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
郡主的马车抵达了门前。齐老爷齐夫人齐齐站在门口迎接。
黎季瑶走下马车,见是个小小的门,与宫家差不多的格局,小院子,小房子,清新爽目,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在齐老爷说着家舍简陋,不及长公主府时,黎季瑶道:“这儿好,比公主殿下那破房子不知道好多少。”
有谁敢这样说自己的家?而且是高祖赐的长公主府!
齐夫人想起金嬷嬷说的,心头感慨:这郡主大人果然是个怪胎。
齐老爷混官场的,生怕黎季瑶说的是反话,兢兢战战答:“长公主府是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居住的地方,小官这儿住的才是破地方。”
黎季瑶笑眯眼,道:“公主殿下住的不叫家,叫大屋子。每日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而且都把它当成自己的避难所一样。”
齐家三口人,只能一再听着黎季瑶的大放厥词,因为是郡主大人批评自己的家,谁又能说不是。
齐家人将黎季瑶迎进了屋里头。齐夫人殷勤地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给黎季瑶介绍:家舍虽小,可是养了不少花草,也算颐养性情。
在要迈进门槛的时候,黎季瑶被裙脚绊了下,三七走上前慌忙扶住主子,同时帮主子整理腰间的配饰,一个环形玉佩,露出在了齐夫人和金嬷嬷面前。
“夫人,这——”金嬷嬷像是眼睛被虫子咬了似的,猛夹住眼。
齐夫人神情一滞,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郡主这玉佩真好看。”
“好看?”黎季瑶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看回齐夫人,“这劳什子东西,没有一个说好看的。”
齐夫人干干笑下:“郡主佩戴的饰物怎会不好看。”
三七觉得这齐夫人是孤陋寡闻,不好看的东西多着呢,像皇帝,有时候被迫佩戴的东西,不也是什么祖先流传下来的,不一定会好看,于是撅着嘴帮自家主子说:“这是长公主替郡主求来的护身符。”
原来是这样。齐夫人和金嬷嬷互相对了眼神似的。
“请,郡主请进。”齐夫人带郡主进屋。
后面,齐老爷和自家闺女齐云烟并齐走着。齐老爷负手,愁眉苦脸地说:“你娘,听说宫大人对你有意思,说想改天让个媒人去试探。”
“爹怎么想?”
“能嫁进宫家自然是好事。但是,宫大人这人——”
可见,宮相如在众官的风评中不是很好。
身份为国舅,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加上,宫家与先帝似乎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宮相如做人做事,都是奉了皇命,在他人眼里,有点像黎子墨的哈巴狗。
齐云烟没说话。
齐老爷重重地哎一声。
一个小厮飞速地蹿进门里,对齐家父女说:“老爷,小姐,外头,都乱了。”
“啥?”齐老爷愣住。
是有听说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住进了皇宫里头,莫非,真的是搞政变了?
小厮是急得,激动到话都说不清楚:“说是皇后娘娘没死,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市井小民,哪会想着人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本来死的人,突然活了,第一个念头,不是炸尸,就是有鬼。
数不清的民众由此走上街头,将道路堵到水泄不通,其中,不乏外国的使者。沿街房子的门窗,全部都打开了,一个个探着脑袋。
是人?是鬼?
这是所有人脑子里转的。
那些官员们,更是一个个惊疑不定,像是提了自己的脑袋,跪在了宫门前面的大道两侧。不是皇帝要他们跪的,是他们自己跑过来跪的,为的,也是近距离瞧瞧是怎么回事。
诚然,在大家的印象里头。这宫皇后是个深居后宫的,比起擅于与官员们交往的胡太后,和大家见面的次数是屈指可数。以至于,现在人们回想起来,对于这个皇后,只能记着两件事,一件是当年她作为皇后第一次入宫,嫁给天子的时候,一件是她死了,皇帝悲痛万分,亲自扶棺,将她从宫里送出去的时候。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是坐在花嫁的轿子里,或是躺在了棺材里,反正,没人能真切地看见皇后的脸。所以,才会使得在茶楼评书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想象,这是个在床上惑乱国君的妖女。
狐狸脸,妖孽眼,水蛇腰,美若毒蛇。
只要听过评书的,只要道听途说过宫皇后故事的,哪个不是这么想。
这样说来,这个狐狸皇后,死而复生,真是妖了。
皇帝带皇后回来,传播的官方消息,是说之前已经被朝廷拿办的孙府搞的阴谋,孙某人多年前想毒死害死小太子,结果被皇后误食。小太子爷的命保住。皇后却由于这奇特的毒药,进入了假死状态。直至最近,抓到了孙某人的罪证,经孙某人招供,才知原来皇后没死而活着。
大伙儿就此疑问来了。这皇后躺在棺材里这么多年,不吃不喝,难道也不会被饿死吗。
“上古的传说里头,不就说过有狐狸变回女人魅惑皇帝的吗?”官员们之间,不禁都交头接耳。
“若不是妖,莫非是神仙?”
