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请制片人？”老教导主任有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学生。影视学院的学生不太多，虞芷芃的情况在学校也不是秘密，这么一个混文凭的贵妇预备役突然跑来咨询制片工作，实在挺少见的。

“没错。我打算拍一部电视剧，现在已经筹措了特效团队，剧本，敲定了一个主演，资金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需要一个专业制片人和团队，这不就来母校求助了吗？这个电视剧也正好可以作为我的毕业作品。”

在家经过数分钟的漫长思考，虞芷芃还是决定找学校。好歹也是京城的顶级影视学院，培养出华国影视行业的中流砥柱，想来资源是很多的。她目前就是一个光杆的导演，原身上学就是混日子，过去连个做作业合作的同学团队都没有，基础的服化道还有摄影等等都需要人来安排，所以有人脉的制片人对她来说相当的重要。

大约是见多了充满理想和豪气的年轻人，教导主任没有问太多，从旁边拿出一张表格来：“你如果是找职业制片人的话，可以到这个地方，里面有制片人协会，你可以去和他们聊一下。听你的意思，估计自己的想法挺多的，总要找个合适的帮手。”

虞芷芃大喜：“谢谢老师！如果我的作品大卖，就用这次的收益给学校翻修一下宿舍！”

老者也是极为开朗豁达的人，大笑道：“那可不错，来年我就等着新房子了。”

然而接下来，各种脾气的制片人，终究还是让虞芷芃知道了世界的参差。

“游戏？是网恋吗？现在网恋是挺红火的，但是这种题材是不是社会影响不太好啊？就玩个游戏还有结婚和出轨？本来就挺多人批判网络游戏打打杀杀的，之前还闹过什么网瘾之类的。现在还乱搞男女关系，这个题材有点问题吧……”这是一个比较老派，据说制作了好几部历史大戏，特别热爱传统古典文化的制片人。

“女主角是校花？偶像剧的话，这样会不会对主流的女性观众不太友好？这几年的青春题材已经被骂了很多，说不贴近普通人的生活，都是俊男美女的早恋人生，这都还是套着普通人设的故事。你这个直接弄了校花校草，连女配角男配角都是校园精英富二代的，还是网恋奔现，会不会太过脱离了实际？风险挺大吧……”这是一个拍摄了好几个青春校园剧，被称为偶像剧元老的制片人。

“你是说和游戏制作商合作，准备推广游戏的对吧？那这个男主角怎么感觉有点脸谱化呢？没有比较复杂的情感变化，除了高智商之外也没有事业线的波折。甚至就是游戏故事线也都太过简单，会有男性观众有兴趣吗？还有这个游戏做华夏古风，现在好像不太流行，代入感恐怕不足，要不要换一下？”这是制作过大型玄幻题材的制作人。

……

不得不说，许多的制片人都是很有才华和能力的，也确实是资历使然，都对自己的经验判断比较执着，尤其是对着一个新出茅庐、壕气冲天的小导演，搞不好认为虞芷芃就是砸钱来玩的，这些年长者很难放下成见。

虞芷芃并不认为他们的观点有错，但是她是想要借助上辈子另一个世界的成功经验，融合自己的想法来做事情。

而文艺创作，很多时候并不适合群策群力，在导演表现强势，剧本都已经确定了风格的时候，制片人要做的其实是理解、配合和妥协，一个剧组运作中，统一有序的平庸还是要胜过混乱的个性。既然没法达成一致的意见，她也只能遗憾的离开。

能干的制片人本身就不是特别多，当下空闲的就更少了。

忙碌了两天，虞芷芃看着手上已经划得只剩下一个的名单，再看看眼前胖胖的男子，正无比享受的喝下珍珠奶茶，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饮料。

“……这差不多就是我的创作思路了，你觉得如何？”虞芷芃非常熟练的将已经说过好几次的台词又说了一遍。谈过这么多人，她有些泄气了，有经验的制片人这么难搞，难道要找找刚出道的新人？不是年轻人能力差，而是全员新手势必会有更多不可控的风险。

“……挺好的。”胖胖的男子，也就是孙智一，微微笑着道：“很有创意，风险也大。”

虞芷芃终于得到了半句认可，受了长时间打击的她感觉振奋了很多，连忙追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个创意不错？那你愿意接手吗？”

“……如果你不介意……”孙智一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坐下一个穿着休闲女式西服的纤细身影，嗯，有胖胖的身形对比，格外纤细。

大概是虞芷芃刚好被盆景植物挡住了，那个人压根就没看到，以为只有孙智一一个人在喝奶茶，坐下就开始吐槽：“师弟，果然不出你所料，我把那个什么暗夜凤凰剧组给炒了。什么狗屁的女性史诗，找来一个不知道哪个投资人包养的小情人演女主角也就算了，她还一边勾引男主角男二号，一边表示自己其实压根没有恋爱经验，要和导演认真学习，完了天天指使编剧给她增加和男角色之间的暧昧戏码……这是她的后宫吗？她要是真的想学女帝，也至少把事情办好，登基王座了再谈吧？还没怎么样就先夜夜笙歌，农民起义都没这个套路啊。”

