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灰犬的话,沈初若有所思,越来越沉默,眉头越皱越深。
他自然明白灰犬说的是什么意思,对大渊王朝的运行方式,他也算有了初步理解。
大渊各地都设有官府,但更重要的“机构”似乎是大小各级神明,神明需要香火,则需要百姓信任,因此设立神明容易,革除神明难,因为这代表着否定,而这否定会延伸到整个王朝。
也许推倒袪瘟爷造成的否定很轻、很浅,却会滋生裂缝,最终可能形成溃于蚁穴之势。这样一来,否定自然越少越好,防微杜渐,不到万不得已,再小的神明也不可随意否定。
如果他强行要推倒袪瘟爷,不说触犯小泽镇其他神明,虎池县城也不会视而不见。
“要想杀我,除非先找到替代的神体。但改变神体一事,需要官方册封,你有这个能力吗?”
思考良久,沈初冷静下来:“好,那这件事先放放,明天先把刘员外解决了。”
灰犬似乎早就料到会由此结果,于是一脸狗笑,十分得意。
其实他这段话,很大程度上是在唬沈初,直接推倒神明自然是大忌讳,但是神体被杀的事还是时有发生,他这种小神明更是经常莫名其妙就没了。
一般这种情况,上头会派人查看,如果不棘手,就当场解决凶手,然后另立神体。要是对方修为强大或者有深厚背景,也会不了了之。
沈初看不惯灰犬的贱笑,抄起门后的锄头,一锄头敲下去。
“咚”的一声,声音十分敞亮。
“嗷!”灰犬想反抗,但他一有这个心思,全身就出现金色符纹,将其压制。
沈初冷眼看他,自顾开门出去,把灰犬留在家中,先出去吃个饭。
这次门闩很轻易就被拉开。
沈初回家后,灰犬果然还在房间,没有逃跑。
他也料定灰犬不敢逃跑,因为无论两人离了多远,他对灰犬的控制感都不曾减弱。
“喂,”灰犬问道,“你是用什么法子窃取香火的,这可不是一般法术。”
沈初本不愿理他,但想到什么,说道:“香火之力要怎么用?”
“练法术呗。”
“你有什么法术?给我。”沈初淡淡道。
“你!”灰犬再次被气得喘粗气,奈何受制于人,不得不屈服,“我会的也不多,之前说的,驱尸之术,换皮之术,还有穿墙之术、托梦之术……”
“那你之前叫的十二脉金针是什么。”
灰犬没好气道:“没想到被你记住了,这倒是一本正统道门法术,从王杜一直传下来的。”
提到王杜,沈初问道:“神明连一百年寿命也没有吗?”
“当然不是,最少也有两个甲子可以活。”
“那王杜他……”
“太死板,不会做人呗,第一任神明几乎都这样,所以短命。”
沈初沉默。
“无论要做什么,都需要法术吗,举一块几百斤的大石头,跳上几丈高的楼顶,也要特定法术?”
“你说的那是功法,我的功法是最常见的大路货,你要不。”
沈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现在香火之力源源不断,但没有法术功法支撑,相当于坐拥宝库却无法使用。
不过灰犬那些乱七八糟的阴邪法术他是不学的,最后只要了功法《宝窍升仙诀》,还有法术《穿墙术》、《十二金脉针》。
沈初突然道:“你会托梦之术?”
“嗯,神明必学啊。当初我就是以此勾结——哦不,沟通刘员外,非常具有神秘感。”
“好,你听我说……”
沈初勾勾手指,将灰犬唤近,然后低头嘱咐些什么。
……
第二天清晨,沈初早早起床,他特定找了条麻绳,将灰犬栓住,然后出门。
今天,有一场好戏。
来到刘家宅院,他躲在一棵树上,等了片刻,终于看见披着下人脸的刘员外走出来。
他此时穿衣与平常大为不同,不再穿下人衣服,而是以前常穿的绸缎衣裳,如果不看脸,所有人都只会将他认做刘员外。
沈初却微微皱眉:“他的脸,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过你了?”
灰犬委屈道:“我都是按你吩咐做的,这小子要是敢不听我的,我亲自宰了他!”
沈初摇摇头:“杀了太便宜他,而且无意义。”
刘员外站在门口,面如死灰,脸上是浓郁的踌躇之色,不知在忧虑什么。
突然他抽出一把匕首,面露凶色,接着竟用刀往自己脸上划去。
在一阵阵惨叫声里,他一刀一刀将脸皮划烂,直到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样貌。
“是个狠人。”沈初淡淡道。
“哼,那是他不得不狠,不这样做,我能让他痛苦百倍,求死都难!”灰犬一脸得意,话语里有种邀功的意味。
但沈初对他没有哪怕一丝好感,冷冷道:“如你所说,我现在也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灰犬立马耷拉下脑袋。
刘员外这边,他终于将自己的脸划得不成样子,然后疯了似的嚎叫,冲往闹市。
沈初跟过去,只见正在买早点的几个人一见他,立马脱口而出:“刘员外!”
刘员外开始惨叫:“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他一边叫,一边沿着小泽镇人最多的路跑去。
“呀!那是……刘员外?他没死?”
“我去!这禽兽还活着,打,打他!”
“好你个姓刘的,那天是你的阴谋诡计是不是,竟然被你骗了!乡亲们,打他,打这个畜牲!”
……
一时间,刘员外身后追了几十人。
有小孩,拿着弹弓、木剑;有妇人,不断扔出鸡蛋、菜叶;更多则是男人,一个个手拿锄头、铁链。
刘员外在前面跑,小泽镇的百姓就在后面追。慢慢的刘员外身上出现越来越多伤口,到后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镇子。
沈初牵着灰犬紧紧跟着,一直冷着脸。
最后,义庄边的乱葬岗上,百姓们望着奔向老春的坟墓的刘员外,一时发怔。
“他这是良心发现了?”
“良心发现又怎么样,有用吗!”
“禽兽还是禽兽,打死!”
刘员外来到老春坟前,也不顾身边的殴打,跪倒下来,不住地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
在一片声讨与手讨中,刘员外全身都血肉模糊。
“差不多了,了结他吧。”沈初摇摇头道。
灰犬正看得起劲,但不敢违抗沈初的话,于是对着刘员外吐出一道金芒,刘员外应声倒下。
“戏看完了。”灰犬道。
“还有一场,”沈初阴测测道,“看见刘员外手上的扳指没有,去,把它叼走,不准隐去身形。”
“你说什么,这种时候过去,他们会把我打……”灰犬忽然顿住,睁大眼睛看他,“你是故意的!”
沈初松开拴着灰犬的麻绳,充满寒意地看向他:“你别忘了,这事你也有份。去,还是不去?”
灰犬咬牙,“哼”一声,然后冲向人群。
“嘿!哪来的野狗,给老子滚。”
灰犬吃了一脚。
“死狗,没长眼!”
又是一脚。
灰犬嗷呜嗷呜,凄厉叫着。
……
沈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这可是你们的袪瘟爷啊。
不过供奉袪瘟爷,不妨碍殴打灰犬。
百姓所拜乃是神格,而不是神体。
他目前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忽然,沈初如有所感,双目凌厉往一边看去。
视线落在一个大槐树上,那里只有几只鸟在憩息,没什么奇怪之处。
但拥有香火的沈初却看到,槐树上站了三道虚幻的身影,两男一女。
那是小泽镇其他三位神明,水娘娘,吴老爷,还有这里唯一的八品神明,保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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