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玉从袖中摸出一柄短剑,抵在自己心窝,准备张小明一击不中,自己马上自尽。
许飞扬站在屋脊上,看着四处奔逃的魔教中人,心中一阵快慰。
他自到沈庄后,被情势所迫,也杀了一些魔教武士,虽说是为了救人,心里也隐隐感到不安。
在他心中,手中的剑是用来救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然而许多时候,不杀人又救不了人,要救人必须杀人。这死结困扰他很久了,他无力解开,只有在没有绝对必要的情况下,不去杀人。
今晚两个孩子的险些丧命却激起他的杀机,在他想来,武林中人以武功定胜负、决生死,难免会有死伤,均属正常,而因江湖恩怨把两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刀光血影中,就罪不可恕了。
他疾速绕着巷子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张小明三人的踪影,此时周围的人已纷纷提着水桶过来救火,喧哗嚷闹声乱成一片。
“没有找到少天师他们吗?”沈家秀赶过来问道。
“没有”。
“他们可能真的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了。”沈家秀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安排人手四处找,你放心,就算把商州地面梳头发似的梳个遍,也要把他们找到。”
许飞扬有心马上去找,又怕沈家秀再遇到意外,况且商州这么大,自己对地形又不熟悉,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也不是法子,只好听沈家秀的。
一路行走倒是再无凶险,顺利到沈家秀在商州的宅子,沈家下人们早恭候在门外。沈家秀把两个孩子交给家人好好养着,慢慢寻访他们的父母。然后便派人通知各堂口、店铺找寻张小明三人。
张小明双手缓缓动起来,片刻间一阵疾风涌荡,天上乌云漫卷,遮星蔽月。
蛇魔老祖心中大惊,暗思:
这小子还真有点道行,连天像都能改变,我教中可只有教主一人有此本事,心下暗萌退意。
张小明的头巾忽然飘了起来,头发根根直竖,面部肌肉扭结,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两眼血红,形如恶鬼。
“使不得。”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旋即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空中如流星般直坠下来,快到地面蛇魔老祖才看清是头大鸟,那大鸟直奔那条盘起如一座小山似的蟒蛇,鸟背上却飘下一人,大喝道:
“无耻老怪,看印。”
蛇魔老祖见他手势一吐,火光乍现,雷声轰轰,吓得亡魂失魄,大叫道:
“龙虎印。”蛇杖一点地面,人已倒蹿出去,脚尖不敢落地,蛇杖连点,一溜烟似的已消失不见。
那人虚空一抓,顿时雷声火光俱息。他返身扶住张小明,喝道:“魂兮归来”。双手或拍或点,疾风也似点遍张小明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捏碎蜡封,把药丸塞入张小明口中,这才长吁一口气,仰天叹道:
“好险,好险。”
那大鸟径直啄向蟒蛇双目,那蟒蛇凶残性成,竟也似怕极了这大鸟,急忙藏头缩颈,那大鸟一口啄在它身上,蟒蛇负痛之下,掉头逃去。
苗玉本在静静等死,忽睹此变化,惊得呆了,她见那大鸟乃是一头仙鹤,只是比一般的鹤大了十倍有余,钢喙铁爪,有半人身高,全身羽毛雪白,鹤顶上却鲜红欲滴。
再看驾鹤而来的那人,头戴八宝紫金
冠,身穿仙鹤道袍,腰束丝绦,足蹬皂靴,真如下凡的神仙一般。
她收起短剑,盈盈下拜,“小女子拜见仙师,谢仙师救命之恩。”
那人却不看她,双目紧盯在张小明脸上,口中道:“免了。”然后食指在张小明胸前乱画一通,又疾喝一声:“吐!”一掌拍在张小明胸口。
张小明僵立如木偶,受这一击,蓦然张开,吐出一摊乌黑的血,血中还有凝结的血块。
然后便像面团似的软瘫下来。
“小明。”苗玉吓得没命价大叫,紧紧抱住张小明,把脸偎贴在他脸上,“小明,都是我害了你。”
那人似甚讶异地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冷冷道:
“他现在刚被我救活一半,你抱得这样紧,真要把他勒死了。”
苗玉急忙放下张小明,伏在地上连连叩头道:
“仙师,您快救救他吧,您治好他,小女子做牛做马服侍您也情愿。”
那人苦笑道:“你起来吧,焉用你求我,我自然要救他,拼了自己的命也会救,他是我的儿子。”
苗玉怔住了,“他是小明的父亲?他就是张天师?”立时脸像火烧一般,羞愧难当。
张天士把张小明抱在怀里,把手贴在他背后,缓缓传送内力过去,在他耳边轻唤道:
“明儿,明儿。”
张小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之极,“爹,是你来了,我好像听到鹤王的声音了,我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好儿子,是爹爹来了,鹤王也来了,你没事的,有爹爹在你不会有事的。”张天士两眼也流出泪水。
张小明睁大了眼睛,唤道:
“鹤王,鹤王。”
那头仙鹤振翅一飞到了他身旁,用乌黑的长嘴在他脸上轻轻啄着,咕咕叫了两声。
张小明抬起手,抚摸着鲜红的鹤顶,喘息道:
“鹤王,是你想我了,带爹爹来看我了吗?”
