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懈不知死活地说出那两个字时,路辛夷感受到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气场骤变,她赶忙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紧,恳求道:“我们走吧。”
周止大概也感受到了,苏懈并非是冲着路辛夷来的,好似是冲着他来的。
换做平时,他不会理会,可苏懈说的偏偏就是他最想知道的。
“辛夷,你先上车去。”
他柔声命令她,转头来,看向苏懈的目光锋利如刀。
苏懈迎上他的目光,不羁,轻视,挑衅。
路辛夷马上解释道:“我当时……我真的……”
她想说当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倒下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模糊,在那时,她看见一只手,和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所以才会……叫错了人。
不对啊,她当时根本发不出声音,她更不会叫苏懈阿止!
苏懈在撒谎!
他在故意刺激周止!
“辛夷,你不需要解释,我明白,你先上车去。”周止眼神复杂地看她,心中涌起无限的心疼还有愧疚。
他没有吃醋,他只是单纯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话,如果不由另一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她是永远不会告诉他细节的。
路辛夷不上车,狠狠瞪着苏懈,眼神警告他小心说话。
苏懈果然笑了:“现在知道体贴人了?当时你在哪里,我忘了,你在飞机上。我给你描述一下当时的画面啊,也不能说完全准确,因为我当时也躺在地上快嗝屁了……路医生被袭击的时候,正在救我,我心脏不太好……是她把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我心脏恢复跳动后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副画面,就是……”
他看到路辛夷警告的眼神,还是很识趣地顿了顿,只挑了最有冲击力的一幕来说。
“我记得那只笔扎进去的时候,血还溅到了我脸上,我眼睛里……对了,刚刚我骗了你,其实那个时候,路医生应该是说不出来话的,我只看到她倒在地上嘴一张一合,我一直很困扰她当时到底想说什么。直到昨天晚上,她叫我阿止,我忽然就明白了,她当时就是想叫,阿止。”
周止只觉得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只手越来越用力,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周先生,你说……”
“够了!”路辛夷突然大声打断苏懈的话。
苏懈看她反应,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了,不再说话,下一秒,突然被人一拳击倒在地。
不是周止,他一直捏着拳,却再明白不过,他是最没资格动手的那个人。
打人的是顾凌霄。
“心脏不好,脸能打吧。这一拳是替顾南星打的。”
说罢,再挥一拳:“这一拳,是替我姐打的。”
打完,活动活动手腕,将路辛夷推上副驾驶座,砰一声关上车门,自己上了车,给路辛夷系好安全带,回头看周止还站在原地,大声叫一声:“姓周的,上车!”
周止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上后车座。
凌霄要启动车子时,路辛夷突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经过苏懈身边时,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坐到后排车座上。
黑色的路虎车驶离停车场。
苏懈还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想起刚才的话,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
车内静得出奇。
窗外的丽江,夜空晴朗,繁星满布,可惜无人欣赏。
路辛夷忽然紧紧抓住周止的手,声若蚊蝇:“我没事。”
周止不想这时还叫她担心,面色弛缓下来,舒了一口气,拍拍她手背。
“嗯。”
车里有点闷,他打开车窗,一只手撑着额头,木然望向窗外——如果他那天没有让顾南星告诉她,他要在那天出国,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苏懈说,她的血溅到他脸上时,他心痛得七零八碎……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还要她反过来安慰他。
她手心暖暖的,还出了汗,应该是紧张极了,担心极了。
窗外夜色幽深,化为他眸中一抹浓雾,遮挡住了一切真实的情绪。
回到客栈,阿豪依旧在门厅刷手机,听见声音,抬头便看见三人黑着脸回来了,一个比一个沉重。
顾凌霄回自己的房,周止和路辛夷在二楼楼梯口分别,他故作轻松地拍拍她肩膀,实在是笑不出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她点点头。
房间里一片漆黑,周止没有开灯,瘫倒在床上,压抑了一路的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滑落。他自己想象过无数次那个画面,可当这一切从另一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时,他才发现想象力的匮乏。
只要想到那只笔捅进她血管的那一刻,他几欲死去。
她当时,该有多疼,该有多害怕……
她是一个医生,她明明在救人,却在救人的时候,被另一个自己曾经曾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亲手捅伤,生死不明。
纵然身体上的痛能慢慢愈合,可精神上的伤呢。
声音明明就是人的第二张脸,她上次在机场问他,听到她的声音难道不难受吗?
可她自己,明明每天也要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会无时无刻提醒她,三年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她的嗓音就是最好的证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永远不可能,真的翻过那一页。
他更不敢想象,这三年来她是怎么过来的。
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继续医生这个职业,她曾经那么引以为豪的工作,却背叛了她……
他在春山医院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就在救人……
他以为自己在纽约三年过得行尸走肉,可跟她相比,他的那些痛苦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不该去纽约的……
不该离开她……
又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闯入她的生活,如果他没有追过那辆公交车……也许她这一生,真的能顺遂宁静。
他只是求婚被她拒绝,伤及了一点可怜的男性自尊。
可她呢,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在医院被人取外号,被人叫白袍妲己,被人指指点点,被从心胸外科调到急诊科,被捅伤,被开除……
她的身体,心灵,精神都因为他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他那天在春山医院的食堂,竟然还当着她的面,那样说她。
……
他好像,只会带给她痛苦。
黑暗中,门轻轻被推开关上,有人悄悄蹲在床边,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他的脸,摸到他眼角的泪痕,湿湿的。
“阿止……”她只敢轻声唤他。
声音还是嘶哑的。
“嗯。”他轻轻回应她,侧过头去,借着窗外微弱灯光,看她的脸。
她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他手里。
他没有看,摸了摸,是一盒香烟:“不抽了。”
难以想象,她身为一个心胸外科的医生,有一天会将一盒香烟递到自己男朋友手中。
“我知道你戒了,从周四那晚过后,你身上就已经没有烟味了,我鼻子很灵,闻得出来。”
“那你还……”
“你现在不是很难受吗?我不想你在这么痛苦的时候,还要忍受多一重的痛苦。两害相衡取其轻。你先缓一缓,戒烟的事,过了今晚再说。”
她低头看他流过泪的眼睛,轻轻为他拂去泪痕,心软得一塌糊涂。
“哪来的?”
“我刚去附近的超市给你买的,是你平时抽的那种吧?”
“嗯……”
“还好,我还怕买错了……”
他一只手握住她腰,稍一用力,将她推倒,换自己在上方静静地看她。
黑暗中,他忽然开口。
“辛夷,你哪怕有一瞬间,后悔过认识我吗?”
空气静了几秒,她忽然伸出双臂勾住他脖子,将他的脸带到自己眼前:“没有。”
她把唇附在他耳畔:“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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