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一点娱乐圈规则的人都知道，某个明星的新闻突然多起来，一般都是有什么作品要发布了，有的是发新歌曲，有的是要上映新影视剧，又或者是争夺某个商品代言，等等。

报纸版面和网络一样，空间无限，但是观众读者的注意力有限，那么谁的消息放在头条，就要看诸位大佬的实力价值几何。所以普通人能看到的规模性宣传，都是真金白银铺就的。

在常规思路里，大家都专注于花钱抢最好的新闻位置，然后玩命鼓吹自己或者作品就完事了，明夸或者暗夸也多得是专业人员，款式任君选择。可惜内卷无处不在，也有人无所不用其极，买到的新闻位置不为捧自己，就是要给敌对方泼脏水，这种情况大多聚集在同期上映的影片，或者是同类型的演员之间，毕竟竞品才是死敌嘛。

然而欧阳济的神操作，之所以被发现得比较晚，就是因为他是纯粹损人不利己。《风声》的投资里面，晴天娱乐还有一席之地呢。结果还在宣传期，有竞争关系的同档期电影都打点妥当了，大家都保持了克制，没有发动大规模攻击。谁料一个自己人竟然买水军，来给主要演员之一泼脏水。别说虞芷芃了，就连那些合作制片的大公司也都怒不可遏。

所以没有等到逦君工作室发作，晴天娱乐就被业内联合起来整了一下，好几个项目付诸东流就罢了，还被挖角了两个顶梁柱的制作人，绝对地伤筋动骨。可惜，欧阳济本人只是有点狼狈，据说个人财产损失不小，不过欧阳家的底子足够保住他。

虞芷芃收到消息的时候，认真考虑了要不要动用杨家的力量，因为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要是放任一条脑子不好的狗总这么闹腾自己，实在不明智。

然而杨家的体量大，内部关系同样盘根错节，动用了，后面就要还，就好像她身为杨家儿媳妇，享用了尊荣富贵，肯定要照顾那些亲戚关系，适当分润好处。在这次带“亲戚”联合制片《风声》的过程中，她基本没有伸手核心权利，换取了多方的支持和友善，说换人就能换人，想改方案那就改方案。

正在纠结呢，电话就来了。

虞芷芃放下了老宅厨师特制的红枣茶，慵懒地拿起了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叶玲珑”。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不是虞芷芃不耐烦，而是叶玲珑最近正忙，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很少电话过来。

除了《风声》的后期宣传需要制片人持续跟进，孙智一和叶玲珑作为管理人，还要负责逦君工作室内的艺人培训。虞芷芃不差钱，非常支持公司内的人积极充电，这类费用给报销八成，学了就是赚到。结果是李玉橙和莫知惶这种成名的吵着要上课，连跟着剧组跑龙套学习几个月的年轻演员，还有刚刚被签下的郭嗣武，都一致认为学习不能停。经纪人们也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几乎从照顾艺人变成了伺候各个行业的老师。

“……你之前让我联系了那个千夕影业，”叶玲珑的声音有点干，说话的节奏也有点犹豫：“是不是知道他背后的人？”

“啊？”虞芷芃有点愣，在脑子里头过了两遍，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个公司应该是咱们拍《风声》的时候，合作的其中一家吧？我觉得他们的底子不错，想谈谈以后的项目，有什么不对？”

叶玲珑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是，他是咱们的合作对象，也是你之前的合作名单联系到的，前几天你又让我去联系他们谈合作……你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吗？”

“……”一片尴尬的沉默，虞芷芃挠挠头，将没有束好的头发都弄散开来，迟疑一会，这才道：“千夕影业是名单上面谁的公司？背后怎么了？总不会有混黑的。”多半是杨家或者虞家的人脉，档次应该不低呀。

约莫是真的确认了虞芷芃不靠谱，完全不知情，叶玲珑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当然没有那些不合规矩的，咱们又不差钱，谁会主动沾一身腥？你这一年拍电影真的是与世隔绝，千夕影业在上半年，也就是《风声》开拍之前，确实是你婆家的一个远亲控股，但是在开拍之后，股份已经被并购，所以他现在属于广华集团。”

