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犹如天幕一般降下,将世间万物都包括在内,很好的阻止了愚昧的人类自相残杀,只能乖乖地在家从事繁衍工作。
但可悲的是,繁衍也只是为了下一轮厮杀做准备。
因为大雪到底还是冻不住政客们那满脑子的阴谋诡计。
虽然姬定此次出使,对于他个人而言,算不得成功,但是他却逼得张仪使楚,达成了秦楚联盟,这令明年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眼瞅着秦、楚两大国都在备战,身为东方大国的齐国自然也不会傻到坐在一旁看戏,认为这一切跟自己毫无关系。
即便齐国想看戏,魏国也不会答应的,惠施先派遣了一名家臣,来到齐国首都临淄,将秦楚联盟的事,告知齐威王。
如今齐国那可真是人才济济,虽然在马陵之战后不久那名留青史的军事家孙膑便退隐了,而那赛马的田忌也逃去了楚国,但兀自架不住齐国还就是人杰地灵,齐威王身边还是有相邦邹忌,大将田盼,宗室大臣靖郭君田婴。
这三人可就是齐国当下的三驾马车,有他们在,齐国无忧矣。
殿内,君臣四人围着火炉而坐,商议对策。
田婴道:“秦楚是各怀鬼胎,他们的结盟焉能长久。”
邹忌立刻道:“靖郭君万不可大意呀!秦楚确实各怀鬼胎,但是他们的结盟还是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威胁,依我之见,我不能将这当做是魏国的事,而应该当成我们齐国的事。”
齐威王道:“相邦此话怎讲?”
邹忌道:“上回楚王兵败徐州,一直都耿耿于怀,他对我们齐地的觊觎之心,是要胜过魏地。一旦秦楚联盟破魏成功,将极大的减轻楚国在西边压力,那么楚王必然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齐国。”
田盼也道:“如果楚国占据魏国腹地,那便可从西、南两面夹击我们,将会对我们非常不利。”
齐威王道:“看来你们都支持与魏结盟,对抗秦楚。”
邹忌摆摆手道:“切不可与魏联盟。”
齐威王听得非常纳闷,道:“相邦此话又是何意?”
邹忌道:“秦楚联盟,就是为了对付魏国,而此时秦楚并未与我国为敌,如果我们现在与魏国联盟,秦楚必将视我们为敌,楚国又会不会约秦国来攻伐我们,这都是不可预测的,而那魏国也不可信也。”
齐威王越听越糊涂,道:“那依相邦之意,我们该如何应对?”
邹忌抚须笑道:“我先与魏国谈着,但不与其结盟,然后去与赵国、韩国谈判,与他们结盟。这秦楚联盟,我们齐国尚且都有些害怕,更何况那赵韩二国。
他们如今一定也是手足无措,若是倒向魏国,以他们三国之力,面对秦楚,同样也是非常危险,若倒向秦楚,那等于是自取灭亡,待灭魏之后,秦楚又岂容得下他们两国。
这时候如果我们伸出援手,赵韩二国必然会抓紧我们的援手,与我们齐国结盟,这可确保秦楚不敢妄动,再加上宋国的话,我们便可组成齐、赵、韩、宋国四国联盟,那足以左右天下局势,到时再去救魏国,也是绰绰有余。”
齐威王又看向田盼和田婴。
田婴立刻道:“我也赞成相邦之策,若能结成四国联盟,那么秦来,韩赵可挡在前面,楚来,宋挡在前面,我国可进退自如。”
田盼也道:“我们还可以借此联赵制约燕国。”
燕国与齐国真是一对老冤家,齐国一直将燕国视为心腹大患。
齐威王点点头,又向邹忌道:“此事就交由相邦处理。”
邹忌道:“臣遵命。”
危机危机,不就是危险与机遇并存么。
每个国家都感受到威胁,但这个世界的天才都在从危机中捕获机遇。
大国如此,小国亦是如此。
天下大势,风起云涌,身在中原中心的卫国,在这内忧外患之下,那卫侯也终于决定不再躺平,要将变法进行的更加彻底。
在寒冬之际,脍炙酒舍兀自是生意火爆。
儒生们挤在里面,探讨着,废除官员世袭,任人唯贤。
这不用想,儒生们肯定是支持的。
而且成陵君带给他们的屈辱,也令他们迫切的想要变法强国。
两边可真是一拍即合啊!