这世上,不是妖,也就只有神仙可以不吃不喝活下来的。
回来的皇后,真身是妖还是神仙,立马分成了两派阵营,吵到不可开交。
花夕颜坐在马车里头,没有和皇帝一个马车。柳姑姑递上帕子让她擦下汗。刚在棺木里躺了会儿,等那两只老妖精过来,不会儿就给闷到额头出汗了。说起来,演这么一场戏,还是后来在避暑山庄和那两个人合计出来的。
想是再化作颜尚书回来,正好是给对方把柄。因为,两只老妖精,据说是冲着抓她这个魅惑国君的颜尚书回宫的。如此一来,回归后位,未尝不可。但是,为了能压住这两只老妖精,只凭皇后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只能拿出凤印这一绝招。
她的凤印,当年死了的时候,随即被冻结,与她的身体一块被封住棺木中。这点,作为最后关上棺盖的黎子墨也是最清楚的。然而,数年后,当黎子墨再打开棺盖时,凤印却是不见了。那是由于她的身体被移出了陵墓,凤印自然随她走。只是,这凤印是个历朝历代皇帝皇后都搞不清楚的神物,有它自己奇怪的灵性。在她记忆回来时,才发现,凤印早已不在自己身边。而且,到处应该也是找不到其踪影,不知是去了何处。因此呢,她拿来唬两个老皇后的凤印,不是东陵天子赐给她的,而是云尘景借给她的。
云族宗室作为九支神族之一,一样有龙玺凤印的存在。云尘景未娶妻,凤印自然在他手里。这会儿情况需要,借了给她一用,未尝不可。在借了凤印打算狐假虎威的时候,几个人对此,不是没有顾虑。比如说,这云族的凤印到了她这个东陵皇后的手里,她又不是云族宗主的妻子,这云族的凤印能听她的话?
尝试后的结局是出人意料。可能是她本身拥有过凤印的关系,所以,无论是东陵的凤印,或是云族的凤印,她都能用。这个逻辑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事实上,她是能让云族的凤印听她的话的。众人想破脑子,非要挤出一句解释的话,也只有这样的说法了。
青虎立在自己主子身后,眺望从城门进来的一行皇家队伍。眼见着,这场戏演着快到尾声了,效果还不错。只是,若是被自家那些脑子迂腐的长老们知道,宗主将云族的凤印借给了东陵皇后,会不会又被宗主气到快吐血。
悄悄叹声气时,眼角探望一眼自家主子,似乎,云尘景的心思完全不在这。
邪王那句话,像是有意无意对他们几个透露的。
令狐京旭!
云尘景的眸子里一沉。
这个邪王,不知打什么主意。之前,他会急着回云族,也是因为这家伙,派人捎给了他一个口信,说是云族与宫皇后的死可能有关。可见,这家伙,早在那时候,已是大致猜到是她没有死而是宫皇后的真身了。
后来回来,再听拜把兄弟说,那时候,去动棺木,同样是邪王报的消息。
说起来,他云尘景,与拜把兄弟黎子墨,与这邪王,向来没有什么交集。邪王卖情报,一般也只有心里有贪婪念头的人,会去向邪王买。他们两个人,不是不向邪王买情报,是想要的情报,邪王要么不会有,要么有也不会轻而易举用钱可以卖给他们。
邪王性情是这般古怪的了,看不得天下太平。
如果正如邪王所说,这作为挡灾娃娃的花家废物小姐真是没有死,无疑,宫槿汐这条命,可就非常危险了。
原来棺木里代替宫槿汐躺的那具尸体,他们是动都不敢动的,连碰都不敢。只是在上面铺了一层障眼法,让宫槿汐在尸体上面躺下,等两只老妖精来,再开场演戏。因此,那具尸体,虽然有宫槿汐的面貌,但是,他们都清楚,不是宫槿汐,而很有可能是那个花家废物大小姐。
尸体都在这儿了。怎么能说花家废物大小姐没有死呢?
