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被打断工作，这次虞芷芃却感觉非常开心。

转头望去，果然是李玉橙。

不过下一秒，看清了李玉橙的打扮，虞芷芃又瞪大了眼睛。

不同于以前常常素面朝天的学生气，或者仅仅带着清新裸妆，此刻的李玉橙脸上化了浓妆，将原本圆润的脸庞修饰出了几分棱角，眉形也锋利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简约休闲的款式，却还带着一点仿古的对襟样式，再加上那头清爽的直发被烫成了大波浪卷，整个人都洋溢出一种百年前的旧日风情。

虞芷芃恍惚了一瞬，而李玉橙则突然绷不住笑了出来，立刻就消减了那种糜艳的感觉。

“虞导，看来我通过试镜了？”踏着欢快的步伐，李玉橙走到了导演座旁边，抓了一个小板凳坐下。

虞芷芃就势低头，看到她脚上还穿着的黑色运动鞋，刚刚塑造出来的熟女形象彻底崩塌。

发现虞芷芃的眼神，李玉橙有点瑟缩地收脚：“嘿嘿，不是我不想换个高跟鞋，这不是不方便赶路吗？反正片场要穿角色定制款，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虞芷芃看着她嘴里讨饶，手却已经摸到了自己的零食包，反手拿起手上的文件夹就拍了过去：“导演没发话，你就这么自觉？跟着那些老师学了半年，就忘记了片场的规矩？”

李玉橙眼疾手快地拿着一块小蛋糕，闪开了攻击，一边吃一边道：“我为了虞导你的电影，差不多有两天没睡，啃剧本，问老师，还特别准备了这身打扮来面试，就吃你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别那么小气嘛。”

虞芷芃闻言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眼底确实有几分疲惫之色，不过年轻人还是更加熬得住，片场也没那么有人情味，赶工是所有人的努力，不会因为你累而停下。

“去化妆室，那边有你的老朋友，你跟她说，化好第72场的妆容，一个小时后直接上场试拍。”幕后团队的原班底虽然有些边缘化，能力还是可信的。虞芷芃唯一能为李玉橙考虑的就是让熟悉的人帮忙，减少心理压力。

李玉橙将手中的小蛋糕全部吞下，回答：“收到。”说完就起身走开，现在确实不算叙旧的好时机。

虞芷芃看到各个岗位的人员已经依次就位，之前的演员们也到场开始重新过台词，只是眼神有些好奇地看着李玉橙的背影，也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拿起了小喇叭道：“休息结束，接着之前的场次，准备——”

万幸这些演员们素质扎实，吃瓜后也能够迅速入戏，经过三次拍摄，计划中的镜头总算完成。虞芷芃出于以防万一，又让大家多配合了两次，补了一个特写，这才宣布换场。

陆婉柔离开，女主角的戏份就暂停了拍摄，几场群戏也都被挪到了后面。现在李玉橙就位，虞芷芃非常干脆地重新开拍女主角戏份，并且直接从当初换人的双人戏份开始。

得到通知的演员们，除了搭戏的女二号沐妄鼎，其他人本来都应该可以回去休息或者出剧组去散心，结果都跑了过来，美其名曰“观摩学习”。

虞芷芃指挥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探头探脑，却没有什么制止的意思。她大概能够猜到演员们的想法，不过就是好奇李玉橙的水平，看就看吧，反正很快就要合作，心里有点底更好。

没办法，李玉橙在这些二线演员面前实在太嫩，之前的陆婉柔好歹算得过奖的实力派新秀，正经过了试镜环节。李玉橙她是压根就没有被提名的作品，要不是虞芷芃性别为女且身份硬气，大家首先就要怀疑有什么潜规则交易，额，按照娱乐圈的凑性，还是有一些可能的，性别算什么，漂亮姑娘谁都喜欢呀。