“哦。”虞芷芃听到之前的千夕确实是杨家人的没错，也不会触犯法规，那就可以了。至于后面的商业变迁，她又不是杨家的保姆，做到了亲戚本分，完成了“婆家”的交代，后面就不关她的事啦。难道还会有人因为这个来找她？杨家的家宴上面也说不上这一嘴。

“你没听清楚吗？是广华集团！也就是说，应该是有公门参与，你明白吗？”叶玲珑发现虞芷芃还没意会，对她的常识已经不抱希望了。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做到改编出那样棒的剧本，还能做导演拍好这么多影视剧的。

虞芷芃摸摸鼻子，虽然看不到叶玲珑发飙的样子，也能够想象出来，不自觉有点瑟缩：“公门，公门挺好啊，咱们这个片子本来就正能量，说不定还能够被国家喉舌给推广一下呢。”

这可是心里话，上辈子那是自己档次太低，谁不知道跟着公门走，各种环节都一路绿灯，明星大咖全都服服帖帖，简直不要太爽。这辈子，误打误撞地和公门有了合作，将来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路？

然而不等她遐想完，叶玲珑就提出了一个问题，让她一个激灵：“他们问我，咱们的《风声》剧本原著作者，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虞芷芃真的是被戳中了死穴，原著作者，在上辈子的世界，她从哪里能够弄过来？

“咳，这个，原著作者……不在这个世界。”嗯，真话，在另外一个世界活蹦乱跳呢。

叶玲珑也沉默了。她倒不认为虞芷芃撒谎什么的，这个文学作品，只要不是被抄袭，那都是钱给到位了，最多附加些特殊条件，就能够进行影视改编的。虞芷芃又没说是自己写的，不存在欺世盗名的问题，她更不差钱，给演员和剧组的薪酬奖金都要高过行业标准，说些没有意义的谎言实在没必要。

虞芷芃想了一下，还是问道：“他们想找原作者干啥呢？是还想再买个作品版权？”

《风声》是很精彩，但是只谈作品原著的文学性和情节水平，也没有到什么极限，甚至还存在不少剧情漏洞。这个世界的华国虽然文化被欧美影响得厉害，放弃了很多，但是学到的东西也不少，至少类似倭国和英吉利的那种推理断案类作品，从小说到影视，都比上辈子那个世界要成熟得多，只谈细节技术水平，有不少精品都超过了《风声》。所以对作者本人的兴趣不太可能很大，最多是看上了他的思想闪光点。

“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叶玲珑是有旁敲侧击打听过：“现在的环境，很难看到《风声》这样有精气神的作品，所以他们可能是有约稿的意思，但是又找不到人，这才问拿到第一手的咱们。既然是人已经不在了，那我就这么回复吧。”

叶玲珑也曾好奇《微微一笑很倾城》、《棋魂》和《风声》这些作品的原著压根就没有出版信息，但是虞芷芃毕竟出身豪门，也许就是她的圈子里面有能人呢？反正作为影视制片人，她还不至于对所谓的源头有太多兴趣追根究底，毕竟视听语言和原著差异都不是一星半点，只要拍摄的时候没有版权纠纷就行了。

“等等，”虞芷芃却喊住了叶玲珑：“这个《风声》的原作者是没可能了，但是如果他们有兴趣，我这里有个剧本，可以考虑合作。”

叶玲珑想想才道：“你大概说一下？我不确定他们的意思，可以问问看。”作为小伙伴，她相信虞芷芃手里肯定有好东西，至于外人信不信，那还是两说。

虞芷芃这边却没有接着介绍，反而提起另外一个事情：“如果我这边能够拿出好剧本，资金上也适当让步，他们是不是能帮咱们处理一下欧阳家？”

