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身边没有熟悉的气息, 她在睡梦中突然醒来。
下楼得匆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裙,就那么赤脚踩在地上,露出的脚踝纤细白皙。
舒清晚抬眸看他眼睛, 话也带深意:“我要以什么身份跟你去出席呢?”
这种世家之间正式的宴会与寻常的宴会并不相同。
主家按礼数施办, 来宾也不可轻率。
一般来说, 受邀者都会有很正式的身份。
她现在跟他待在这里,自然是只能和他一起去出席。
——可那三个字,舒清晚并不敢接。
他们相交的视线, 仿佛也在来往着会合。
傅清聿和贺明漓离开,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动静。
舒清晚下意识看向那扇开启的门。
他侧过身,挡住她的目光, 带着强势。像是笼子上的小门被轻轻推上,锁扣落下。
“别看了,晚晚。”
她仿佛被点明心思, 眸光轻闪。
容隐避重就轻道:“陪我去见证下他们的爱情。”
舒清晚轻一挑眉, 静看着他。
“刚才那位就是黎城傅家的人。上次的酒就是他为这场婚礼而酿,只是有事相托,才分我一些。”
听见那些酒, 她才有所缓和。
确实很好喝,住在这又很闲, 两箱多的酒已经被他们喝掉了一半。
刚才见过一面,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冷冽, 却没想到,会做出这么柔的事情。
喝了人家的酒, 去参加人家的婚礼也是应该。
容隐低下头, 擦过她的唇, 碾磨着,热息掠过她鼻尖和唇角。
她被他启开唇,轻喘着呼吸。只有轻踮起脚才能接得住他的吻。
“他们青梅竹马,相识多年,总算两心相悦。”
听着刚才二位朋友的故事,她也没有多想地一应:“嗯。”
容隐顿了一息,哑声:“我也羡慕。”
咚一声,她心一跳。
婚礼的那一日,不论是黎城还是北城,天气都出奇的好,连天公都作美。
容隐给她挑了一件渐变蓝的礼服,她将暗链拉上时,一抬眸,对上了某人微黯的眸光,不知倚在旁边多久。
容隐走过来,将手中刚取过来的项链给她戴上。
他的眸光专注,气息掠过她的颈侧。
礼服上用轻纱点缀作配,裙摆上的钻石流光熠熠。原本就是海浪的颜色,这条蓝宝石项链一加,更是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是深海里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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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链戴好了,但是他的指尖却多停留了须臾。
终于忍不住,低头含住她的唇。
喉结滚动着,压住她脖颈的手也在用力。
车子已经停在外面等候。
时间点摆在那里。
他可能还是有克制。
闭了下眼,一狠心抽离,吻上她的眼睛。
“舒清晚,若是看见你凤冠霞帔……”
被吻上,她的乌睫颤了下。
他的话未尽。
可她睁眼看进他深邃的凤眸,能够自动读出未尽之语。
她想,她知道。
那天她穿浅红色旗袍那天看他的欲有多重她就知道。
舒清晚踩着高跟鞋,今天她专门打扮过,妆容明艳,只是唇妆被弄毁,她照着镜子重新补了下。
婚礼现场,奢华与浪漫相交织。
黎城的两大世家强强联合,隆重且盛大,轰动了整座城市。
舒清晚同他一道出席。
她听他说了一点两位新人的故事,但并不多。直到亲临婚礼,才能体会得更加深刻一些。
仪式开始时,她就和他坐在台下观礼。
现场几乎被花瓣铺满,连风里都是花香,浪漫至极。
那天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是今天的主角,漂亮得不可方物。本就精致的五官被精心描摹,放大了她的灼眼。婚纱曳地,摇曳着潋滟流光。
连她旁观着都忍不住弯唇笑起。
仪式进行着,台上开始交换婚戒。
整个婚礼现场的人,都能听见新娘的声音:“一戒一誓,傅清聿,这回你要喜欢我一辈子了。”
周围响起不少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舒清晚静静地凝望着,侧脸精致漂亮。
身处婚礼现场,氛围感染得最厉害。
现场掌声不断雷动,都是无止息的祝福。
新娘的话语定定落地:“希望大家都能明白爱与被爱的最终定义。”
——“也能于爱的深海中找到归途。”
她出着神。
容隐无声地扣进她的手指。
她的食指微蜷地轻勾,还是没有动。
等仪式结束,宾客们的活动自由起来,周围很快就有人上前来攀谈。
“容先生?容先生,好久不见您。”
“二爷,好巧好巧!您来黎城,一定得赏脸来吃顿饭啊。”
他们的目光很自然地也会落到她的身上,她的手被他扣住,来不及走。
在各种称呼中,总夹杂着几声容太太。
她被迫营业。
而且,他今天带着她在这露了面,称得上是公开,今天见过她的人心中都会了然。
这个圈子里没有笨蛋。
等这一波人离开,舒清晚压低声音跟他说话:“你以前不会这样。”
几年前,他没有带她去过容家,他们也没有一起出席过这类宴会。
可他变了。
有一块她从前没有涉足过的领域,他要带她走进去。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去想的那块领域。
容隐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有些粗粝感。
“晚晚。”他轻一勾唇,解答她的疑惑,“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任何没有公开的恋情,都是在给别人留机会。”
微风吹起她垂落的发丝。
舒清晚微偏头看他。
——给别人留机会。
这个“别人”很广。
看来,容总吸取的教训不小。
他的气息凑近她,嗓音低沉地补充解释:“避免被抢。”
她偏开眼。
他这边实在热闹,她不想再被连带着关注,自己去逛。
一场婚礼的主角双方有无爱意,她发现其实有迹可循。舒清晚只是参观了一小会,就发现了不少藏在细节里的秘密,会忍不住笑。
婚礼现场又大又热闹,到处可见交谈的人群。
穿着高跟鞋走久了会累,她刚坐下歇一会儿,旁边有几个女人在聊天。
风里花瓣飞舞着,她正好伸手接住一片。
舒清晚拿了杯酒喝,倚靠着休息。
——果然,跟那天送到家里的酒是一样的味道。
家里的酒快喝完了,但今天婚礼现场的酒,无限量供应。
她慢悠悠地品着。
“你说容家那位?容二心里有人了吧?”