虞芷芃倒不是对李玉橙信心满满，而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命运”已经有变化，整个局面都不同了，她之前的“和平相处”想法过于天真，行事过于保守，现在要转为攻击型战略，首先要转变心态，那么何妨放开手脚，随着心意大干一场？

就算李玉橙演技不够成熟，导演还是可以用摄影手法进行补充，不然那些“化腐朽为神奇”的影视传说都是怎么来的？何况李玉橙并非朽木，不过是经验上面要弱些，只要自己耐心指导，多磨炼，将来必然能够成就一代影后。

想是这么想，脑中浮现了李玉橙刚刚出场时候的表现，虞芷芃也没有那么悲观，想来老艺术家的教导还是有很大的作用，那就先按照原来的思路拍拍看？镜头前面见真章。

女主角和女二号的室内场景本来就因为中断拍摄，没怎么动过，保持很好，这次的准备工作也就很快到位。

当李玉橙出现在聚光灯下时，所有人都屏息了一下，因为她真的太美了。

贴合的小旗袍将玲珑的身段展露无遗，波浪卷发被盘成了复古的发髻，佩戴上珍珠发饰，一个扭头就闪烁出璀璨流光。脸部的妆容，则用了极为浓重的色彩，眼影、深色的唇彩、腮红，统统堆叠了起来，将她五官的优势夸大好几分，偏偏一双眼眸极为清冽，却并不矛盾，只显得妖娆妩媚之中又带着无邪天真。

就好像旧照片中的前朝佳人，带着满身莺歌燕舞的奢靡向你走来，只有赤诚的双眼在诉说着对光明的向往和坚定。

相比于陆婉柔饰演的“顾晓梦”，精灵俏皮又有少许冷艳版本，李玉橙所扮演的“顾晓梦”更像是张扬热烈的火红玫瑰，美艳又带着自信的刺芒。

虞芷芃压下了心头的惊喜，上前和两个女演员讲了一遍走位和剧本意图，看到她们都表示清楚，也没有再废话，回到镜头后面，径直喊了“开始”。

依然是“李宁玉”写信，“顾晓梦”打岔，陆婉柔是扑过来捣乱撒娇，和上辈子的精灵影后路数类似，而李玉橙却并没有采用这个办法。

只见她抬起涂满了丹寇的手，淘气地戳了一下“李宁玉”沐妄鼎，被轻轻训了一句后，便不依地倚靠到了沐妄鼎的身上。

看到两个不同风情的美人脸蛋靠在一起，那种视觉冲击，都不用大屏幕来放大渲染，现场都能听到一些年轻男员工的咽口水声。

等到“李宁玉”走开，“顾晓梦”抬起手指向她的时候，虞芷芃发现，李玉橙的表情除了那一丝恶作剧的笑意外，竟然还闪过了缕缕悲伤。

说完台词后，李玉橙走出镜头，虞芷芃连忙喊了“可以”，然后立刻低头检查成果。

果然，倒放证明了她没看错。

因为导演还没发话，所有人都在原地待命。虞芷芃则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李玉橙，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大半年的特训，已经让当初的青涩小女孩成长到现在这样，勾魂夺魄也不过如此。

“你们两个来看一下吧。”没有说要如何改进，虞芷芃直接让她们自己看成品，想来以两位女演员的能力，也不用导演废话。

果然，凑在一次倒放了三次，她们就默契地回到了镜头前。

随着虞芷芃的号令，沐妄鼎拿笔写信。

不过虞芷芃注意到，她有重新调整自己的角度，从脸部到身形的轮廓更加柔软了些。

等到李玉橙过来，从背后戳她，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压抑克制，反而直接抬头看去，李玉橙没有待在原地，而是绕开到另外一边，两个人的不曾相遇却互相追逐的眼神，连带微微变化的表情，整个镜头都被极致美色之下的诡谲给带动了起来，等到两张脸贴近，更是仿佛有种氛围爆炸的感觉。