仅仅是《风声》电影的发行上映，欧阳济暂且是不会有力气来捣乱的，但是逦君工作室还有长远的未来。欧阳济这次被折腾个半死，小恨变大仇，想想被这么个人盯上，烦都要烦死，动用身后的大炮打蚊子又不划算。如果能够拉到实权盟友来处理掉这个问题，不仅能够省时省力，还可以增进双方感情。人情往来嘛，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慢慢建立的。

若是能够有了公门的人来做后盾，别说欧阳家的问题，也许连“离婚”都不算什么大事情。

叶玲珑自然知道虞芷芃最近的烦恼，闻言立刻领悟，声音不自觉有了点笑意：“只要你的东西靠谱，九成九没问题。”

“行，那我就闭关三天，你帮我处理好外面的事情。”虞芷芃爽快地做了结论，然后挂了电话。

“不是，你……”叶玲珑还没来得及抗议，对面就传来了忙音。她不由得嘟囔道：“臭丫头，我这边都忙翻天了，还给我加担子！”

可是正如虞芷芃所想，用剧本换取“盟友”或者说做“投名状”更加重要，三天已经是非常赶时间的。叶玲珑看看逦君工作室里头忙碌的人群，只能埋头干活。公司还是缺人啊。

娱乐圈从来就没少了年轻人为爱发电往里面钻，但是能做事的还要有人脉和手腕，逦君的实力目前差不多都是靠自己培养的新人，但是扩张就必须引进其他高管精英。《风声》作为逦君工作室首部电影，只要打出了名气，想来虞芷芃给的优厚待遇，足以吸引到所需要的人才库。

也是因为这个，连孙智一都事必躬亲，累的瘦了不少肥肉，奶茶都没补回来。

等到虞芷芃拿着新剧本出关，约两个小伙伴制片人去见未来盟友的时候，还大吃一惊。本来嘛，冬天大家都穿得和球一样，普通人胖点瘦点不明显，可是孙智一的胖是那种大吨位的，他的衣服尺寸相对固定，所以刚开始变瘦，会少很多肉，整个衣服都空了一块，视觉效果格外明显。

“呃，孙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买一下新大衣？”虞芷芃斟酌了一下，还是轻轻道：“你这样会显得我这个老板太刻薄了，连合伙人的年终奖金都不给，过年买不起新衣服。”

“噗！”叶玲珑本来就憋着，听到这个就憋不住了：“就说你太抠门了，去换个小尺寸的，就是一点邮费而已，你的身家还介意这些钱？”原来衣服其实是新的，但是孙智一显然按照旧尺寸下的订单，导致了不合身的新衣服看起来就是旧衣服。

孙智一被两个女同胞起哄也不为所动，在娱乐圈混的，若是无法屏蔽莺声燕语的力量，他怎么做到顶级制作人？坚定地捧着保温奶茶杯，嘬了一口自己最新调制的红糖奶茶，然后悠然道：“不到一个月，我就能够胖回去，为了现在一点时间，我就要浪费一件高档大衣？那叫做傻，不叫做慷慨。”

为了表现诚意和尊重，她们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订好的包间，顺便还能够抓紧聊聊天联络一下感情。太忙和太闲，似乎都容易造成社交的隔断。虞芷芃看到叶玲珑面露憔悴，连忙咨询家里的厨师，写了几个养生的食谱，这种豪门版本，比之外面流传的还是强很多，材料也贵很多，当然了，叶玲珑的高收入承受得起。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千夕的人前来敲门。

从门口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个似乎已经不惑之年的男子，另外一个人很显然是助手，不到二十的女孩子，但是两个人神情却都有相似的沉稳。

虞芷芃几个人起身握手，简单寒暄了几句，也确认了，这个名叫陈觅阳的男子是话事人，并且在千夕担任总经理，身边的女孩子是他的侄女，同时也暂任助理秘书。

虞芷芃看着他们两人的体态，总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好一会，才回忆起，这种做派有那么点像郭嗣武，或者说，是郭嗣武像他们。她顿时心中凛然，只怕这位陈觅阳出身部队，果然是公门背景。

