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狄府

狄仁杰刚刚用过晚饭，正在院子里散步，管家便呈上拜帖，兵部尚书-邓国公-岑长倩求见。

真是稀客、贵客，岑尚书位高权重，手握军权，别说拜访谁了，那是请都请不到的。

而且，自从丰州战事再起，他可是就住在兵部了，今儿怎么有闲心到我府上来了！

“文弼，请请请，你可是稀客啊！”

“打扰了怀英的清净，见量啊！”

二人落座，狄仁杰将下人打发了，亲自为岑长倩煮茶，并对岑长倩表示祝贺。下值前，宣政殿下了诏书，加岑长倩为检校侍中，同中书门下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政事堂明日就会根据上谕明发三省六部，天下各道。从明早开始，就要改口称呼其为岑相了。圣人对岑长倩可不是一般的看重，给他的待遇丝毫不比军中前辈-李靖、李积。

恩，岑长倩叹了口气，抱拳继而言道：“圣人浩荡天恩，臣就是粉身碎骨，亦不能报答万一。”

“怀英，我是来求助的，希望你老弟能帮帮忙。”

虽然圣人授其全权，但在调查案件方面，他的确是外行，查了一个多月，依然没什么进展。

放眼朝中，最能断案者，非有“神断”之名的狄仁杰莫属。

而且，此次的调查涉及战事，而且是没有结束的战事，只能暗中调查。所以，他并没有在公署谈，而是选择了狄仁杰的家里。

狄仁杰了然的点了点头，将茶盏递给岑长倩，正色道：“此事关乎社稷安危，狄谋义不容辞。说说看！”

军队调防不仅需要完备的计划，更需要粮秣、军械的调整、补充。参与者，不止有兵部一家，户部、工部的人都参与其中，共计二百六十三人。

岑长倩秘密从军中调集了一批经验丰富的斥候及监管军法的吏员，全天候的监视这些人，细致到他们吃什么，说过什么话。

兵部郎中-苏践峻（苏良嗣次子）给每个人都编了一卷卷宗，杂七杂八，哈布郎当的事不少，但却对泄密一案，毫不无头绪，就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岑长倩是读书人不假，可他也是带兵的，对于太干净，或太邪门的事，从来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他只信奉一条-邪乎到家必有鬼。

在这一点上，狄仁杰与他的观念是一致的。越是正常的人，显得理所当然的事，越是反常，这才他多年的断案生涯中屡见不鲜。

既然此事如此有趣，狄仁杰倒向去看看，他不信查了这么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一定是有什么看似正常的线索被忽略了。

二人乘车至城西一处营房，这里是兵部直辖的军械库之一。内外共计十三道关卡，角楼林立，小路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兵士。

军械库之东，有一排青石房，负责守卫此处的，表面是羽林军，实际是左右羽林编制内的百骑，统帅他们是检校左金吾卫大将军-秦善道。

与秦大将军相互见礼后，狄仁杰笑道：“文弼，正三品大将军看门，你这规格够高的。”

岑长倩叹了口气，摆手道“怀英玩笑了！这都赖天子之威。”

左右羽林是天子近卫，人数众多，但真正的百骑，却只有百人之多。人都在这了摆着了，但却不是他的命令，人家只听圣人的旨意。

但有一点可以保证，有秦大将军在，有百骑在，不会再担心泄密的问题。狄仁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进到青石房才发现，房间早被打通了，里面尽是捧着文牍，来回奔走的书吏。兵部郎中-苏践峻将二人引入其中，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听了一会儿，狄仁杰提出了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将那些带有瑕疵的人，抛除在嫌疑之外呢？难道他就一定是干净的？

苏践峻的给的理由很简单，干这种活计的人一旦暴露，绝对是赤族之罪。不管为了自身，还是家小，都会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他们不会，也不敢太引人注目。

说的更苛刻一点，他们就是要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同类，悄无声息，自然而然的融入其中，方能在不知不觉的窃取。

反而言之，如果这个人是刺头，或者是德行不堪的，足够引人注目，那他们想干的事，也就干不成了。

狄仁杰摇了摇头，笑着问苏践峻：“如果你在门下省当班，你会在意武承嗣吗？”

他？苏践峻不屑哼了一声，干净利索的回答：“不会！”

那这就是悖论了，武承嗣还不够张扬？不是，苏践峻为什么不屑一顾，就是因为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武承嗣的为人。

用样的道理，如果他的目标，在三部中就是那种趋炎附势，还有些小能耐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谁还愿意多看一眼。

狄仁杰这辈子，断的案子太多了，越是以为“人之常情”的排除理由，越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践峻的判断，也是人之常情，正常人都会这么判断。可人家恰恰就是利用了这个盲区，从而达到全身而退的目的。

“突厥人这么容易就得手，还杀了两名宗室，朝廷能不自查吗？”

“干的时候，人家就想好了，怎么逃过兵部或三法司的甄别。”

恩，苏践峻拱手说了句受教，随即转身摆了摆手，喝令诸吏：“将第一批排除的卷宗都调出来，特别是鬼憎人厌的那种。”

“查查他们调查之日起，都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尤其是平时不常去的地方。”

“让那些睡大觉的兔崽子，都起来整理装备，随时听候出发命令。”

......，看着苏践峻掐着腰，干脆利落的下着各项指令，将书吏们用如同臂使。狄仁杰与岑长倩笑着调侃，此子与其父作风大有不同，倒是岑长倩的行事风格颇为相似。

学生的行事作风像老师，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而事情有缓儿，老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随即笑着回道：“你不是也收了个徒弟吗？”

从今天开始，这里从大将军到普通一兵，都归狄仁杰管了。

求人办事，得有端正的态度。如果他喜欢，可以把杜从约带进来历练，岑长倩只在乎结果，不介意行一些无伤大雅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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