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凑在灯下打开那封信,看到上面写:“亲爱的温伏同学,你好!我是我是二零一五级流行音乐学院的付童,你可能对我的名字不太熟悉,但其实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从高二那年的夏天在田径场的观众席看到你的表演,再到得知你就是一中运动会上一鸣惊人的“小赤兔”,我辗转在学校各个公共社交平台,企图在自己的认知之外多获取一些关于你的消息,不知不觉中,我青春期的所有注意力已然集中到了你的身上。高中那一年的时光太过匆匆,我甚至没来得及打听到你的联系方式,就在高考中与学校的一切告别。说起来有些冒犯,高中时我只知你的班级姓名,却从不敢当面打搅你,只能把年级优秀学生代表墙上你的那张照片拍下来存在手机里聊表思念。你在学校露面的次数很少,而我们的教室相隔着一个楼层和无数教室,除了那次舞台的惊鸿一瞥,我几乎没有再见过你的样子。茫茫人海,本以为高中毕业就不会再与你相见,岂知到了大学,我还有重新认识你的机会。最开始我以为只是重名,可你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实在太像,我终于像个胆小鬼一样开始试探着去了解你的信息,最终确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这是我喜欢你的第二年,很快就要第三年了,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年。我是土生土长的戎州人,但在考上大学后家里已经为我买了一套锦城的房子,如果你愿意考虑和我尝试一段时间(甚至更久的话),经济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也保证会全心全意身体力行支持你的一切。如果你愿意搬来与我同住,那自然更好。我们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本就应该做一些大胆和开放的尝试。我身体健康,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对追求自己的爱情和自由从不羞于启齿。只要你愿意,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方面,我都保证能给你很好的恋爱体验。我会是你合格的男朋友、性伴侣,甚至爱人。请你认真考虑,接受我的想法,至少不要太急着拒绝!付童2015年10月5日”最后几行字费薄林草草看了两眼,一扫而过后用手遮住那段内容,转而问温伏:“你看了怎么想?”温伏眉头紧锁:“看了想吐。”他并非夸张,只是视线随着信纸上的内容往下扫,越看到后面越是感觉胸闷气短,最后那些话他似懂非懂,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甚至有些胃痉挛似的,直想干呕。费薄林神色淡淡的,凝视那张薄薄的信纸片刻,不知怎么想的,反正最后从笔筒里拿了支笔,递给温伏:“那写个回复拒绝吧。”温伏飞快地写上“我不喜欢你”。写完抬头,发现费薄林还看着他。他又不情不愿地把回复改成了:谢谢,我不喜欢你。再仰头,费薄林松口了:“我替你收起来。”见费薄林首肯,温伏丢下笔,跟碰了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一溜烟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手。费薄林听着卫生间“哗啦啦”的冲水声,默默把信纸装进信封里,起身走向门口。经过客厅时他冲卫生间喊:“我去超市买点东西,有要吃的吗?”温伏还在哗啦啦地洗手:“菊乐!”费薄林便关门离开了。温伏洗完手出来,站在客厅到处看看,左右眼下没事做,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干脆开门跑出去找费薄林。