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乃今任正德殿之主何季同,此间事了,还请诸位莫要胡乱走动,与我一一查验过后,再离场去也不迟。”
何季同头戴玉冠,面颊瘦削,下颌一缕精修过的须髯,看去颇像一位文士大夫。
他嘴角带笑,双目微眯,讲话和和气气,但下手却不容人半分商量,把袍袖一抖,就往半空抛了一柄通体透亮的白玉莲蓬。
这柄白玉莲蓬迎风兜转,须臾间便化作两丈余高、径直五丈的大小。
何季同又朝下方胡鹏海伸手虚虚一抓,一只蓝光湛泛的大手凭空显现,笑道:“你自不须查验了,谅必知道好些要紧事。”
就见胡鹏海如同鸡仔一般,被这只大手提摄了去,根本不顾他怎么叫喊扭身,直截就被丢进了莲蓬内。
这莲蓬竟尔是一座“牢城”,而那本该生长满一粒粒莲子的蜂窝状孔洞内,空空如也,恰正成了一间间押房!
作罢这些,何季同向松良稷一拱手,眯眼笑道:“松师弟且自顾先,余者容我稍后处置。”
胡鹏海仍旧不死心,踉跄起身,双拳重重捶击着“屋室”内壁,急急忙忙叫喊起来,“松前辈,松前辈,我认错,我认错!
那云晶所化灵机,我尽数不须要了。
我在小界内,机缘巧合下,还曾猎杀了十数只常人头颅般大的巨角天牛,只是藉此,胡某相信自己也有不小机会名列三甲!”
说罢,又朝何季同央求道:“何前辈,您可是想知晓‘云晶’的来历出处?要能够不追查胡某责任,把我成绩仍作考算,胡某定当知无不言!”
何季同当空而立,故作玩笑道:“呵呵,听来不错,可惜,此非我能做主之事。”
松良稷却是冷笑,一字一句说道:“你以身犯禁,视规矩如无物,大害宗门与同道利益,如今更意欲开脱罪身,焉有此理?”
他话语一顿,复又环视整个广场一圈,振声喝道:“尔等一般,有如此念头的,趁早打消了罢!
不拘你在小界内猎杀了甚么,只消吸化过哪怕半粒云晶,本次升云会成绩便尽不作算!
不仅如此,所有人的成绩,均须按自身出力多寡程度,来考量所得,明白否?”
话音甫落,广场上一片哗然!
松良稷此言何意?
即是说,如洪诚礼先前那般,有一群人替你鞍前马后,抓捕来凶兽,或是留有击杀,却让灵机,这就不能够行了。
这提议,等若是不再单一的以灵机最终去向作判断,而是把猎杀凶兽过程中,个人出力程度也纳入了考量范围。
甚至……可以说是将原先的评判标准给完全取而代之了!
方才胡鹏海这一出戏,底下有许多人看得津津有味,听罢松良稷喝声,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广场上超近五成的弟子,闹喊了起来。
这些人里头,大部分是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
他们接触不到云晶,不知其为何物,参加升云会,只是相约成对,筹划好对策,一并应付各色凶兽,最后再分算灵机。
或者,就是那些个毫无跟脚的弟子,三五成群,抱团取暖,诸如此类。
松良稷此举,是真个出其不意!
李澈出界后,除了与那些上来搭话的同门招呼两句,便就朝萧博易使了个眼色,两人去边边角角待了。
眼前这一番变故,虽然一波三折,颇为戏剧,他却毫无看热闹的心思。
只因联想到最近宸虚派内,惹人心底疑窦丛生的许多事儿,他愈发觉得古怪,愈发觉得这背底下有甚么隐情。
兼又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何季同,一番动静如此之大,要说没有门内高层首肯,只是其自身所为,李澈如何也不能够信。
这般想着,左耳进,右耳出,听见松良稷所说,他初时还未觉着甚么,只是心底微觉有哪处不妥,待反应过来,愣了一瞬,猛然朝洪诚礼望去!
恰正洪诚礼也向他望来,竟微笑着一拱手,唇语道:“恭喜!”
李澈拱手回礼,苦笑着摇了摇头。
萧博易反应慢上半拍,激动地拿肘碰了碰李澈,低声快语道:“哥哥!那岂不是你……”
话未说完,李澈自明白他意思,叹了口气,“且看看再说,都不是肯定。”
萧博易看他有些怅然,倒没去多想,只当李澈是患得患失,觉得颇为正常。
他安慰道:“我看挺有可能,那花蜈这般巨大,绝对罕见,要说还有人能杀上一头,我是不信。”
李澈顿首,没再说什么。
只他心底……却另有所慨。
方才他能够泰然处之,那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察看事态发展,思索背底下的种种。
但这会儿,他却极有可能就要参杂于内了。
此事要发生在先前,他力求李氏及伏罗派那位,考虑让自己藉升云会进入内门的时候,那必然很提奋人心,但眼下种种安排都且暂落定了……
李澈只觉有些头疼。
胡鹏海见下方人潮汹涌,群情激愤,登时大喜,尤自不死心,在莲蓬内大嚎大叫,意欲把事情闹得更加火热:“松前辈怎可如此?
这变更升云会裁判条件太过随意,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大家,都没个规章法度!”
又对虚立在空的何季同喊道:“何前辈也是,宗门要怀疑我有罪,意欲盘问,胡某虽不敢苟同,却也定当会配合。
但这般不顾三七二十一,毫无规章法度,就把我囚禁起来,胡某却就不服气!”
何季同闻言“嘿嘿”一笑,朗声道:“好叫你知晓,此番动静,乃是门内各大真人所拟订,由掌门亲自拍板,自是符合规矩。”
他手上蓝光又一闪,凭空多了一方印玺,一纸玉书,“此是我正德殿掌印,以及得有掌门印鉴的文书,你可还有不服?”
何季同话毕,忽尔好似想到了什么。
他望向松良稷,满面讶然,故作夸张道:“松师弟,你难道还未得掌门回信,尔今意欲先斩后奏?这……不合规矩吧?”
何季同说话时候,亦用了什么术法,声调不高,在场之人却听得清楚。
许多人都以为,他在朝松良稷发难,但细细回味之后,却觉不对,何季同分明毫无肃色,满面调笑。
故而都沉静下来,静观事态发展。
胡鹏海此刻却昏了头,还当松、何二人,果真有些龃龉,以为自己抓住了要紧关点,在莲蓬内大声附和,激动得脸也涨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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