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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刘羽怀揣着银子出门采买用度。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无锋观不穷,师傅守静道人的小金库足够把落魄的无锋观,从里到外全都翻新一遍,甚至还有所盈余。
对此,刘羽十分不解。
原身重元子就是因为缺钱,这才四处卖药,从而被牵连到了皇子争权的复杂案子里,差点被走投无路的许东阳打死灭口。
你早说自己有钱,咱就少折腾点了。
守静对这个问题振振有词,说这是最后的棺材本,万一最后自己咽气的时候刘羽还不曾入门,这最后的钱,就要留给他以后日用了,顺便还能买口好一点的棺材.....
刘羽无言以对,只能到镇子上狠狠的采买了一通,最后雇了辆驴车拉回来。
这一趟他买的东西不光纸笔朱砂,还有许多日用和粮食,显然是打算最后一段时间都窝在道观不出来,潜心修行了。
将一袋银子,几乎全都换成了一车东西的刘羽,躺在满满当当的驴车上出神。
来到此界以来,封神榜一直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升级更新’的缘故,更不知在这个妖鬼神佛皆有的时代,它会给自己发布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驴车脚程不快,却胜在耐力悠长,一路除了城镇关卡,便是忽上忽下的山林小路,赶车的老汉闲来无事与刘羽搭话:
“小道长气度不凡,不知师承哪派高人啊?”
“山野间的小门小户,老人家多半是没有听过的。”
无锋观在民间名声一般,观主守静道人的名头,反而比道观还要更响亮一点。
听到刘羽这么说,老汉也不再刨根问底,转而略带几分恭敬的问道:
“小道长一看就是高人门下的有道真修,老汉可否请小道长一个赐教?”
乡间老人,久经世故者眼光毒辣,但刘羽昨夜方才在祖师的香火加持下入道的,自认可不带什么气度不凡的标签,顶多就是帅了一点,和读者老爷们还是相去甚远的。
“老人家因何看定小道就是真修了?不怕我故意骗你呢?”
“小老儿斗大的字虽不识得几个,可在车马行迎来送往的多了,一点点眼力还是有的。”
老汉略微自得的笑了笑:“朱砂黄纸,乃是道人驱邪祈福所用,小道长一次进购这么多,必定是入门不久,需要练习,而这背后又少不了名师指点,再者小道长出手购置大方,一看就是不缺银钱的,修道中人修到不缺银钱的份上,那还不是有道真修?”
“老人家推断丝丝入扣,在下佩服。”
“哈哈哈,小道长过誉了,前面路不好走,且坐稳了,驾!”
老汉话音刚落,刘羽所坐车斗立刻倾斜了许多,他顾不得左顾右看,连忙坐好了抓住一块东西稳住身形,开口道:
“其实小道修行也不精熟,老人家想问就问吧,只不过咱不一定答得上来就是了。”
驴车在陡坡上攀爬的极为吃力,刘羽都担心这头驴子会不会一个失蹄把他们都跌到山沟里,老汉却习以为常的平静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车马行有个后生,前些日子走夜路也不知被什么给迷了,在家里一病不起,眼看就要不行了,不知小道长可有什么法子给治治?”
张老四?
刘羽闻言心下一惊,想起那个从大牢接他们回来的车夫,正想说什么,鼻尖忽然问道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接着拉车的老驴嘶声长鸣了几声,终于将车斗从陡坡下拉了上来。
“终于上来了。”
老汉拍了拍喘息的老驴,接着刚才的话题:“那个后生,为人吝啬又市侩,平日里也得罪了不少人,但要是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也说不过去,他人虽然有些毛病,可却是一家五口人的顶梁柱,平日里在有钱人那边当个随从站个哨,晚间又到车马行赶夜车,平头百姓,勤勤恳恳,就为了多挣两个辛苦钱.....”
上了陡坡,无锋观的破房子远远在望,老汉好像忽然从絮叨中惊醒,告罪道:“人老了,一说起来就收不住,小道长见谅。”
刘羽皱眉道:“老人家,这件事恐怕我无能为力。”
老汉沉默了片刻,语调沉闷的轻声道:“那,就只能怨那个孩子命不好了。”
也许是刚刚爬坡太累的缘故,拉车的那头老驴勉强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便不肯再走,任凭老汉如何打骂都无济于事。
“小道长,您看这....”
老汉面露难色,明明道观近在眼前,驴子却犯了不知什么脾气,死活不肯再走,刘羽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
“反正不远,老人家自去便是,银钱不会短缺了你的。”
老汉感叹道:“小道长真是宅心仁厚,可惜那个张老四.....”
两人开始从车斗往外搬东西,待全部都搬下来之后,刘羽清点货物,发现多了了两坛不知从何处挖来的酒坛子,上面还沾着黑色的泥土。
“老人家,这两个坛子是不是你的?”
刘羽叫住了正欲牵着驴子离去的老汉。
“奥,小道长说这个啊,这是前些年老汉添了两个孙女,特意埋下的女儿红。”
老汉的面容上带着僵硬死板的笑容,脸色不知为何忽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死灰色,三分像笑,七分更像是在哭:
“只是家里出了点变故,等不及嫁人那天启封了,老汉别无长物,只有这两坛子黄酒稀罕一些,这些天求了许多人都是无用,今日与小道长还算投缘,就送你了吧。”
“老人家,无功不受禄啊。”
刘羽轻轻说道。
“就....就是两坛子黄酒而已,不值钱的,不算什么....”
老人脸上已是一片哀求,最后在刘羽平静又清明的眼神注视下再说不出什么,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瘸一拐的走到两坛黄酒边,一遍喃喃着一遍费力抱了起来:
“知道了,小老儿唐突了....”
刘羽看着失魂落魄的背影,略有不忍。
其实在半路上,听老人将张老四的情况说的那么详细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了。
直到那两坛子专门挖出来办事的黄酒送到眼前,他才确定一件事。
这老人分明就是那个张老四的亲爹!
“老人家,若是家中还有盈余,还是省些给他办后事吧,张老四那个算是绝症,治不好的。”
刘羽忍不住提点了一句,虽然残忍无情,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抱着坛子背对刘羽的老人没有在说话,甚至连头也没回。
远方山林仿佛有无数凄凉的悲哭,掺杂在林叶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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