双方公司虽然合作了《风声》电影，但是因为这个项目中，做主的大公司太多也太强势，其实两边都没有太大发言权，压根不熟悉，随便说了一下电影的宣传，就没有什么话题继续。

虞芷芃也没有强行尬聊的意愿，从背包里面掏出了准备好的剧本，双手递给了陈觅阳。并不是故作谄媚，而是她对他们发自内心的尊敬。

直到翻开了剧本，陈觅阳才从一个平静微笑的普通男子，渐渐变化为一位眼神锋利的战士。

约谈的并不是饭点，但是依然有准备一些零食和茶水。虞芷芃和叶玲珑就和小姑娘陈倚竹边吃边谈起了女孩子基本懂一些的化妆和保养。小姑娘虽然不太多话，却不内向胆怯，问的问题也都在点子上，叫叶玲珑满脸都是欣赏，恨不得立刻挖角，招到自家公司当助理。

包间内空间不大，就算是再泾渭分明，各自也都能够看到对方的动作。

陈觅阳的翻阅速度非常快，却保持了一定的速度。虞芷芃看到，心底有些激赏，想来他有速读的技巧。一目十行的本事是能够练习出来的，但是也要本身的脑力眼力过关。

剧本再厚，也不过是个普通中等电视剧的体量，四十到五十集之间而已。陈觅阳用了一个小时就全部翻阅完毕。看完之后，他的眼神有些波动，很快又闭上了眼睛，用了两分钟才恢复了初见的平静。

虞芷芃认真和小姑娘掰扯着美容的秘诀，就被叶玲珑拉了一下，这才发现陈觅阳已经在喝茶，想来已经有了结论。

“这个剧本……”他才开口说了几个字，却仿佛又被带动了某种情绪，微微压了一下，接着道：“我们有合作的意愿，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安排？”

虞芷芃挺意外对方这么笃定，不用回去开个会，审批一下吗？不过她也没有愣多久，将早就想过的计划说出来：“这个剧本需要贵司的资源支持，我们这边除了导演和编剧，其他的都可以商量。”也就是说，除了导演和编剧的职位，其他的重要位置千夕影业想要就能拿，不想要的再给逦君工作室安排，可以说将底线都亮了出来。

陈觅阳挑起眉毛，此刻的他不再如同初见的温和，挺直的脊背有种山一样的坚毅，听到虞芷芃的话，又看到叶玲珑和孙智一没有任何反对的表情，浅浅地笑了起来：“那也不至于。这样，我先把剧本带回去研究一下，再做一个详细的计划，咱们开会讨论，如何？”

虞芷芃当然没所谓，她自认看得清对方不是无理之人，明明通身气派却收敛锋芒，背景强势却在《风声》剧组中悄无声息，明显所图不小。想来这次的新合作，能够给成长中的逦君工作室，带来远超预想的东西。

谈完了正事，陈觅阳就干脆地离开。虞芷芃觉得，他估计是赶着回去再看看那个剧本，不是因为合作，纯粹是发自内心的动容。

叶玲珑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消失，这才撞了一下虞芷芃的肩膀：“哎，剧本副本有吧？拿来看看？”

虞芷芃摸出了一个U盘扔过去，纸质的太重了，打出来最多拿一份，剩下的就用电子版备份，正好可以打发叶玲珑：“下班了，拜拜。”

这天晚上睡前，叶玲珑突然又打来了电话：“……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这么好的故事？”

虞芷芃听着她微微的鼻音，有些好笑，也有些触动，她当年看到这个作品的时候，同样被深深地震撼了，那种特殊年代的命运流离，那种坚贞无畏的纯洁信仰，还有在新生中沉重的叹息，几乎能够荡涤掉内心所有的污浊与激愤。

“我啊，有个秘密宝库，里面都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馈赠……羡慕吧？”

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书桌上的剧本：《风筝》，肖锚著。

这个剧本，曾经在上辈子经历了好几年的审核颠簸，足足拖了五年才播出，哪怕镜头语言一般，布景简陋，剪掉大量情节，改了不少台词配音……依然靠精彩的故事和深刻的人物，掀起了谍战类电视剧的又一次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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