唯一,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七魂六魄在虚无的空间里,处于死亡与活人世界的边缘。如果槿汐的七魂六魄真正稳了下来,这位花家大小姐的魂魄,马上会渡过死亡之海。因此,东陵的凤印,一块是在这地方。”
青虎听着自家主子像自言自语地喃喃。也因于此,云尘景的面色,不大好看。因为想到,要想她七魂六魄稳定下来,必须让她放弃继续想花家大小姐那条命,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
她说她是个坏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像这样无辜拿人家的命抵自己的命,她又怎么肯呢?若是肯,早已沦为与孙家那样的一类人了。
云尘景脸上晃过的青白,在青虎眼里,特别心疼。知道自家主子对宫家小姐的心意,不是一日两日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再到把佳人忍痛割舍给了拜把兄弟东陵太子。虽然说,那时候宫家老爷为了不得罪他们云族,道出了一个理由。但是,在这个理由的背后,又是他家主子的一段隐忍。
这些心情,她能否明白到一丝一毫?只知道,他家主子对她是嬉皮笑脸,像是没个正经的,其实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那一片心思。
青虎感慨,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欠债必还。前世欠下的债,今世必还。
城门进入的皇家队伍,举步维艰,被民众堵着。这款盛景,恐怕连当初天子登基出城祭祀祖先,第一次面向万千子民时,都比不上。
对于那些从国外来的,时刻注意东陵国动静的人来说,这刻,比起历朝历代的东陵换天子的仪式,要益发有趣。只因为,这天下女子里头,能像宫皇后这般死而复生奇闻的,貌似没有一个。
彼岸花的红袍,在夜色中若团巍巍的火焰,伏趴在京城里头一家客栈上。小鸽子撘眉眺望,不会儿,见到了立在宫门屋顶的云族人,道:“这云宗主和青虎怎么不在宫里等?”
“看好戏,在宫里关着门窗怎么能看见?”嘴角咬了根竹签,那是刚吃完一支烤鸡后留下来的,令狐京旭胃里打了个饱嗝时,眯缝的妖孽眼,是眯眯想起了宫里的小吃货来了。
那孩子,多有意思。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孩子。不可否认,黎子墨这两个儿子,那个小太子爷,早已名扬天下,小小年纪已是如此不得了,长大了,青出于胜于蓝,远胜黎子墨是指日可待了。倒是那个在乡下随失去记忆的母亲一块长大的孩子,那副奇怪的心性,似乎谁都看不清呢。
而且,那孩子身边的灵宠,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真真是不得了。不知道黎子墨本人发现了没有?
想到那麒麟狮子狗也整天绕着那孩子转,应是嗅到什么味儿了。
小鸽子是蛮怕云尘景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人家是大名鼎鼎的云族宗主,哪是他这个小书童能单挑的。于是极快地收回视线,往四面八方,再找了找。结果,真被他又找到了好几个大人物的样子。
“大宛国的皇子。”小鸽子嘟囔,“在无名岛上不是被四灵的白虎咬伤了吗?”
“咬的是三皇子。被东陵白虎咬的,没有十天八个月哪能好?这会儿来的,应该是四五六七那些打酱油的吧。”情报王的语气完全将这些大宛的小皇子们当成了空气。
谁让大宛国国君,是坐拥后宫三千,皇子一大把,号称有上百个吧。所以,可以想象得到,大宛国内,争抢帝位的内战有多可怕。三天两头死掉一个大宛皇子或是大宛公主,都是十分正常的事。这么多皇子公主里头,也就只有第一到第三皇子,比较有一些让人惧怕的能力。
“大宛与东陵这算怎么回事?因为被黎子墨打败了一回,所以,想报复?可之前,不是都臣服了吗?而且两国贸易据说是红红火火。”
“报复?也要看大宛有没有这个能力。那么多年前,都被黎子墨打到落花流水。黎子墨的十二卫亲军,是养着玩的吗?”
