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薄雾晨曦
起床铃响起,田堘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就着水龙头洗了脸,就逆着人流向南跑去。经过数学老师家的排房,看了一眼那棵熟悉的梧桐树,来到了东西大路上。这条路和南北中心路一样,是校园里最主要的干道。路面宽阔平坦,两边高树耸峙。昏黄的路灯分隔在高树间,低调含蓄地散播着光芒。路南是大片菜地,一畦一畦的,被老师们在闲暇时间整饬得井井有条,如同棋盘。
站在十字路口的于瑶见田堘走近,转身自行向校门口跑去。
校外飘带一般伸展开去的公路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路边的店铺门户紧闭,黑咕隆咚。透过薄薄的晨雾,能听到清河对岸的医护队里不时传来雄鸡高昂的鸣啼。
西农场围墙外,有一条狭长的小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路,而是南来北往的行人为了节省绕道大路的时间,有意无意开辟出来的近路。走的人多了,时间久了,便逐渐踩成了路。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小路高低起伏,坑洼不平,地皮干硬,树根凸起。拐上这条路,田堘就牵上了于瑶纤弱柔嫩的小手。小姑娘偎依着他,另一只手环抱在他的腰间。
“你的手好凉!”田堘惊叫道。
“嗯。我怕冷。”于瑶抠抓着田堘的手心,戏谑道,“但我的心是热的。”
“热的?不对。”田堘故作惊讶,“可我们都是良(凉)心呀。”
“我也有良心。只是冬暖夏凉。”于瑶嘻嘻笑着。
“寒假过的怎么样?”田堘边走边问于瑶。
“不好。每天头脑里都是你的影子。”于瑶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在田堘肋间拧了一把。
“表现有点反常吧。这样你不怕家人发现?”田堘逗她道。
“想你的时候,我就躲进被窝里,蒙了头,装睡觉。”于瑶哧哧地笑。
“都想我啥?”
“想的可多了。”于瑶抬头看看田堘,“我常想你跑步的姿势真的太优美,像彩虹,像闪电。想你的唇真的太有魅力,让人温暖,让人眷恋,让人着迷。”
“现在想我的唇吗?”田堘用唇蹭着于瑶鬓角的发丝。
“想。”于瑶把脸侧向他,口吐温热的兰香,似乎是在呓语,“早就想了。”
田堘把小姑娘推靠在围墙上,双手托起她的面颊,把唇印在她的唇上。他裹挟她的上唇,裹挟她的下唇,舌尖掠夺她的唇缝,并包裹住她的全唇,舔食,挑动,吮吸。她紧贴他的腰,两手不自觉地在他背上抓弄。他把手撑在砖面剥落的墙面上,吻她的脸,吻她的鼻,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脖颈。她喘着粗气,秀发凌乱,胸脯汹涌,喉管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田堘亢奋着,激昂着,专注着,释放着久别的思念,吐露着诚挚的情感,抒发着热烈的爱恋……
30.阿恩犯病
“老师,阿恩不舒服了。”
英语课上,老师正眉飞色舞地讲得如火如荼,突然有人惊讶地报告。
同学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阿恩身上。只见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他侧脸卧伏在课桌摊开的书本上,难受地皱着眉头,一只手掌抚弄着胸口。
老师疾步走下讲台,“阿恩,你感觉怎么样?”接着朝大家喊,“来几个男生,赶快把他扶到医务室去。”
几个男同学刷地站起身,纷纷走向阿恩。田堘通过阿恩邻桌让出来的空档走进去,两手卡在他的腋下,用力把阿恩拉起来,又顺势转身把他的一只手臂绕过后颈搭在自己肩头。阿海、阿伟、阿雷也上前帮忙,扶的扶,拉的拉,喊的喊,一窝蜂走出了教室。
医务室在横卧中心路那排领导办公室南北通透的过道西侧。过道里也只有这一间房,平时虽然开着门,但很少看到有病号。
从教学楼到医务室,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尽管是宽畅平坦的水泥路,但此时并不太好走。阿恩似乎用不上一点劲,整个身体的重力落在田堘身上。一会儿,田堘就气喘吁吁、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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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汗。但他想着阿恩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额头的汗珠,痛苦的表情,就不由自主抓紧了阿恩的手腕,鼓足了劲头……