“……不介意我曾经弄散过三个剧组的经历的话，我可以试试。”孙智一完全不为所动，接着把话说完。

而那个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的人这才意识到，孙智一对面还有个人，他们在谈事情。

“呃，对不起啊。”她拨弄了一下短发，有些尴尬的对虞芷芃道歉。看她手部的动静，估计在偷偷的掐孙智一，两个人应该是比较熟悉的死党。

“她叫叶玲珑，也是职业制片人。”孙智一还是慢慢吞吞的道，憨厚的圆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虞芷芃觉得这个人开始有意思了起来，她对叶玲珑点头自我介绍了一下，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弄散了三个剧组是什么意思？”

叶玲珑似乎也替孙智一着急，帮忙开口道：“你别听别人胡说，师弟他其实没什么错。那三个剧组，一个是因为两个投资人打架，剧组解散，一个是因为两个打牌演员斗气，剧组解散，最后一个完全是因为后勤工作人员搞鬼，联合了外景地的人来勒索剧组，没办法解散。而且后来那几个打架的投资人接连破产，斗气的演员也出了丑闻，就算没有解散剧组，那成品也没机会播出的，怎么能怪我师哥呢？后来他制片的两个小网剧就都很好啊，虽然赚的不多，但是成本控制绝对是顶级的，专业的财务都赞不绝口呢。”

虞芷芃看着她说了这么多，孙智一还是平平淡淡的吸上最后一口奶茶，发现这两个人都挺有意思的，她不由得开口道：“要不，你们两个一起来做我的制片人吧？”

看着叶玲珑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孙智一胖胖的圆脸却依旧稳稳的，要不是眨眼和喝奶茶，都要以为他面瘫了。虞芷芃重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创作思维，还补充道：“其实我个人是很喜欢叶姐的，尤其认可你对女性独立的想法。听到你刚刚的话，正巧空闲下来了，可以来我这里试试。但是我这个剧除了自己这个导演，啥都没有，所有人都要从零开始磨合，制作人脾气不能太硬了，这就需要孙哥的坐镇了。你们放心，我别的不敢保证，报酬不会少了，抽成也绝对是行业上限。”没办法，这辈子虞芷芃外在就是小年轻，面对两个三十出头的制片人只能叫哥和姐。

上辈子的一位成功人士说过，员工离开有两个重要原因：心委屈了，钱委屈了。其实也说明了大部分的商业关系，尊重和报酬都是核心。

孙智一和叶玲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并且当面分工了一下工作：叶玲珑主要是配合虞芷芃的创作理念，服化道和演员招募等等，孙智一就去处理游戏制作部分和基本的幕后人员管理。

有了职业制片人的介入，虞芷芃感觉就舒服了很多。

比如给李玉橙安排的演技训练课程，原本虞芷芃是准备让影视学校的一些老师开班的短期培训班来做，孙智一否定了这个计划，直言这不过是一些想要考影视学院的学生课程，对实际拍摄意义不大，还容易耽误了事情。过了几天，他竟然找来了几个从剧组退休的演技老师，全都是看似默默无闻实则对很多影视剧助益极多的老艺术家。虽然价格贵了很多，但是显然值得投资，虞芷芃欣然付款。

而作为搭建绿幕还有室内场景的大型摄影棚，叶玲珑硬是靠着自己的关系网，找到了距离影视城有点远，但是设备全新，租金低廉的新场地，给总预算剩下了好大一笔钱。因为这部电视剧超过八成的镜头要在摄影棚内完成，而且有一半的拍摄时间都是夏天，空调和灯光都是巨大的耗费，很多旧摄影棚早已不堪重负，租金昂贵之外还有诸多的故障，非常容易耽误拍摄。

虞芷芃看着自己从个人基金中拿出的大笔款项稳定的流出，工作进度和质量却远超过自己的预估，对自己慧眼识珠发掘的两个制片人极为赞赏，恨不得给自己再多几个大拇指。

而正在她完善剧本并且准备其他角色的招募说明时，两个制片人却打来了电话要求会面。这两个人因为本就熟识，很多事情都能够第一时间达成一致意见，通常也就是给虞芷芃几个明确的选项做裁决，极少会来找她来要开会的。

虞芷芃让家里的司机送到了见面地点，才发现是一个小型的摄影棚，十多个男女等候在旁边，叶玲珑正在电脑上翻看什么，而孙智一则坐在一旁打量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的。”虞芷芃没看出电话里面那种火药味的紧绷感，放松了很多，这两个人是她新世界的第一个班底，她可不希望没做出什么成果就闹矛盾，至于被制衡就更加不担心了，毕竟她是导演和投资人，核心事务压根不可能绕开她，何况一个剧组运营不会超过一年，大家合作共赢才是成功的根本，这是起码的共识。

