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晖下意识就朝赵由意方向望去,却又觉得自己动作太过明显,被人觉察到意图,登时低首,下巴在空中划了一个顿挫的弧线。
李澈见了,呵呵一笑,伸手将他搀扶起身,悠悠然问道:“王兄,你为何奔逃走脱?可是因为东窗事发?”
王晖一见莫名多出来个龙眉凤目的俊伟男子,还一副问诘的姿态,心下疑惑更甚,“这位兄台……是哪里来人?不知你所言何意?”
李澈一咳嗓子,朗声道:“王兄莫非听不出来我声音么?”
王晖稍加思索,这才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子……子翰?你怎变成这副模样了?”
“呵呵,”李澈眯着眼,“此事说来话长,也不须与你一一分明,却要问你,和赵氏二小姐什么关系,你在‘云晶’与前次商队出事的过程中,究竟扮演着甚么角色!”
王晖早已听见赵由意在一旁的叫闹,见李澈转来问他,面上露出一丝惊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连半个字也蹦不出来。
赵兴发心里本还存疑,见状哪还能不明白此事果真有猫腻,当下大喝:“王晖,枉我待你不薄,还不如实道来,你究竟干了些甚么!”
赵循辉目露难以置信之色,缓缓道:“王晖……”
王晖被几人围逼在中间,看了眼一直在那叫闹不停的赵由意,知道她已绝难帮上自己,面色登时一苦,长叹道:“都是二小姐的主意啊!”
赵兴发听了欲言又止,有心想替赵由意分说上一句,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下来,脸色阴晴不定。
李澈点头,“与我细细道来。”
王晖又长叹一口气,与众人娓娓道来。
原来,毋论‘云晶’,还是前次商队遇袭的事情,其实全都是赵由意在背后操手,甚至一直以来,赵氏商队每次在外遇袭,除了几次以外,都是赵由意所安排。
赵循辉听到这里,忍耐不住了,上前抓着王晖衣领,盯着他眼喝道:“王晖,你知道自己在说些甚么话么!”
王晖认真地与他对视,说道:“大郎,王晖所言要有半分虚假,自愿死后不入轮回,成为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任人炼化!”
听见他发这么重的毒誓,赵循辉不自觉微怔。
一旁赵兴发皱眉,喝道:“辉儿!”
赵循辉冷哼一声,猛一把将王晖推倒在地。
王晖面无表情,从地上爬起,抖了抖衣袍,扶正衣领,继续与几人分说。
赵由意如此行径,看似没有道理,其实本意为得还是赵氏。
虽然她在族内给人印象的并不大好,不爱管事,终日只知研究阵禁,却也没有点甚么进展。
但其实这只是个幌子,一直以来,这位赵氏二小姐都很关注赵氏一族的发展,并为之做出倾尽心血。
当她从赵兴发手里接过鸡血酒酿造这一要务时,她便立誓要将其做到最好,不负宗族所托,连续数日不眠不休,从头至尾,把此事分析钻研了个通透。
然而这股雄心壮志随着她了解的逐渐深入,便缓缓消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愤意。
却是她看到了,所有赵氏出产的鸡血酒,除了小部分是销往其他氏族或者宗门,其实近七成的货量,都是直截被癸山府给订走——
以一个极其低廉,甚至可以说是白送的价格。
这价格离谱到何等程度呢?
赵由意自己算过一笔账,差不多连销至各地的一成价格也不到。
这还只是她管理的鸡血酒的情况,赵兴发手下的阵盘?赵向心手下的符笔?
这让她感到难以置信,以及心痛,更有一丝不解。
不解自家爹爹为何会仍由此事就这么发展,而不主动去做一些措施挽回损失。
她执念过深,以至于都有些魔怔,行事手段都逐渐偏激,后来便即想到了劫掠自家商队,再自己私下与人交易的办法。
癸山府不仅以低廉的价格“买”走了大部分赵氏鸡血木制品,甚至连赵氏的最终销向都做了严苛的把控。
只许他们与南瑶洲、中灵州、南华洲三片洲陆边界的小势力贸易往来,而绝不允许赵氏把一点鸡血木制品往中灵州内陆倾售——
那里宗门氏族林立,地广物博,富庶异常,为天下一十三洲之最,一些奇珍异宝在那里往往能够售卖出远超其余一十二州的价格。
赵由意每次派人劫掠,都不会太过,只会取整个商队货物中两至三成。
即便如此,她将劫掠来的货物转至中灵州内陆私售,其丰厚的利润几乎就已经超过了每次赵氏商队所得。
这让她愈发愤恨癸山府,同时也下定决心,要把此事不动声色的继续下去。
这些“不义之财”,赵由意从未动过分毫,据说都被她藏在了某处隐秘之地,在暗里富足赵氏根基,期以日后能派上用场。
到后来,她不只对商队运送的货物动心思,甚至对原材料——鸡血木也意欲染指。
这鸡血木,癸山府虽从不曾在赵氏这里取过一分一毫,但却同样被其作有严苛的限制,绝不容许赵氏流出一枝一叶,以防被些势力取去研究培养。
鸡血木一直是由赵循辉的三伯在打理。
实际上,此人亦与赵由意达成了共识,为了赵氏根本,私下将一些原材料偷运给赵由意,让她在族地外加工售卖,为赵氏囤积了大笔财货。
“三伯!半年前……”赵循辉满脸难以置信,却是忽就想到了半年前,因为原材料没能供应上,导致商队推迟出行的事情。
王晖看他表情,点头道:“不错,那时候正是赵兴建一时有些疏忽,没有安排好两边供应的缘故。”
赵兴发此时也好不到哪去,与赵循辉一般,目瞪口呆。
他有心想与赵兴建当面,但转念下,却觉语塞,一时不知是该要责骂他,还是感慨他心系本族,宁愿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替宗族谋求利益。
李澈听到此处,总算是明白了事情来去,一时也有些震撼。
他本以为是赵由意或者王晖还是谁因己私欲,才做出这等叛族之事,却不想是为得大义!
李澈深吸口气,问道:“那云晶呢?二小姐是后来怎么又掺和进宸虚派的事情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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