在医生的指导下,田堘他们小心的把阿恩仰放在检查床上,站在一边,看白大褂给阿恩把脉搏,听胸口,按揉太阳穴……“放心,他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季节交替,气温忽高忽低,再加上学习紧张,劳累过度。休息一阵子就会没事了。”白大褂去墙角的水池边洗了洗手,对他们几个说,“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我呆在这儿照顾阿恩吧。”田堘敞开怀,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看了看医生,又转向阿伟他们。
“不用,有我呢。”医生态度坚决,“我这就通知你们班主任。”
从高一开始,阿恩就是他们的同班同学。长的白白净净,高高瘦瘦,文文气气,柔柔弱弱。少言语,不交际。经常穿一件黄绿色中山装,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也总是紧紧地系着,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钻进去一丝凉风。学习上,他从不闻鸡起舞,也不悬梁刺股。倒像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农夫,随着学校的作息时间表不急不躁、不慌不忙……阿恩经常会因病请假,短则三两天,长则一星期。但每逢考试,他的成绩都是遥遥领先或名列前茅。同学们不禁感慨,“阿恩,天才也。”田堘有时也会想,“学习上,要想突出,要么聪明,要么勤奋。如果谁既聪明又勤奋,其成绩必会出类拔萃,前途也必不可限量。”自己呢,路漫漫,水长长,学习上任重而道远。
31.骑车送归
医生建议,阿恩还需休养几天。
在田堘的主动要求下,班主任同意由他护送阿恩回家,并把自己的那辆黑色二八自行车推了出来。
阿恩的气色尽管比刚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气无力,萎靡不振。不想说话,不想睁眼,就连跨上自行车,也颤巍巍、趔趄趄。
路上,阿恩紧抓座架,把身子贴靠在田堘背上。太阳暖融融的照着,很是舒服。两侧的田野绿色无垠,生机勃发。身旁的树苗绽放出几片嫩嫩的绿叶,透着生命的力量和顽强。
“阿恩,你看天气多晴朗。”
“伙计,我们沿清河要向前走多远?”
“兄弟,到路口了,我们该向哪边拐?”
“喂,路况变差了,你可要坐稳了。”……
田堘骑着车,不停的和阿恩聊着天,生怕他睡着了会一不小心摔下去。
十几公里后,到了阿恩的村庄,到了他温暖的家。
阿恩家的围墙很低,和田堘的身高不相上下,有些地方还长出了草茎。门檐撘着几块青砖,很窄,也很短,比两边的围墙也没有高出多少。院子里,一边堆放着枯干的玉米杆,一边是土砌的黄泥巴锅台和由几根木棍架起来的压井。压井边放着一只红色塑料水桶,水面漂浮着泛黄的葫芦瓢。四间正房是泥批墙,只有墙角裹着几层砖块。
“老二,是又不舒服了?”阿恩的母亲头扎着蓝色的布巾从屋子里迎出来。田堘听阿恩说过,他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体弱多病,怕风惧冷。
“阿恩没什么事,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田堘担心老人家会多想,就枪先接了话。
“这是我同学。”阿恩坐在床上,向母亲弱弱地介绍。
“好,好。”田堘能感觉到,老人家有一种想说些感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的窘迫,“你们先说说话,我去烧碗茶。”
“婶,不用。我不渴。”田堘急忙阻止。他知道,这“茶”,在乡下特指“鸡蛋茶”,是主人对来访者的最大热情和最高礼仪。这样的高规格招待,他承受不了。
“跑这么远的路,咋能……”阿恩的母亲不肯罢休,坚持去窗下的竹篮里捡拾仅有的几枚鸡蛋。“阿恩也要喝哩。他营养不良,血压也低。”
田堘听老人家这么一说,不便再继续拒绝。而是跟随老人来到院子里。“像阿恩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大可能就是由于生活条件差,营养跟不上身体生长的需要。”
老人把六只鸡蛋放在一边,向锅里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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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水,又抓了几根玉米杆,扯下叶子拢在一起,然后擦燃火柴塞进眉毛黑的灶膛里……
“婶,就你一个人在家?”田堘站在锅台一边。
“阿恩的爹走的早,丢下两个孩子。”老人烧着火,叹口气,“老大不争气,也不正干,天天在外瞎胡混。这不,带回来个小妮。”她冲西屋方向努努嘴,“没结婚,就经常住在这儿。不知道在屋里干些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二呢,学习好,又节俭得很,就是整天病恹恹的。身体随我,让人发愁。”
“婶,你不用担心。”田堘劝慰同样羸弱的老人,“阿恩要保证一日三餐吃饱吃好,平时再加强体育锻炼就行了。”
“他同学,在学校,你也要帮我多劝劝阿恩,生活不能太迁就。”老人向田堘投来期盼和热切的眼神。
“婶,你放心吧。我和阿恩是好朋友。”
32.柱哥女友
打过饭,田堘还没有看到东哥。便问,“柱哥,我哥呢?”