他们租住在小区内部最僻静的一栋楼,小区内没有超市,要买东西得穿行过整个小区才能走出大门。不过小区不止一个门,温伏和费薄林都喜欢走靠近小门的一条近路,比走大门节省一半时间。几分钟后,温伏抄近路抄到一半,忽然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站住前方树荫下的公共垃圾桶前的费薄林。小区里路灯的光线很暗,天黑了,但温伏眼睛好使,一下就瞧见了费薄林,可费薄林眼睛不好使,并且这一年多以来有越来越不好使的架势,因此他站在空旷处,即便温伏就在他斜后方几米,他的余光也注意不到温伏的存在。温伏靠在拐角的树干边,扶着树干观察费薄林在做什么。过了两秒,他看见费薄林身前有一撮火苗。费薄林在烧信。火苗是从信封上燃烧起来的,费薄林把信封夹在自己的指尖,另一只手握着打火机,拇指指腹百无聊赖地反复按着打火机的开关,在打火机喷头的火焰一次次蹿出又熄灭的过程中,他静静看着信封顶部橙红色的火舌从慢慢席卷到他的指尖处,火焰即将烧到他手指那一刻,费薄林把烧得只剩一角的信封丢进了垃圾桶。那一角燃烧着的信件像秋日里一片凋零的枫叶,飘飘荡荡,从费薄林指尖落入垃圾桶的短短几秒,彻底化为了灰烬。费薄林转身离开,去往超市给温伏买牛奶。温伏站在树后歪了歪头,又看向装着信封灰烬的垃圾桶缓慢眨了眨眼,没有追上去。这晚费薄林回来,温伏正在家里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浏览网页。电脑是军训后费薄林买的,他们读大学很多作业和课件都要用到电脑,再怎么省钱也不能把这东西省了,九月份费薄林抽空花了几天时间货比三家,买了台性价比还算不错的,放在家里两个人一起用。“在看什么?”他把买回来的菊乐放在温伏旁边,弯腰凑过去和温伏一块儿盯着屏幕,“报名?”温伏浏览的正是昨天看的那档音乐综艺的报名网页,还有一个周,最后一轮海选就到锦城了。“想去?”费薄林问。他本来就有让温伏报名的打算,只是昨天送外卖时被接单通知打断了,即便温伏不看,他这两天闲下来了也会自个儿上网查查,合适就商量着给温伏报一个。温伏点头,但看到报名费两百而且决赛中心在浙江,来回机票和酒店钱要自负时,又有点犹豫。费薄林在旁边笑:“只要能进决赛,钱不要担心。”他努力挣的那些钱,不就是为了温伏人生中这些不能错过的时刻吗?未来是两个人的,他们的一切费薄林都有在好好打算。“报吧。”费薄林摸着温伏的头说,“我去把身份证拿来。”上传了身份证,付完报名费,费薄林明显感觉到温伏的情绪兴奋了很多。晚上两个人躺着睡觉,温伏一个劲儿往费薄林身上嗅。费薄林忍无可忍,拿手指头抵着温伏额头不让他往自己胸口靠:“闻什么?!”温伏突然喊:“薄哥?”费薄林:?温伏:“你最近在抽烟吗?”费薄林指尖一僵:“怎么忽然这么问?”温伏一下子躺回枕头上:“问问。”费薄林不接话,温伏也不吭声了。房间里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这次换费薄林开口:“海选想好唱什么歌了吗?”温伏说:“想好了。”“唱自己写的?”“不唱。”温伏在高二那年比赛的时候吃过了一次亏,知道选歌的重要性,“海选和决赛都唱大众熟悉的,其他比赛再唱原创。”观众和评委一起参与决定和投票的赛制,选手最主要的事,除了歌唱水准以外就是选歌,选的歌不能太大众口水话,但也不能是全新的原创,最好能选有一定演唱难度和知名度、既能表现水平,又能引起大部分人情感共鸣的歌曲。至于原创,最好是在海选到决赛的中间阶段,赛程刚起步时、选手没有很强劲、有充分的余地和把握好好发挥的场次里找机会展示。第二个周周五,音乐学院有人过生日请吃饭,包了个酒吧邀请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温伏。原本温伏是打算拒绝来着,可费薄林那天要兼职到夜里十二点,就劝温伏跟朋友一起玩玩也不错,玩够了他再去酒吧接温伏一起下班。