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蓦然转移开话题，何朋尚却不觉突兀，极为自然道：“事务……当然不少，有的是日常，有的……却是那刘氏的要求。”
“不过目前都是我在处理，”他顿了一顿，“实际上，一直以来，观星楼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监副处理，而监正少有插手，只需坐镇顶楼，观星望气即可。”
观星望气？颜真人可从没有教过我这些……
李澈思吟了一瞬，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道：“从今日起，所有刘氏交代的事情全都不予理会，他们要做什么让他们自己办去，我观星楼弟子不予代劳！”
何朋尚怔住，“全部？这回否……”
“全部！”李澈斩钉截铁。
按道理刘氏这等体量的道门世家，发展到了此时，就该要归隐山林，藏于巅渊，不轻扰红尘。
这是不论灵门、玄门都约定俗成的事情。
而刘氏却背靠刘真人荫蔽，藉以此处观星楼，间接插足到齐罗国红尘之中，这背后要说没有谋求那是没有可能的。
那谋求什么呢？
无外乎是声名与实利。
但以刘氏的实力，此时就算要追求声名，那也该是在修真界的范畴内，断不会着力大量“笔墨”在红尘世俗，复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那就是利益了。
什么利益？
难道说金银阿堵物？抑或是灵石等宝材？
前者于刘氏毫无用处，后者齐罗国境内由皇室指派开采的泰半资源都要上缴给宸虚派，刘氏怎么贪墨？
这样看来，李澈很难不将其联系到云晶上去。
甚至统筹来看所有信息，也许齐罗国都有牵涉——不过暂不能确定是皇室直接参与还是说别的势力插足。
具体还要再做斟酌，但他要想寻究到真相，第一步先将刘氏与建阳之间的关系桥梁——亦即观星楼，给“拆卸”掉，却是绝不会出错。
至于说没了刘氏，观星楼办事就不方便……
这件事情也只有在建阳城才是个例，别的地方却不虞如此，难道大家都是靠当地势力开办事务的？
自然不是，多的是只靠观星楼自己，就将辖地内管理的井井有条，也没听说过哪一地因为当地势力不配合，观星楼的作工受到了阻碍。
须知观星楼背后站着宸虚派，与观星楼对着干，等于是和宸虚派过不去，少有人敢。
何朋尚惊异于李澈的雷厉风行，苦笑道：“却没这么简单，有许多事情尚在进行中，比如现今城北郊外有大批的难民游离，我观星楼许多弟子都在那里布粥派米……”
行街游乞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李澈沉默了片刻，略作斟酌，道：“以民生为重，将手上有的事情处理完后，不准再与刘氏有任何利益上的瓜葛。”
何朋尚虽然想看刘氏的好戏，但却还是觉得李澈这番举措太过突然。
本身他一个掌教弟子空降空缺了数十年的观星楼监正位置，就已将足够惹人注目，势必引起了刘氏的注意，这再一把“新官上任火”烧下去，是人都知道他是冲刘氏而来。
“这倒是可以，但……会否太过着急了些？难免引起刘氏警觉，不利于我们往后办事？”李澈虽然没有明说，但何朋尚已然认定他此来是为敲打刘氏。
故而他筹措了下语言，用尽量合适的说辞，不让李澈觉得自己是在为刘氏考虑，又还不能让李澈觉得自己是在对他的指示留有异议，阳奉阴违。
“照做就是，”李澈不予解释，只道：“再还有，我今日动手囚禁了一头闯入皇城的野猪妖精，已经让楼内弟子东方义将其押回，囚禁在楼内地牢。”
“此事你看着点，我知晓一直以来我们观星楼的囚牢已经形同虚设，所有凡人如今都囚禁在刘氏地方，但今日起却不虞如此。”
“何监副，你晚些时候亲自带人将地牢清埽明净，将禁制启用。既然地牢被虚废，想来没有执事弟子了吧？”
“既如此，你重新安排下去，一切都按以前尚在用时的安排。再然后，与刘氏做一次交涉，将以往用我观星楼资源拿下的囚犯押送回来，按流程规序审查，记录归档。”
何朋尚这下是真的傻眼了。
让他说些有关刘氏的事情倒还算不得什么，毕竟是在表下的。
中止与刘氏的合作也没关系，眼下毕竟不是说要一刀完完全全立马切断，他与刘氏交涉时可以用新任监正想收归集中权力，所以要中止部分合作先。
但让他去把关押在刘氏监牢内的囚犯给收押回来……
何朋尚突然明白了，这位新任监正不仅是在烧这一把火，更是要让他举着这个火把，第一个冲在阵前放火，交出军令状。
很显然，李澈对他的立场尚还存在怀疑。
首尾两端，乃是大忌。
这位独自在建阳城观星楼摸爬滚打多年的监副想明白了这一点，当即不再犹豫，举杯道：“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安排下去。”
“好！”李澈点头，举杯同饮了一口，放下后道：“其余常规的事务，我来之前怎么样，之后还是怎么样，全部你来安排，我不会插手。”
何朋尚眼前一亮，知道这是放权了。
李澈空降而来，要说他此前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权力会否被剥离那是不可能，但这一句话，无异于在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李某人不感兴趣。
何朋尚再想到李澈方才布置的一系列举措，内心更加确定了这位掌教弟子来此的目的，心中也有了办事的大致方向，不由振奋。
两人再闲聊了几句，天色便黯了下来。
李澈起身，拱手道：“我一路赶来，多少有些疲乏，就先回去休息了，今起还要请监副多多劳心，旦有拿不定的事情，尽管上楼来找我便可，李某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何朋尚起身抱腕，正色道：“何某自当为宗门分忧，监正请！”
他起身开门，将李澈送了出门，直至对方踩踏上悬梯，上了三十一楼，这才回身返转居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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