虞芷芃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种化学反应真的出乎意料，也不知道上映后会引发观众的何等遐想。

“好，不错，换个角度。”

将这个场景拍了五次，无论是特写还是换镜头，两个人都表现稳定，确保之前并不是突然爆发的偶然现象，虞芷芃内心也安定下来。

也许是拍摄太过顺利，虞芷芃直到助理的提醒，才发现已经是晚餐时间。

而看到成套的饭盒，她也才注意到其他演员都一直没有离开。

一边拆饭盒盖，虞芷芃一边吐槽：“怎么？信不过我的钦点女主角？”既然已经考证过了李玉橙的实力，玩笑开起来就不虚，说开了大家更舒服。

众人面面相觑，也有点被看穿的尴尬，打了一下哈哈。戴俊暇则带头申诉：“导演，咱们这都是担心剧组进度嘛。后面还要补拍前面的群戏，大家都想观察一下新人，也方便准备搭戏呀。”

虞芷芃则毫不留情地嗤道：“你们的片酬可都不少，拍摄时间又足够，就陪着我导演多拍几次，还嫌烦了吗？”

演员们，就算是成名的明星，片酬看着都很高，在影视产业链里头也依然是最下游。除非是超级巨星并且有参与制片，否则合同内基本会让他们服从导演制片的要求，而无法对其他合作者有什么发言权。

所以，就算李玉橙水平很差，那也都是选用她的导演的责任，其他人只能无条件配合。

戴俊暇自然没那么傻，把之前的腹诽说出口，他摆出了自己最可爱的笑脸道：“导演你说的哪里话？咱们是拿了片酬，可是赚钱之外，也很重视这部电影啊。这不都盼着靠它给大家刷履历吗？今天看到李玉橙妹妹的本事，《风声》肯定能够拿下明年电影圈所有的风头。”

虞芷芃则揽住了身后的李玉橙，推开凑过来表示亲近的戴俊暇：“瞎叫什么妹妹？这可是我精心培育的台柱子，从学校里就签下的宝贝，别乱动手啊。”

这些混娱乐圈多年的老油条，倒不一定是什么坏人，只是多少有些不太能见光的恶习。虞芷芃很清楚李玉橙美色的杀伤力，就连自己这个见惯了的导演都经常沉迷，何况是如今“仇美”的影视环境？如果不时刻保护好，很容易就被人盯上。这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带坏了，她向哪里哭去？

好在李玉橙的来历，圈内多少有传闻，确实是虞芷芃这个背景雄厚的导演手里的牌，据说是从默默无闻时候挖掘出来的宝贝。众位有心思的演员都知道分寸，也看得出虞芷芃的维护之意，便都友善地坐下，和气地聊天，偶尔提起李玉橙，态度非常有礼节，仿佛大家真的对这个“幼崽”极为爱护。

李玉橙在娱乐圈内也有两年了，哪怕被虞芷芃打造的逦君工作室保护得很好，到底也进过几个大剧组，旁观过无数乱象，当然没有那么天真无知。甚至那些觊觎的眼神，她还没有拍电视剧就有所了解，若非虞芷芃的伸手，她如今都不知道会在哪里。

眼下虞芷芃又一次将她放在了羽翼之下，帮她挡去了所有恶意……

悄悄低下头，眨去了丝丝泪花，她半年来学习的辛苦和迷茫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为了自己，更为了这样好的虞导，她当然要努力，成为镜头前最闪亮的星辰。

正想着心事，李玉橙突然注意到，和自己搭过戏的沐妄鼎，拿着饭盒挪了过来。

说起来，之前的拍摄中，两个人在镜头前配合极为默契，实际上压根没说几句话，也是蛮神奇的。

看到李玉橙的眼神，沐妄鼎回以笑容，这次的笑就没有拍摄时候那种隐晦的情绪，更加简单温和，尤其是她此刻已经卸妆，弱柳扶风一般的脸蛋本来就让人怜惜，笑起来就好像兰花绽放，沁人心脾。