小鸽子从这口气里听得出,自家阁主,对于东陵帝君,有一丝忌惮。
邪王一口将竹签子吐了出来:“黎子墨那是无血公子,没情没义的,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绝对要到自己手里捏着的。本阁主都想,他之前小时候是不是常被什么人虐待过?不然,如此恶劣的性格,天下无一能比得上。”
当帝王的,能当到黎子墨这种随心所欲的,天下恐怕都没有一个及得上。想到这儿,小鸽子都觉周身像是冒起了寒意。
绝尘冷漠的仙颜,像是无求无欲,实则里是个黑洞,一个深不可测的,无人能及的黑洞。
正因为如此,这个天底下最令人畏惧的男人言明独爱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好奇。
不过,这八卦王,当年对于宫皇后这号人物,真是没有什么兴致了解的。可能是她在位时间太短,光芒未曾发出的缘故。
“直到她变成花家大小姐,我才知道自己当年看走眼了!”对于自己居然能漏掉当年的重大情报一事,情报王悔恨到,感觉是自己毕生的耻辱。
小鸽子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家阁主,对于这位宫皇后,兴趣打一见面就有了。
“她不会装。”
做人嘛,做好人,做坏人都好,他邪王,性情之所以被人说是古怪,不就是因为他不喜欢装。同样的,这宫槿汐宫皇后,一样是不会装的人。
所以,特别对他的胃口。
小鸽子只希望自己阁主不是要和东陵帝君抢女子,毕竟,似乎这东陵天子对于宫槿汐,是绝不会放手的。
邪王那张妖孽美颜,在夜色中,像是罩了层面具,什么都看不清。
小鸽子打了个喷嚏,捏住鼻子,回头望过去,见到京城对着的那座山,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望着这边。
“好多人在等着这场戏呢。”邪王沉沉地道一声。
有多少人在看?他相信,只要不是傻瓜,三十六国,每个国都会派人来看的了。
马车终于行驶到了宫门,在这里,皇后要下马车,换轿子。同时与天子一齐,面对夹道迎接的官员。
柳姑姑扶花夕颜的手下马车时,感觉到指尖传递来的冰冷,像是掉入万年的冰窟窿。柳姑姑打个寒噤,见花夕颜的脸,像是挂上了张面具。
车帘掀开一角时,人们已经感到有道光的刺眼。只等那所谓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下马车。那时刻,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望着,猜测是神仙或是妖孽。
神仙的话,应如天下两大美人素卿娘娘和琼瑶公主,娇弱如花儿,体态盈盈,每走一步,都如在云端上,让人看着心悸不已。
妖孽的话,应像传说中那天下第一美人,妖到每个人看一眼,都犹如坠入了地狱一般,美到吸人魂魄。
凤靴,踩在地上,是发出咔哒咔哒的清声。不像神仙或妖孽的无声,倒是比较像个正常人。于是,翘首观望的百万民众,都两眼愣了。
云尘景忽的从宫门顶上立了起来,一双高贵的蓝眸,俯视到她身上时,眸中飞出的光亮,像是回到十几年前,第一次在宫家里见到她那会儿。
和黎子墨一样,他是从没有这么奇怪的女孩。一双很翘很俏的眉,底下那双眸子犹如小杏子一般,水灵灵的,狡黠如兔,言行举止,像是被赋予了天生的高贵与从容,所以即便她,偶尔不像那小姐儿,做出爬墙私自外出等不像大家闺秀能做出的事儿来,然而,只要她这样规规矩矩的一出现,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只记得她那幅天生的尊贵。
对,是天生的。
在行进的马车里头换过了一套行装,此刻走在朝圣的百姓官员中,头戴的九凤后冠,数十条细小米珠,整齐划一,韵律地摆动。皇后国服里最高贵紫红凤裙,在夜色里,袍子上一条条鎏金百鸟,像是雀雀欲飞。
鹅蛋颜,两道秀眉犹如远山,一双杏眸,宛如流光。不是众人想象中的神仙或妖孽,却似乎更让人难以想象。
只见,天空中,突然一串串拍打翅膀的声音冲着京城和宫门而来。
人们仰头,见那一群群鸟儿,犹如千军万马,而且是什么鸟儿都有,从东陵京城上空以及皇宫上面掠过。
一刻,像是没有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好像是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万籁俱寂的片刻之后,东陵国京城,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百姓潮水般的声音,犹如阵阵轰鸣,涌进皇宫里头。
两位老皇后,因某人高举至尊的凤印回来了,由此不可能再赖在月室殿。又是由于她们以前在宫里居住的行宫没有打扫好,只能是先移驾到了胡太后死去后空着的永寿宫了。
比起皇宫门口的热闹,安静的永寿宫,真像是个棺材一样,黑溜溜的,只有几盏灯笼挂着,随风一摇,阴森诡异。
陈氏像是被道风刮到身上,突觉一道寒。见自己身边服侍的宫女走进来,贴在她耳边耳语。陈氏眼中明显写着不信:“眼睛都瞎了吧?”