仙鹤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又咕咕叫了两声,点了点头。
苗玉看得呆了,她见张小明能说话了,才放下心来。
“好儿子,你别多说话了,你要好好养两个月了,爹马上带你回家。”
“爹,飞扬还在城里,他可能有难,你快去救他。”张小明说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微细几不可闻。
“好的。”张天士又对仙鹤道:
“鹤王,劳你大驾,进城去找飞扬。”
那仙鹤振翅飞起,吹得地上沙石乱飞,冲入夜空,瞬间已化成一个黑点,鹤飞冥冥了。
张天士早看到地上躺着一人,只是一直无暇过问,此时才开口问道:
“这人是谁?”
苗玉羞的低下头,说不出话来,张小明喘息道:
“他是黑豹寨主,被蛇魔老祖封住血脉了。”
张天士点了点头,凌空出指一点,一道指风击中黑豹胸口,黑豹立时悠悠醒转过来,他得知出手救了自己的乃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张天师,忙跪倒拜谢。
张天士伸手止住他,“大家同是武林一脉,声气相连,就别闹这些虚文了,咱们快进城去,飞扬那面还不知怎样呢?”
许飞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里更像有十五个老鼠在抓心挠肝。
沈家秀等人也自焦虑万分,如果张小明三人真是遇上凶险不测之事,这凶险也马上会降临自己的头上。但四处寻查的人马已经撤出,除了坐等消息也没有别的办法。
许飞扬正焦虑地踱着步,忽听空中一阵嘹亮的鹤鸣,他抬头望去,惊喜得大叫道:
“鹤王。”
那仙鹤又是一阵鸣叫,然后一头飞下来,落到许飞扬身边,许飞扬抱着它硕大的身子,喜道:
“鹤王,你怎么飞来了?是世伯让你来的吗?”
“飞扬,我也来了。”
话音一落,张天士已抱着张小明走进来,后面跟着苗玉和黑豹。
“世伯,真是您啊,小明怎么了。”许飞扬正要施礼,一眼看到张天士怀中紧闭双目的张小明,一下子扑过去。
“没事,他遇到蛇魔老祖了,妄用真力发五雷印,又用噬血练神大法要强行发龙虎印,真元耗竭,经脉受损,幸好我及时赶到,现在已没事了。”
“蛇魔老祖也到了?”许飞扬大惊失色,魔教几个头面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若非遇上他,小明也不会逃都逃不脱,这才用‘噬血练神’大法拼命,他还惦记着你哪,你没事就好了。”张天士欣慰的说。
“张天师仙驾莅临,有失远迎啊。”沈家秀从屋中迎了出来,张天士乃是天元帝御封的天师,两人在宫中曾有数面之缘。
“沈庄主,一会儿再和你叙话,你先给我找间静室,我要为小儿疗伤。”
张天士和许飞扬的对话沈家秀在屋里也听到了,急忙带张天士到一静室中,又让沈禄坐在门前护法,以免有人干扰。
苗玉把事情始末大略说了一遍,兀自珠泪涟涟,全然不顾忌黑豹在一旁,众人都听得魂惊肉跳,也没人往深里想。
“沈庄主,麻烦你把蛇魔老祖的落脚地方给我查出来。”许飞扬手按剑柄,眼露杀机。
“好的。”沈家秀答应道:“不过,我想你不必急着找他,他会找上我们的,而且会很快,除非他真的被张天师吓得连夜逃之夭夭了。”
“许门主,”苗玉收泪道:“你纵然斗得过他,他身边还有那条大蟒精,一个人可千万别去。”
“是啊。”黑豹也从旁劝道:“许门主,我只被它尾巴扫了一下,差点没被砸成烂泥。那老魔的武功更是高的惊人,您还是别冒险。”
许飞扬不再说话,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会会这老魔。
那只仙鹤在院中悠闲地踱着步,不时抖落一下洁白的羽毛,神态优雅,煞是可爱。
沈丹馨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慢慢靠近,大着胆子去摸它的羽毛,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仙鹤。
“沈姑娘,它可是千年神物,你见到它眼福不浅啊。”许飞扬走上来笑道。那仙鹤见她过来,一下便跳到他身边,啄着他的手指。
“千年神物?沈丹馨睁大了眼睛。
“它还是天师府初建时张家先祖养的,到现在可不一千多年了,所以都叫它鹤王。”
“它好像听得懂你的话?”沈丹馨亦感惊奇。
“它听得懂,人的话它都听得懂,不过只有张世伯和小明的话它才会听。
“这次也多亏它及时找到小明,不然……”许飞扬叹了口气,不敢往下说,也不敢往下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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