“肯定有了啊,现在谁不知道呀?那个视频里头人家亲口回答的‘心有所属’,绝对性的答案。”
“哎,可惜。他当年学校官网的一张照片硬控了我这么多年。”
他在中外媒体镜头前的那一声回答,叫这个答案众所周知。圈里的议论一点没比网络上少。
舒清晚望着前面的草坪,听着她们闲聊,一点没有自己就是事件主角的自觉。
容隐比她大了几届,读书时就是风云人物,毕业后还常被学校邀请回去。她不知道旁边的人说的是哪一张照片,不过她应该都看过。
偷偷喜欢他时,她查过他好多资料。后来在一起后,也没有停止关注。那些照片,她都有。
“他亲口说的,可错不了,这回不是谣言咯。”
“哎哟哟,你在内涵谁?哈哈哈哈哈哈,当年传谈微是他白月光传得满天飞,一句当事人亲口说的证据都没有,一群人傻愣愣信了那么多年。”
“说起这个我也想笑,当年谈微老喜欢拿容隐撑腰,不就是靠的这个么?一句白月光,叫我们信了这么久。”开口的是一个暴发户家的千金,一直和谈微很不对付。“结果呢?容隐连夜召集了所有北城圈子里的人辟谣。由人家亲自出面澄清,还取消了婚约,这打脸打的。啧,我都想象不到当时谈微的脸色……”
舒清晚一顿。
当年她被那些谣言所惑。
却没想到,在她走后,他竟然还大肆澄清过一场。
“我早就说了,什么白月光,我才不信。容二这么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这样恋恋不忘?”
“嘶,话别说太满。我可听说了,他最近这段时间消失不见,还真是因为一个‘心头白月光’,追人追到深山里去了。”
“假的吧?什么深山?这年头谁在深山?”
“这不是听说么……”
杯中酒喝完,舒清晚将酒杯搁在一边,安静地起身离开。
有些震撼。
她还记得刚才那个人说的话。
但是很难想象当时那得是怎样一个震撼的场面。
他看着沉静淡然。可谁又能想得到,他会为了一道暧昧传闻,连夜召集起北城豪门圈的那么多人,只为了澄清。
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安在其他公子哥的头上或许还正常点,但是安在容隐头上,完全不可想象。
后来他跟她说起白月光时,他也没有和她说他做过这么多。
舒清晚感觉喉咙带着哑意。
从那一条他突然发来的信息:【不会再输了】。
到在中外所有媒体面前的一声“心有所属”。
再到他带着她公开出席。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给她树立着安全感。
但原来,从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啊……
容隐的目光一直都在注意着她。
今天宾客众多,他偶然遇见一位伯父,当年教习指点过他,不仅是长辈,还是老师。
年纪大了以后,来到黎城这边养老,所以已经几年没见。
伯父对他感情问题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年,笑呵呵地问道:“你跟谈微结婚了吧?”
容隐跟谈微对他来说都是小辈。
容隐微顿,回答道:“我跟她的婚事早已取消。”
伯父没反应过来,“什么?”
舒清晚正好离他不远,他给伯父指了下人,目光遥遥看着她,“这位是我的爱人,舒清晚。”
他大方坦荡,如她所言——今日确实是在公开。
老先生年纪大,反应了几秒,才从一个既定认知里跳出来,走进另一个。他用老花眼多看了几眼,努力在记住人,点点头,“是个很好的姑娘。”
“当年我也猜到了。”老先生点了点眼睛的位置,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可是看得依旧清明,“因为从你的眼里,看不出爱她。但是现在从你的眼里,能看得出爱小舒。”
没有爱情,很难圆满。
当年这个孩子对爱情不以为意,他也就没有多说。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容隐会自己了悟。好在为时不晚。
容隐轻弯唇,颔首。
他没有介绍说是妻子,老先生猜到了一点情况,拍了拍他肩膀,“好好追人家。爱人,是一个很深奥的课题。”
容隐受教。
她自己逛了一会儿后,他过来找她。
舒清晚正站在一面墙前,上面用漫画的形式画出了新郎新娘初见的场景,很有心意,不少宾客都在这边驻足观看。
容隐抬眸看着,倏忽启唇问说:“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舒清晚很认真地在看漫画内容,突然被提问,下意识想起那个会所的门口。
他垂眼去看她眼睛,像是知道她的答案,已经先行回答:“不是。”
“什么?”她清透的眸中流泻出一丝困惑。
——明明就是那个雨夜,她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在此之前,他们从无交集。
而且,两个阶级相差这么大的人,好像也不会有交集?
“在那之前。”
他知道她仍疑惑,抬手抚过她的眼睛,缓声道:“在戏院偶然见过一眼。惊鸿一瞥。”
舒清晚并不知道。努力地回想,但是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惊鸿一瞥这样的词从容公子口中说出,好像很不对劲。
容隐敛眸,声音微低:
“后来,迷津难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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