可是,宫门那头传来的百姓呼声,像是大海荡起的浪涛,涌进了永寿宫。
擂鼓轰鸣,百姓齐呼:皇后娘娘万岁!
连万岁都出来了,竟是与天子一样万岁!
陈氏拍下桌子:“成何体统!”
紧随,那宫女报信的事儿,密密麻麻的鸟群,像是军队过路一样,整齐地飞过永寿宫的屋顶,是将屋顶上休息的两只小麻雀,都惊到了。眼见像是有什么号召一样,两只小麻雀一齐展翅,不会儿,加入了头顶的鸟群仪仗队。
宛如奇迹的天上奇观,让陈氏张大眼,哑了声音。
自古今来,都说皇后为百鸟之首,凤的化身。但是,谁不知道,皇后其实就是个人,哪里真有可能百鸟朝凤这样的事儿。传说即是传说,当真出现的刹那,百姓高呼万岁,变成了理所当然。
“这,这些鸟儿,莫非是帝君变出来的?”陈氏从牙齿里挤出声音。
念慈面目沉静,似乎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黎子墨没有这个本事。放眼天下,这种能让百鸟朝凤的事,如果有人能做出来,早就有人做了。”
这话是没错的。只要能做的出来,哪个天子皇后会不愿意做,一旦做了,就和现在这样,百姓都是好愚弄的,收服多少人心都不在话下。
陈氏说:“太皇太后,你说,这都是由于凤印吗?”
关于凤印的传说,有许多,偏偏没有百鸟朝凤这一样。念慈也不好说了。但是,两位老皇后只要想到宫槿汐手里抓的凤印,无不面上黎黑,心疼到要死。她们当皇后那会儿,和胡太后一样享受尽荣华富贵,唯独,连凤印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想方设法,美色用尽,帝王就是不给她们看。
这宫槿汐是什么运气?能将天子的心勾到只有她一人。
由于外头的声音太嘈杂了。宫女关紧了门窗。
“我瞧她手里那枚凤印,不大像。”念慈像是想了良久后,说。
“太皇太后见过凤印?”陈氏问。
“不,本人没见过。但是,她七魂六魄未稳,而且,若是真有凤印这东西的话,她也早该拿出来了。尤其在无名岛的时候。”
在无名岛,只要宫槿汐拿出凤印,可能不需要天子帮忙,都可以逃过一劫。
“可她手里拿的明明是真凤印。”陈氏说。
“是真凤印,但是,是不是东陵国的凤印呢?”
陈氏听她这话,有些大惊:“不是东陵国的凤印?她又不是其它国的皇后,能用吗?”
念慈将手中的茶盅重重放到了案上,道:“本人要去个地方,你守着这身体。”
陈氏见她突然倒下来,连忙和宫女一块伸手扶住,又对着黑暗里的空间喊:“你去哪儿,石大人?”
