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执的手段他清楚,要是真的把事情捅出去,他是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折腾自己,旁人还得在旁边抹泪,说他们两个兄弟情深,莫执处处为他着想。
换做旁人,被他捏住把柄还威胁他,方迟是绝对忍不了的,偏生这人是莫执,再憋屈也得忍着。
“提醒你以后不要再打她的主意。”莫执收回了让方迟如芒在背的视线,理所当然地又补了一句,“以及让你今后注意,帮我打个掩护。”
什么掩护?
当然是追媳妇的掩护。
看着莫执施施然往前走的背影,方迟咬着后槽牙,额角一条青筋欢快的跳动。
自己追媳妇怕吓到小丫头,反倒让他帮着打掩护?
这以后事情曝光,自己也在这潭浑水里,莫执铁定是要拉着自己垫背啊。
论心机智谋,腹黑谋略,果然是没人玩的过莫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还把自己搞成了共犯,将来莫老爷子动家法,他也是难辞其咎啊!
方迟在这边欲哭无泪,而泡了温泉早早上床睡觉的林苒也没过的多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惊吓,她刚睡沉就开始做噩梦了。
林苒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幢很高很高的大楼里,旁边有干净明亮的大落地窗,窗帘被什么人“刷”地一下拉了上去,站在对面的人面孔模糊……或许梦里每个人的面容五官都很模糊,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林苒往前走了一步,那个人也随着她的步子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之间有某种魔法隔出的屏障一样,只能不远不近地看着,却永远无法接近。
那个人低垂着视线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苒意识一时模糊,有很多疑惑,却说不出来,只听到梦里有个和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我现在告诉你们一件事,不要打苒苒的主意,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人抬起头来,是个男人,林苒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心里忽然涌起了奇怪的焦躁,那人点起一根烟,笑了笑:“你哪儿来的消息?”
周夕雪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别管我哪儿来的消息……”
男人抬起了一只手,周夕雪的话条件反射一样地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个动作,忽然让林苒想起了他是谁。
是自己的舅舅,现在周家的当家人周淮安。
虽然周夕雪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不到十岁的时候和娘家断绝了关系,但是凭着有限的印象和新闻里的消息,林苒还是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的。
周淮安此人,在十多年前周家二老去世之后,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周氏企业。从来不大声说话,也从不和人争辩,哪怕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也依旧慢声细语,看不出一点儿火气,却仅仅一个手势,一个皱眉,都能让别人在他面前噤若寒蝉。
都说外甥似舅,林苒多年以后觉得,自己身上还是有周家、或者说周淮安的影子,可惜她只遗传到了一点儿皮毛,比如周淮安是个轻声细语的大杀器,她却慢慢长成了一个轻声细语,经常让人误解为挺温和的一个姑娘。
梦里的周淮安好像笑了一声,又仿佛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带着近乎教导的语气说:“你真以为乔家是那么好相与的?我告诉你一个铁律,打断骨头连着筋,乔家那个现在就算表现的对你有多一往情深,为了你手里股份的事跟家里闹了一场又一场,迟早有一天为了乔家能把你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何况现在你们俩还有了孩子,你自己想想,只有一份宝贝摆在面前的时候,他是会给林苒还是给你肚里这个?”
周夕雪愣了一会儿,轻声说:“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年轻人……”周淮安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说,“只有年轻人才觉得人心是不会变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让林苒呆在周家长大,今后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她念着周家把她抚养长大的恩,跟莫家和林家又能搭得上关系,也能拉你一把。”
周夕雪哑然半晌,右手抬了又放,最终没舍得打到亲哥哥脸上,惊天动地的化成拳头砸在了桌子上:“那这也不是你打苒苒注意的借口!从今往后,我就算是吃糠咽菜,也不会回头求你给我一分钱!”
直到周夕雪摔门而去很久,周淮安才终于转过身去,挺直的背影有种孤注一掷的狠,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颓废。
她听到男人轻烟一样飘渺的话:“我打她主意……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
忽然,她又一下子好想回到了乔安安的成人礼宴会上,四处都是疯狂的人,他们窃窃私语,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充满着不怀好意地窥探,还都带着实质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像是有一百座大山同时压在肩上一样,林苒抱着头蹲了下去,可周夕雪的话无孔不入,她指责她为什么在大庭广众说那些话,一会儿又变成了乔敬义在台上话里话外踩自己捧乔安安上位时她毫无反应的样子,须臾间又成了她替乔安安从自己手里要东西甚至包庇她偷拆自己快递时的话语……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把自己从噩梦里拽出来的是一直在响的手机铃声。她一身冷汗全都黏在身上,盯着天花板缓了半天神,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
林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披了件睡袍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到了被自己扔到床底下的电话,上面显示的是个不认识的苏城号码:“喂,你好?”
对方半晌没有言语,林苒撩开窗帘看看,发现外面天还是暗沉沉的,再一看表才发现现在才凌晨三点多不到四点,心想不会又是莫执催她出去看日出吧?
昨天被狗追的上蹿下跳的画面重新回到眼前,林苒感觉胃里沉甸甸的,十分悲苦。
“请问是哪位?”
“是……林苒吗?”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说话,是个年轻女人,“对不起,我没注意时间,打扰你休息了吧?”
“没关系,我刚才就醒了。”林苒想了想,还是对这把声音没什么印象。
“您不认识我,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打电话过来。”对方抽噎了一下,“我是白琳琳。”
林苒倒水的动作顿住,拿着玻璃杯的手停在了饮水机下,一点微光打了过来,她的指尖像是晕染了一层冷光一样。
她这边没了声音,对方也毫不在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联系方式,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跟您道个谢。”
林苒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问:“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您那天帮我解围,白灵一定会在打了我以后继续跟白董吹风,让他赶紧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去。”白琳琳犹豫了一下,“那天白灵丢了人,白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所以才能让我逃过一劫。”
林苒把玻璃杯放到了一边,想了很久,才叹息似的开口:“白小姐,我那天就是心血来潮,你不用一直挂在心上。不过白家在苏城这边的情况你比我还要清楚,你既然得以喘息,就别再掺和里面的事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她几年前就对着白灵说过,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对白琳琳说了一遍。
白琳琳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苒就已经挂了电话。
她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的慢慢变化,好看的眉也跟着一点一点地皱起来。也许是因为做了噩梦的关系,对于白琳琳这个满是感谢意味的电话,她有种不那么好的预感,就像是……被一条不起眼的藤蔓缠上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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