“今儿中午,咱不管他。”柱哥选了水塔下面一处避风处,蹲下身,把汤碗、莱碗放在地上,看着田堘,嘴角翘起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道,“你嫂子来给他送粮食。他们去面粉厂了。”
“他不回来吃饭了?”田堘疑惑道。
“东哥说了,让我们不要等他。”
“哦。”田堘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知道,东哥兄弟四人。东哥在这里上高中,两个表弟在乡里上初中,最小的表弟在村里上小学。本就不多的麦子,在家里吃,向学校交,年年紧张,岁岁亏空。一愁莫展的舅舅隔三差五会到姨家,装上一口袋,给表哥或表弟送去。他曾听舅妈说,东哥在初中时交了一个女朋友,关系处的不错。上高中后,东哥辍学的女朋友就坚持定期骑着自行车跑几十里路给他送粮食。这事,田堘从没有向东哥提及过。他只希望东哥以后金榜题名或飞黄腾达时,不要轻易辜负了人家、亏欠了人家。毕竟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呢。
“你表嫂可真能干。这么冷的天,那么远的路,那么一大袋子小麦。真不容易!”柱哥夹了一筷子菜,感概着。
“哦。不知道,没见过。”田堘模糊地回应着,他不想过多了解东哥的这些事,也许是沉重,也许是无奈,也许是忧虑,也许是不忍。而是转移话题抬头问了句,“柱哥,听说你也有女朋友?”其实,田堘并没有“听说”什么。只是上次学校开展清剿行动时,他从东哥和柱哥的一番谈话里隐约有一种感觉,就随口这么一问。
“听谁说的?”柱哥一楞,挑了挑眉梢,左右看了看,“有些事,可不能乱讲。”
“我不乱讲。”田堘笑了笑,“我嫂子呢,咋能不让兄弟认识认识?”
“好,一会儿见了指给你看。”柱哥抿起嘴,笑脸如花,“其实这些事,东哥是不让我告诉你的。你,小孩子般般,青苹果一只。”
“我,小孩子?青苹果?”田堘心里暗笑。
饭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哎,过来了。那个一手抓馒头一手端饭碗、正向西走着的高个子女生。”柱哥突然扬起下巴示意田堘,并用筷子向远处指了指。啊,田堘看到了:高挑颀长,单薄瘦弱,目光直视前方,孤傲冷艳。一束秀发在脑后高高挽起,随着优雅的脚步上下跳动着。那侧脸,像一面明镜,光亮;像一团雪绒,洁白;像一湖清水,清澈;像一朵花蕊,娇艳……
“好漂亮。柱哥,你好眼力呀。”田堘不禁赞叹道。
“你柱哥是谁呀。不仅有眼力,还有魅力呢。”柱哥喜不自胜,话语里满是自豪和得意。
“你们真是不折不扣的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啊。”田堘赞不绝口。
"哥今天高兴,心情好。你歇着,我来刷碗。”柱哥抢先收拾着碗筷,自告奋勇,开心的对田堘说。
“好呀。”田堘就坡下驴、顺势交了权,“不过,我要是有这么一位仙女般的女朋友,就天天刷碗。”
“兄弟,好好努力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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