许久,都没有人答声。
宫门,花夕颜感觉到越走越艰难,这种高跟的凤靴,穿起来像踩高跷一样。对于许久已经忘了怎么穿这种鞋子走路的她,要维持住走完这百米路,是像跑完马拉松一样。不会儿,背后湿了层汗。
前面,一只手在等着她。让她刹那像是穿过了时空,感觉像是走在现代婚礼现场。
墨眸望着她向自己走来,看到了她脸上一丝怔忪和神游,云眉之间,微微蹙了蹙。她这是看到哪儿去了。
不管如何,她穿这身衣服真是美,让他想起八九年前新婚的时候了。两旁百姓和官员的声音,
对他来说,像是过眼烟云。因为不管底下的人反对不反对,他,只有她一个妻子。
他,是太需要她了。
她的手伸出来,在握住他的刹那,他感到了冰凉。
冷成这样?是因为太紧张了吗?
难得她有怕的时候。
一声压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头微微发出。她近在身旁,听得真切,望了他眼,似有些无奈:“扶着点,若是摔了,成笑话了。”
她是烦恼的很,以至于忘记了,该对他自称臣妾。
只是,那眼神,对着他,还是那么的理智。
他和她,究竟算得是什么。盟友,合作伙伴,作为天子和皇后,这样的关系最好不过。他并不反对。所以,即便他心里多喜欢她,都不得记得先帝说过的教训,爱一个人,一定要把她藏在心底,最心底。
让外人不会猜忌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要让她本人猜忌。这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保全她自己。在他一旦,如果没法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时候。
只见他那还似乎露出一丝笑盈的墨眸,转瞬间,又转为与夜色一样的深不可测。花夕颜垂眉,只记住抓牢他的手,免得在公众面前闹出笑话。
一对才子佳人,坐上轿子,进入皇宫。
看戏的人们,似乎都余韵未尽。不说百姓,先说两边路上跪着的朝廷百官们,都是面面相觑的样儿。这宫皇后回来了,可宫家人呢?
宮弘文不是被皇帝还关着吗?
是的,当年是说宮弘文因为救皇后不力而被惩罚,与皇后这会儿死而复生,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到底那是皇后的父亲,皇后总会为父亲求情吧。
宫夫人,多年没见的爱女回来,以前不是整日听说以泪洗面吗,怎不见到这里看女儿。
最奇怪的是国舅了。
文武百官找了遍,不见宮相如的影子。
看来宫家人是都知情了。再傻的人,只要将其中的逻辑想个遍,都知道有猫腻。
众人议论纷纷时,好像都忘记了之前,有个御前尚书霸占了皇后的园子这事儿。毕竟,这皇后死而复生的事儿,太让人震惊了。
齐家人,就很震惊的模样。齐老爷,派人去打探消息真假。后来,在自家院子里,看到百鸟飞过京城上空,与家里人一齐张大了嘴巴。
黎季瑶早知道了怎么回事,坐在屋里吃着花生,喝着茶。三七叫她别吃太多,小心拉肚子。
齐夫人有点晕沉沉的,让金嬷嬷扶着自己:这,宫皇后回来了,对她女儿是好事是坏事呢?以前,巴结的那个御前尚书呢?死了?活着?不管怎样,这宫皇后回来的话,御前尚书再如何,都比不上宫皇后,这点确定无疑。但是,宫皇后会允许自己兄长和她女儿来往吗?
齐老爷叹气,背手走回屋里。
齐云烟低垂下小头,走回屋里陪郡主。
齐夫人让金嬷嬷扶自己回屋。金嬷嬷扶着她进到屋里,给她倒了杯热茶。齐夫人手里握着茶盅,手指掌心都抖着。金嬷嬷擦着脑袋上的汗。
“怎么,死了的人,能活下来呢?”齐夫人牙齿里头,都是惊颤。
金嬷嬷摇头:“老奴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老爷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不是回来说了吗?说,皇后那是没有被毒死。”
“毒死什么?那是天子诓人的!能毒死早就毒死了。”齐夫人嘴巴哆嗦着,吐出这话时,被金嬷嬷一个眼神打住。
齐夫人感觉周身都是恶寒,嘱咐金嬷嬷说:“关上门窗。我要睡觉。”
金嬷嬷立马走去关窗关门。但是,等她关好门时,回身,见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
齐夫人和金嬷嬷,两个人马上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喊:“石大人。”
在黑暗里的男子,只露出一双袖口里的白手,中指上,戴了枚玉戒。
“我要那样东西。”男子的声音,低沉,像是大提琴。
齐夫人面色慌张,说:“那样东西,以前不是给过大人了吗?”