“虞导，你来看看，我选的摄影师作品，是不是灵气十足？”叶玲珑看到虞芷芃来了，眼中露出喜色，连忙招呼她来一起看电脑屏幕。

虞芷芃看孙智一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明白他是让自己看看再说，点头示意之后，看起了叶玲珑打开的一个视频。三分钟的短片，内容谈不上复杂，就是对公园人群的一段影响捕捉，原本非常普通的一个场景，摄影师却很讨巧的用了一个旋转运镜，让整个画面都活动了起来，阳光似乎都在跳舞，几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显得格外温柔，一个奔跑中的孩子的脸上还泛起光晕，镜头明明没有拍摄太阳这些光源，却有种绚烂的光芒，非常梦幻唯美。

“漂亮！”虞芷芃不由得赞叹。

“是吧？”叶玲珑听到这诚心的夸赞，感觉自己也得到了认可：“这个摄影师是我之前认识的，非常灵气，对这种广角场面处理的很有格调，我觉得可以给你的校园场景增加不少的质感，专门给你推荐。可师弟非说不合适。”

虞芷芃没说什么，转头看向孙智一，想要听听他的想法，毕竟这位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孙智一见两个人交流完毕，才慢腾腾的说起自己的意见：“咱们这个剧，不是那种卖弄温情人性的文艺片，都是青春少年，还有很多游戏动作画面，并不适合这种柔性炫技。我对这个摄影师的才华没有意见，但是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个风格清新明快并且配合的摄影工作者。”

说完，两个人都看向了虞芷芃，让她这位导演做决策。

虞芷芃沉吟了一会，道：“这里就有摄影器材，光线也合适，就让这几个摄影师都现场拍一段，要求有青春校园的气息，细节可以自由发挥。”

叶玲珑和孙智一也觉得多一个判断不是坏事。这个面试要求很快通知到了现场的应聘者们。

制片人们找来的人确实质量很高，这些摄影师们并不多啰嗦，在进行抽签拍摄排序之后，很快进入了状态。

有的摄影师选择了让现场所有人都排排坐好，他正反角度进行拍摄，应该是想拍出学生上课的感觉；有的摄影师则叫脸最嫩还扎马尾辫的虞芷芃坐到了窗边，可能是想拍摄青春少女的那种校园美感；还有的摄影师干脆就错开了人影，用一个拉长的运镜围绕窗户内外的纸张拍摄……

虞芷芃上辈子早期没得选摄影师，后来也有了合作习惯的几个摄影团队，这还是第一次看摄影师们脑洞大开，而且异世界的摄影师们似乎也更加有主观能动性，很多的拍摄手法都让她感觉新奇，大开眼界。

最后一个摄影师则让虞芷芃愣了。倒不是她的拍摄方式很特别，而是她的身形格外娇小，原本虞芷芃还以为这是其他摄影师的助手，没想到她就那么扛着并不符合体型的大大的摄影机开始拍摄，更有意思的是，她还有一个身高体壮的男性助手，负责拿着灯管和光板进行打光和补光的。

毕竟人不多，要求也不复杂，摄影师们陆续处理了摄影素材后，将作品提交，就得到了回家等通知的消息。

虞芷芃正要打开这些作品看呢，两个制片人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退了。

“不是……”她一把拉住了行动更加迟缓的孙智一：“你们不看了？这就扔下我走了？”

孙智一斜过来一眼，虞芷芃觉得自己看到了上辈子那个“树懒”的蔑视表情包。他似乎有点困惑：“我们看什么？这些摄影师我们都知道，工作水平和履历也都是合格的。现在不是交给你这个导演选出来合适的就行了吗？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呢，今天晚上会去谈一个饮料的广告植入，你确定要耽误我的时间吗？”

虞芷芃立刻松开手：“您忙，我一定给金主最佳广告位，你放心。”

没有人嫌弃钱多，制作经费越充足，品质自然越好。植入广告也是影视剧投资的一个大头来源。何况虽然对自己的能力和作品质量有信心，但是影视作品的成功还是有很多因素的，只是时运不佳而销声匿迹的优秀艺术作品数不胜数，所以纵然财大气粗，虞芷芃依然会精打细算，分担风险，给自己的导演事业留点退路。

再次用了一天时间，虞芷芃才决定了这次要聘用的摄影师。但是那个叶玲珑推荐的摄影师，她默默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面，因为这个人竟然将她要求的校园场景，排出了一种灵异感，明明从头到尾都很明亮，人物背景都漂亮，偏偏就从那些点缀的阴影中透出阴郁的色彩，这青春偶像剧是绝对不适合了，但是将来换个题材，却未必不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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