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叔觉得竹笋好吃吗？”
洛溟微微咬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吃。”
“那我们——天天吃好不好？”
北冥汐鸾看着自家皇叔脸上露出的错愕愣怔，很是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好……”
两人说话时都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即使此时乐声嘈杂，不少一直留心关注这边的人还是听到了七七八八。
而距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北斯珏，自是将二人的谈话听了个清楚。
眼帘微沉，借着杯酒觥筹交错之间，目光落到首位上异常和谐的两人身上。
视线在触及北冥汐鸾脸上艳丽的笑容时，心脏处竟闪过一抹莫名的悸动。
北斯珏心口微窒，匆忙将视线收回，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闭目凝神片刻，这才微微压制住了心底泛起的异样。
察觉到让自己浑身不舒服的目光消失了，北冥汐鸾一直僵硬握紧的小手才微微放松了些，若是细细一看，不难发现那纤纤玉手上竟然布满了因为握紧而几乎陷进肉里的指甲印。
北冥汐鸾拿起一旁倒满美酒的杯子，低头轻抿一口，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思量。
洛溟一直留有余光在身侧的北冥汐鸾身上，这会儿见她突然静默下去，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几番斟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淡淡抿了一口本是香醇的酒水，入口竟变得如此苦涩。
是了，他连自己的小丫头因何烦心都不知道，还怎么开口？
首座上的两人同时安静下来，一个看似百无聊赖欣赏着歌舞，实则心下已经清楚的分析出了今后的每一步；一个倒是确实安静，黑曜石般眸子就这么全神贯注地看着身侧的小人儿。
而底下，依旧人声鼎沸。
此时，原本平缓欢愉的音乐骤然反转，音调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一鼓一锣，一琴一笛，一编钟一号角，几番交织混合，刹那间将气氛推至高亢却又急迫紧张之态。
这般熟悉的旋律调子，骤然将北冥汐鸾从思绪之中拉回来，神色一僵，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目光深沉的洛溟。
陈冠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连忙一把扯过一旁奴才的衣领，厉声问道：
“怎么回事？先前我不是让你去确认过，说过不能出错的吗？今日是九幽第一天，怎可奏此曲，你可知这首曲子是……”
陈冠话音未落，就见身段妖娆的舞女转瞬间都戴上了骇人的面具，舞步也随着乐曲的转变而转变。
一起一落，一收一扬，来去收放自如，竟无半分先前的柔美之态！
舞步诡异，节奏明显有加快，七八个舞女迅速变换着身形，如鬼魅一般，红衣飘起，乍起乍灭！
陈冠看得瞠目结舌，接下来的话哽咽在喉咙处，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这分明，与他之前所安排好的，背道而驰……
诸位大臣骤然听闻此曲，皆是愣住，左右环顾相视，毫无意外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不解与疑惑。
现下所奏之曲，分明是，北冥的战曲啊……
察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汇集在自己身上，北冥汐鸾脸色微沉，袖下难得解放出来的手心再次被五指紧紧包围住，眉头紧锁。
开国第一天奏前朝战曲，这分明是想，给她家皇叔一个下马威，让他下不来台啊！
北斯珏！倒是她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日子，他怎么会舍不得出来蹦跶呢？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皇叔难堪，倒是她小看他了……
而这边同样不明所以的北斯珏，刚从骤变的乐曲舞蹈之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就对上来自那个扰了自己心神的北冥汐鸾冰冷的眼神，心下一个激灵，竟将手中的酒也洒出来了不少。
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北斯珏这才重新看向首位上那个面色不佳的人儿。
这一次抬眸，也是将北冥汐鸾眼中的冰冷彻底看了个清楚。
她是以为……这场变故，是他安排算计好的？
一想到被误解这种可能，北斯珏心头就莫名涌出一抹烦躁，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却见对方已经毫不犹豫地移开了视线。
见鬼！
北斯珏及时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暗自懊恼自己方才竟然差点忘记了自己当下的处境，只想给那个人解释清楚……
这般被莫名牵动心弦……北斯珏眼眸微微沉了下去，迅速被阴暗所替代。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的王者之路，更不能，扰乱他的心神……
不同于北斯珏这边冷淡的气氛，宴会的歌舞还在继续，首位上的两人谁也没有表态。
“放肆！今九幽之内怎可再奏北冥的战曲！陈大人，这便是准备已久的吗？”
叶恒率先反应过来，猛的拍响桌子，怒气冲冲，中气十足地冲着主管事宜的陈冠吼了一句，语气里的质问更是犀利。
“叶尚书，臣先前确实已经确认了多遍，没有出半分岔子。可今日之意外，臣又如何得知？”
陈冠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他先前确实为此付出了不少精力，今日出事，他心里还憋着一把火呢，哪里容得别人把脏水泼给他！
“如何得知？错了便是错了，陈大人这是想要推卸责任？”
叶恒与陈冠两人就在歌舞升平的喧嚣之中旁若无人地争吵着，本就烦闷的北冥汐鸾注意到下面两人的动静，秀气的眉头越发蹙紧。
“叶尚书，”见曲调稍微平缓下来，没有了方才那般急躁，一直静观好戏，看两人唇枪舌战的王邵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盏，看了一眼打算把罪责归罪到自己部下的叶恒，幽幽出声打断。
见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投来隐晦的目光，王邵十分“和善”地冲着叶恒笑了笑。
起身，缓缓开口道：
“北冥战曲今日出现于此确实不妥，可千百年来这战曲虽被人改了又改，基本的调子却是没变的，这寓意，自然也是没差的。
九幽新立，许多事情还未定下，若说借此战曲鼓舞人心，也未尝不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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