温伏一听费薄林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接自己回家,略一想象,便觉得很是神气,于是点点头,奋勇地去了。这天下了场秋雨,天气降温,费薄林明明提前给温伏买好了过秋的衣服,温伏不乐意穿,就爱穿费薄林的旧衣服。他穿着费薄林的旧卫衣去酒吧,一到酒吧就开始期待回家。结果就在酒吧碰到了孟煜。孟煜看见温伏时也很惊讶,本身他也是别人邀请来的,说是朋友的妹妹生日,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这儿还能遇到温伏。好在温伏天生脸就冷,虽然看见孟煜前和看见孟煜后是两种心情,但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可惜他不想搭理人,人却要招惹他。温伏坐在选修班同学聚在一块儿的卡座里,孟煜左晃晃右晃晃,拎着两杯特调酒就过来了。路过服务生身边时,还叫人去准备六杯龙舌兰送到温伏桌上。像一早就料到温伏不会给他好脸色,孟煜走到温伏跟前,没说话,先从兜里掏了一沓红钞票出来:“喝一口,送你一百块?”费薄林家里边条件不好他是知道的,包括许威那边,也一直陆陆续续打听着费薄林的消息,就连费薄林现在在兼职送外卖他们也很清楚。没钱,就有的聊了。果然,在温伏这儿人是人,钱是钱,有人厚着脸皮给他送钱,他瞅了一眼杯子,里头的东西蓝不蓝绿不绿的,虽然费薄林叮嘱他不许喝酒,但他假装权当里头是饮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被辣得皱皱眉,腹诽了一声难喝,就抽走孟煜手里一百块钱,继续扭头看向大门口,等着费薄林来接他回去。“多喝几口,”孟煜别了别脚,想挨着温伏挤下来坐,温伏一动不动,他又只能把垂下去的屁股抬上去。温伏又回过头来瞅他一眼,不耐烦地喝了三口,抽走他手里三百块钱。这时候服务生送来了龙舌兰。孟煜挑挑眉,指着这六杯龙舌兰和桌上一瓶乌苏:“这几个,你喝空一个我给你一千。”这是他们以前来酒吧经常玩的一个游戏,在酒杯或啤酒瓶下垫一沓钱,有多有少,钱多的杯子底下酒也多,谁喝空了杯子谁就能拿走下头的钱,这也是孟煜来这儿身上带了不少现金的缘故。这游戏的筹码在他们那堆花钱如流水的人那里也就起个玩儿的作用,但孟煜是瞅准了温伏不懂酒,拿六杯小杯的龙舌兰和一瓶啤酒摆到温伏面前,正常人要拿这一千块,肯定选度数远不及龙舌兰的啤酒,但温伏门外汉,果然先选了小杯的龙舌兰。换做平常没怎么喝过酒的人,有了那杯特调酒垫肚,剩下的龙舌兰都不用多来几口,两杯就能喝个烂醉。龙舌兰杯底和杯口都撒了一圈盐,温伏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舌头尝到盐巴时整张脸拧得像块苦瓜。孟煜瞧他反应,咬定了他是没喝过酒,故意问:“不好喝?”温伏刚想回答“咸”,一抬眼对上孟煜乱七八糟的眼神,一点多余的口水都不想浪费,只伸手说:“一千。”孟煜笑吟吟把一千交到他手上:“还有五杯。”温伏挨个喝了,越喝到后头孟煜脸色越难看。四五千块钱赔进去了,温伏这小子是一点要醉的架势都没有。别说酒有后劲儿,这劲儿再怎么后,也不至于那么多喝下去人还不带喘气儿的吧?孟煜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天生的酒囊子了。可他也明白个道理,一个人喝酒再是厉害,那也有个上限,总有个程度是能醉的。眼瞧着温伏抽了他六千多就不喝了,孟煜不甘心,指着桌上最后一瓶乌苏,说:“这瓶!这瓶喝了给你两千!”温伏不奉陪,温伏做事有个度,他把自己和费薄林去浙江参加决赛的机票酒店钱挣够了就不会贪心,所以他说什么都不喝了。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费薄林就要来接他了,他还等着喝两口水散散酒味儿,免得费薄林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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