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打量刘小余,见他饶是衣着简朴,却好似美玉藏顽石,那股超凡之姿藏也藏不住,便以为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藉由某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事先得到了符纹图样,再反复临摹,才能如此迅速,且精准地描绘出来,不由冲冲大怒,只是此事涉及宗门威严,他不好当众言讲,而是暗中施展传音入密之法,与“师兄”商议,该当如何处置。
师兄听得怒火中烧,周身真元澎湃,煞气浩涌,骇得场中少年人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他遥遥抬手点指刘小余,含糊言道:“此子道德败坏,乃刁滑狡诈之徒,妄想以卑劣手段混入宗门,幸而被我二人及时查出,此举对仙门不敬,合该死罪!”
刘小余听得是一头雾水,只觉一股子怒火沿着后脊背,直窜后脑海!
青天可表,日月可鉴,自己可是远近驰名,有口皆碑的老实孩子,今天又是按章办事,从无越矩,人家叫他跪,他便跪,叫他观想,他便观想,还有再听话的么!
那光球一出现,他立马就有了感应,这能怪他么!
身为美术特长生,心灵手巧,眼到手到配合默契,描绘得精准无误,这哪里错了?怎么就莫名其妙被“道德败坏”了呢!
“难道天赋太高,也是罪?”
他有心替自己辩解,却已淹没在一片讨伐声中,这些人也不知是出于剪除竞争对手的险恶用心,亦或是对仙师的盲目信任,及对仙宗的无比崇敬,一个个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振臂高呼,声震九霄,
“好,仙师说得对,此子死罪,死罪!”
“不斩此獠,不足平民心,不足泄天地之愤!”
“不能轻饶了他,千刀万剐才是!”
······
尤家哥俩未经世事,见此情形,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叹息不迭。
······
仙苗选拔,乃是宗门大事,“师兄”不愿过多耽搁时间,掌中青光爆闪,雷声轰鸣,眼见得就要落下。
“冤枉啊!”
刘小余见状,怒火顷刻消散,只剩一股强烈尿意,如他所料不错,这一招应该就是闻名遐迩,修真界出现频率最高的“掌心雷”了,一旦落实,自己焉有命在,一声高呼,赶忙说道:
“小子纵是有天胆,也绝不敢在仙师面前撒谎,小子愿以阖家老小的性命作为赌注,请仙师再试一次,如不能迅速观想出来,请仙师将我刘氏满门统统斩于此地,以儆效尤!”
二人哪知刘小余孤家寡人,杀他一个和灭他满门,没有任何区别,见他敢立下如此重誓,不由踌躇起来。
师兄到底年长一些,稳重一些,略略思忖,言道:“师弟,兹事体大,不如我再试他一试。”
“也好,若是此子当真冥顽不灵,叫他死得明白!”师弟说着,命人重新给刘小余送过一张白纸,“你准备好了么?”
“时刻准备着。”刘小余掷地有声。
“好。”
师兄抬手一点,一道青光打出,在刘小余眼前凝聚成晦涩繁复的形状,若隐若现,变幻飘忽。
旁人看在眼中,只觉这道青光盘旋翻转不定,好似一条小蛇扭动身躯,刘小余却是看得真切,如同要他临摹一样,于是,双目看定青光,手中运笔如飞,时勾时描,于顷刻之间描绘出来,“好了!”
师兄右手一张,将纸张吸到眼前,只看了一眼,两腮肌肉便不可抑制得疯狂抽搐起来。
师弟见师兄神情有异,忍不住道:“怎么样?”
师兄恍如不闻,手中猛然掐诀,飞剑失控般急速下坠,将将砸落地面之时,他出手如电,一把将刘小余操在手中,飞剑蓦地折转,化作一道青影,腾空而起,疾驰远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出现一块婴儿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玉石,疯狂大叫,“师父,乾州出现玄灵之体,不,比玄灵之体还要卓越,速来!速来!速来!”
“大师兄,速来,乾州,速来!”
“关师弟,速来,乾州,速来!”
······
师弟这时才幡然醒悟,悔得肠子都清了,顾不上地下那万余名呆若木鸡,等候选拔的仙苗,一边御剑急追,一边祖宗奶奶的狂卷,还忙不迭传讯摇人,
“他娘的,师父······师父,不是骂您,乾州,速来!资质绝顶的仙苗,被王炘那王八羔子抢走了!”
“大师姐,速来,乾州,速来!”
“张师弟,速来,乾州,速来!”