“我还要一样。”
齐夫人眉头噙着冷汗:“这么说,她真的没死回来了?”
“你担心什么?”
“民妇只是听说,听说咒术失败会怎样。”齐夫人噎着口水,说出自己有些怀疑的,“之前,孙大人孙府被抓,是不是也因为这样?”
石大人扫她一眼:“你想知道?”
若想知道,知道的越多,会是什么结果。
齐夫人只要想到这层意思,哪敢再问,连连摇头:“不,民妇不是想知道。那些都是大人的事。”
“你知道就好。咒术你并没有参与,你有何需要担心的?”
齐夫人因他这话,似乎可以喘出一口气。但是,想到他又要东西,就满脸忐忑和不安:“大人,皇后娘娘既然都回来了,那就——”
“就什么?你以为她回来了,你可以逃脱罪责了吗?你可是帮过本官的,是共犯。”
因为共犯这两个字,齐夫人身体摇摆到摇摇欲坠。
金嬷嬷像是欲哭无泪,磕着脑袋:“大人大人大量,饶过老奴和夫人吧。”
“为什么要饶过你们?你们女儿现在有人看中了。之前呢?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是到我这里哀求过吗?”
沮丧,无奈,走投无路,在齐夫人和金嬷嬷脸上闪过。齐夫人咬了牙:“行吧,我去找,找到后,给石大人。但是,也请石大人在这次以后,不要再来为难我们了。”
对此,男子冷冷一丝笑:“那就三日为约,三日后,本官来取东西,若取不到,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齐夫人和金嬷嬷同时身上一道刺骨寒风刮过,不会儿,屋里已经没有了那位石大人的踪影。
金嬷嬷战战兢兢扶起一样腿软的齐夫人,说:“这石大人究竟为何事,非要咒皇后娘娘死呢。”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皇后得罪他什么了!”齐夫人扶着发软的膝盖头,坐到床上,喘了会儿气,道,“皇后这也是该死,活该。谁让她不会好好做人,尽是得罪人。”
“也是。想当初,咱家小姐和宫家关系多好,视她为闺蜜。怎么当了皇后以后,马上翻脸不认人了。害到我家小姐到了今日,都嫁不出去。”金嬷嬷边说边在主子面前抹两颗眼泪。
确实不知是怎么回事。当年,宫槿汐风光嫁进了皇宫。而齐云烟因为家里环境不怎样,迟迟没人问津。也不是完全没有媒婆来问,但是,只要想到宫家成了皇帝的姻亲,而自己家的女儿,说是皇后以前关系最好的闺蜜,到了结果,只有那些比他们齐家还要差的家庭来求娶。
为此,齐夫人不是没有想过法子,买通宫人,想捎个信儿给宫槿汐,希望宫槿汐可以帮自己女儿在圣上说好话,让圣上给齐云烟赐个好夫婿。不需要和宫槿汐一样当皇后,当个几品诰命夫人也好,像九夫人那样,已经够作威作福了。
后来,那被她委托的宫人,回头却和她说,说是太后娘娘,即胡太后,听说这事儿后,似乎是对圣上提起过。但是,圣上问起皇后是否与齐家小姐是闺蜜时,皇后却是一口否决了有这个事。皇后自己都否决的事,谁能再相信齐云烟与皇后曾经有一段情呢?
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
齐夫人记得当时自己被气到犯病。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只能再继续想法子。又到了后来,这位宫人说,说是心肠仁善的胡太后倒是听进了她的话,觉得她的话不是完全不可信的。但是,胡太后是做妈又做婆婆的,左右为难。不想因为儿媳妇撒谎而去得罪皇帝。再说了,她胡太后凭什么为一个五品官员女儿出头。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找到了一个据说可以用法术做出任何事来的石大人。石大人要她交出一样东西。说通过这样东西,可以证明她有没有撒谎。她送了东西过去,后来才知道,人家拿了这东西是作法打算害死皇后。只可惜,那时候,皇宫里已经传出皇后病死的消息了。
莫名其妙地成了共犯。齐夫人也觉得自己很冤。可是想来想去,又觉得那宫槿汐是自作孽。如果宫槿汐当初对她女儿好些,她会轻易上了贼船帮了贼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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