落座后，沐妄鼎才对李玉橙轻声道：“之前听说你是个新人，没想到这么厉害。”尤其是容貌的加成之下，整个人耀眼非常，如果不是她后来又调整了表演方式，镜头差不多都被李玉橙给夺走了。

李玉橙显然更加熟悉这种平等讨论专业的话题，也笑着道：“还是比不上你，不用什么动作就控制了场面。”这话不是奉承，而是事实。

李玉橙再是刻苦学习，到底经验不足，想要演好只能尽力张扬，幸好这个角色确实张狂骄纵，就是容易让镜头失衡。而沐妄鼎看出了问题，非常技巧性地改变了小动作，将平衡点轻轻拉到了合适的位置，才让镜头产生了张力，达到人们看到的最佳效果。

沐妄鼎摇摇头，低头喝汤，心底却是满满的感慨，她是比李玉橙好一点，也仅仅是一点经验而已。就李玉橙现在的年纪、天分、容貌，还有将她捧在手里的导演虞芷芃，将来制霸大小屏幕都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李玉橙注意到了沐妄鼎饭盒内的鱼肉很快被吃完，便将自己这边还没碰过的鱼夹了过去，看到沐妄鼎疑惑的眼神，她笑着道：“贿赂。今天晚上咱们对一下戏？”

影视圈的八卦中，经常会听到各种“半夜对剧本”的荒诞绯闻遮羞布，好像这个词彻底沦落为潜规则的另一个代称。实际上，对剧本还真的是剧组常规做法，因为演员要入戏练习，确实是需要旁人，最好是实拍搭档的帮助。

李玉橙也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对手戏份又特别多，所以提出了这个要求。仅仅半天的合作，就能够看出沐妄鼎有能力，心态好，至少在这个剧组，是不可多得的老师和搭档，那么何妨多多讨教呢？

沐妄鼎意外了片刻，还是点头应是。她还蛮喜欢李玉橙的，毕竟这样纯粹又漂亮的女孩子，真的算稀有物种，让人难以产生恶感。至于嫉妒什么的，在这个五光十色、物欲横流的娱乐圈，什么时候少了天才和美人？嫉妒不过来啊，躺平了欣赏才是王道。

虞芷芃则认真贯彻“食不言”的规矩，耳朵偶尔光顾一下那些男演员聊的八卦，同样听到了身边李玉橙和沐妄鼎的结盟，对剧组内的持续和谐，保持满意。

嗯，相比于陆婉柔在的时候，男演员围着她打打闹闹，沐妄鼎远远躲开，大概还是要好一点。

倒也不是虞芷芃不想维护女演员，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陆婉柔乐在其中，男演员们都知情识趣，尝试后便没有多搭讪比较冷漠的沐妄鼎，她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到了第二天，继续拍摄两个女演员，包括换掉陆婉柔的那一场“诀别”戏份。

休息了一晚，李玉橙的妆容没有变，但是眼神却更加明亮了。

虞芷芃盯着镜头里，拿着针线，一边缝制衣服，一边抬头微笑的“顾晓梦”，只觉得她身后的金碧辉煌也比不上那眼中的水波荡漾。

看着她，心底就会浮现那段台词：“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爱的人不知我因何而死。我身在炼狱留下这份记录，是希望家人和玉姐原谅我此刻的决定，但我坚信，你们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我的肉体即将陨灭，灵魂却将与你们同在。敌人不会了解，老鬼、老枪不是个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没错，就是这样义无反顾，才能让这场抓捕“内奸”的谍战戏码，从少数人的智斗，升华为大仁大勇，才能见证那段暗无天日的历史中，熊熊燃烧的崇高理想。

这一幕其实很简单，唯独剩下一个人而已，虞芷芃还是拍摄了六遍，并且切换了好几个特写，保证取得最好的镜头给剪辑阶段做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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