······
刘小余先是没反应过来,等缓过神来,已经冲上了千丈高空,穿云度雾,一瞬千里,山川河流尽在脚下俯伏······
没有因山河壮丽,而激荡不已的心怀,只有混杂着眼泪、鼻涕、哈喇子的液体不停流过面颊!
强烈的恐高症,使得他近乎崩溃了,忘乎所以,举止失常,有这么两句脏话,他打小就知道,却因太过粗鄙,从未宣之于口,此时极度的惊恐之中,他是脱口而出,毫无顾忌,
“你妈了个X!”
“你老了个X!”
“你快放我下去啊!”
······
飞驰之中,前方一团云朵忽然被撞破,一道人影闪电般射来,远远雷也似一声爆喝,“王炘小儿,还不把人给我放下!”
王炘哪肯就范,手中掐诀,飞剑甩出一个大大的弧线,兜转左侧,速度再度飙升!
刘小余只觉天也转,地也转,肠子、肚子好悬没甩飞出去,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
夤夜时分,刘小余轻吟一声,悠然转醒,昏厥前的经历跃然脑海,下意识地就要惊呼出声,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转目看去,屋中灯火辉煌,摆列齐楚。
紫檀木的大床,小银钩斜挂宝珠帘,床榻一旁的矮几上,一只金灿灿的的三足香炉,青烟袅袅,馥郁袭人;四下墙壁镂空,琴剑瓶炉,熠熠生辉!
刘小余正打算出去找个人询问原委,忽听门外脚步声响动,由敞着的大门看去,是两名少年人并肩而来。
一见这二人,他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欢喜,只见这二人脸上犹自透着些许稚气,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光景。
左侧那人,一身宽大的流云道袍,白衣胜雪,体态匀称,飘飘然有神仙之概,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卧蚕眉下,是一双半睁半闭的丹凤眼。
熟悉此子的人都知道,他的眼睛总也半睁半闭,并非是患有见风流泪的眼疾,而是生就一股视天下人如无物的狂傲!
右侧那人,别看尚未长成,却已生得虎背熊腰,一身疙瘩肉,一件利落的无袖衫,露出两条犹如铁打铜铸的臂膀;又是从头黑到脚下,黑巾、黑发、黑脸蛋子、黑衣裳、黑袜、黑鞋。
不过此子黑则黑矣,却并不磕碜,黑得油光铮亮,黑得一团的精气神,豹头环眼,燕颌虎颈,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这哪里像个修士,分明是个小煞神!
刘小余原以为二人必是感情笃厚,否则怎会放着宽路不走,非要并肩而行?直到二人来到门口······
饶是房间宽敞,门框终究有限,并行难过,偏偏这二人谁也不肯让谁,于是,一起卡住了。
初时还是暗中较劲,你瞪我一眼,我捣你一肘,后来急了眼,只听小煞星一声爆喝,“他娘嘞!眯眼怪,你找不痛快是不!”
“眯眼怪”理也不理,作势迈步。
“讨打!”
小煞星说打就练,砂锅大的拳头霎时被一层玉色光华包裹,熠熠生辉,袭向眯眼怪肩头。
眯眼怪显然也不是善茬,早有预料一般,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一张明黄符箓,腾地燃起,“金虎符!”
话音未落,一声震天虎吼,屋中凭空出现一只并不算十分凝实的斑斓猛虎,锯齿獠牙,直扑小煞星!
“凝玉掌!”
······
二人一来一往,打将起来,眯眯眼似乎擅长符箓之法,随着一张张符箓打出,异象纷呈,眼花缭乱;小煞星则以术法、体术招架,如流光幻影,目不暇接!
刘小余何曾见过这副景象,不由看得如痴如醉!
一间屋,哪怕再是坚固,又如何承受得了这二人斗法,不过须臾之间,石屑纷飞,沙土弥漫!
待刘小余察觉不好,房屋已是摇摇欲坠,耳听头顶房梁“咔嚓”一声,瓦块、砖头、断木嘁哩喀喳,稀里哗啦,天河倒卷一般,倾泻下来!
眯眼怪和小煞星身具玄门秘法,见势不好,作法就跑,一个化作青光赤芒,一个化作玉色流光,先后落在院中,如此一来,却坑苦了刘小余,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开床榻,就被砸在废墟之中。
二人不说救人,双脚站定,气还来不及喘匀,对视一眼,齐哼一声,接茬再打过!
好好一片庄严肃穆的殿宇,顷刻间,鸡飞狗跳,墙倒屋塌!
二人酣战之际,七道身影凌空驰来,一声断喝响彻天际,“你二人还不住手么!”
眯眼怪、小煞星这才不甘不愿,愤愤住手,却仍好似生死仇敌一般,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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