和与会人员,他们四处逃窜着。
“哥哥!”
夏春秋被人群推搡着,摔倒在地,无数双脚从他身上踩踏过去,嘴里隐隐有股血腥味。
在脚与脚的间隙里,夏春秋看见两个黑衣人,将李春笙拖入后台,地面上留下一道血迹。
“你们要把哥哥带去哪!”夏春秋硬是往前爬着。
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在地上的夏春秋,涣散的眼神凝聚起来。
“不要过来,快回去。”
夏春秋手臂拼命往前伸着,直到李春笙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三个月后
在踩踏里捡回一条命的夏春秋像跟蔫黄的草,毫无生机可言。
“你的哥哥不在,以后你就是家里的支撑了,春秋。”李母假惺惺地擦了一下双眼,随后谄媚地贴了上来,“春秋,我平日里严肃待你,都是为了你好……”
夏春秋并没有理会后妈,直接领着房地产大亨在客厅里就坐。
大亨拿出了买卖协议,夏春秋眼都不眨地签了名。
李母看见“卖房”二字,顿时花容失色:“春秋,李春秋!你要干什么!”
她扑过来试图撕毁这份协议,却被大亨的贴身保镖按住。
李母想到新的可能性,立马又露出笑容:“春秋,我的好儿子,这些钱是不是都给我的……”
夏春秋撕了一张支票,扔在她脸上。李母数了一下几个零后勃然大怒:“李春秋,你这混账!我可是你父亲的妻子!你的娘!”
“这些钱,够你滋润地活到老死了。”夏春秋对大亨点点头,大亨一挥手,保镖便将女人推出门外。
华丽的别墅大门慢慢闭上,夏春秋将余下的资产全给了崔原忌,李家不复存在,李春秋改名为夏春秋。
夏春秋脱下昂贵的定制衣服,换上廉价的夹克,静静站在别墅门前。
崔原忌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你真的要进二局工作吗,你是局长的弟弟,不怕他们搞你?”
“所以我散去了所有家产,改名换姓,没有后顾之忧,这样才能放心踏入这趟浑水里。”
崔原忌笑了笑:“春秋,你哥哥是真厉害,居然能不动声色地找出了那么多坏蛆,我是自愧不如啊。”
“现在我们手里只有那份名单,哥哥找到的证据全被销毁掉了,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名单上的所有人,我都派人去监视了,让他们落网是迟早的事。”崔原忌刻意咬重了最后一句话。
夏春秋抬头望了望天,天空白茫茫的一片。
“哥,你等着,我来救你了,一定会有拨云见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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