两三日之间,民间舆论就起来了,卫侯赶紧将这球接过来,召开会议。
殿外是大雪纷飞,但是殿内却是吵得热火朝天。
“你们可真是异想天开,如今天下大势,早已经容不得我们卫国变法图强,我们只能依附于强国,才能够得以存活。”
在听到姬定提出取消官员世袭制,任人唯贤后,绁错立刻站起身来,口沫横飞,激动地说道。
“绁大夫言之有理。”
擎薄出声道:“什么自强,我看这就是在自杀,各位不妨想想,不过是有几个商人从我卫地贩卖一些粮食去洛邑,而这就引得魏王险些出兵我国,在如此情况下,倘若我们还扩充军备,魏王岂能容得下我们,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姬定呵呵笑道:“敢问擎大夫一句,结果又如何?魏王又出兵了吗?”
擎薄哼道:“你能保证回回都能说服魏王不出兵我国吗?”
姬定道:“你又能够保证我们不变法图强,列强就不会来打我们吗?”
擎薄道:“虽然我不能保证,但显然我们不作为,要比有作为更加安全。”
“真是一派胡言。”殷顺且站起身来,指着擎薄,厉声喝道:“你身为人臣,自己不思上进也就罢了,竟然还劝阻国君变法强国,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按着是什么心?”
“一颗忠心。”
擎薄争辩道:“我身为臣子,难道看到前面有一个火坑,也仍由着君主往下跳吗?”
富术立刻道:“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们现在就身处于火坑之中,随时都可能丧命吗?”
绁错突然道:“诸位可还记得,周侍中上任第一日,曾提出的人才计划吗?就是培养人才,送去强国,以求保住我国不受攻击,我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好。”
姬定笑道:“二者并不冲突,如今同样也可以这么做,另外,当时我也说了,这个办法只能延缓,最终还是的靠自己。”
“够了!”
卫侯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道:“诸位卿家说得都很有道理,但是寡人欲求变法,并不为与他国开战,扩张领土,而是为了保护寡人的子民,保护我们卫人仅有的一丝尊严。”
绁错道:“君上,对于子民而言,这性命更可贵,谁也不想让自己置身于战火之中啊。”
姬定哼道:“难道我们卫国之前的那些领地,那些子民,全都是自动消失的吗?”
“周侍中说得很对。”卫侯点了下头,道:“牲畜尚且都懂得保护自己,难道我们卫人连牲畜不如吗?”
绁错道:“而我们人类与牲畜的区别,就是我们人类知进退,知深浅,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容不得我们轻举妄动。”
卫侯道:“若以卿所言,那寡人这个国君还有何意义?”
绁错气势一敛,道:“君上,臣亦是为大局着想。”
卫侯点点头道:“寡人知道,但是经此一事,寡人还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子民,难道这也不被允许吗。如果是的,那寡人这个国君当着还有何意义?”
话说至此,绁错不再多言。
卫侯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然后起身,默默往外走去。
要是平时,在坐的大臣没几个会答应的,他们可都有世袭在身,可如今外界给予濮阳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也是患得患失,要不做这些事,这世袭也不稳,到时魏武卒一来,不都交代了吗。
正如擎薄所言,谁又能保证姬定回回都能够创造奇迹。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环境,卫侯才敢直接要求取消官员世袭,任人唯贤。
出得大殿,擎薄突然来到姜佐身旁,是阴阳怪气道:“这事都因大司马而起,为何大司马却一句话都不说?”
姜佐皱眉道:“擎大夫此话何意?”
擎薄笑道:“大司马千万别误会,我倒不是指蔡夫人一事,或许大司马还不知道,大司马身在大梁时,可有不少人传言,之所以君上安排大司马去大梁,都是为了让成陵君得到蔡夫人。”
姜佐偏头怒目瞪向擎薄。
擎薄立刻道:“我当然不相信,但这事在当时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君上难免也会担心,大司马是否会信了那么传言,在我看来,正是因为君上的这份担心,才导致君上渴望变法。”
“你休想挑拨我与君上的关系。”姜佐冷笑一声,又道:“到底是谁泄密周侍中前往濮阳一事,目前都还在调查之中。”
擎薄笑道:“但我不像大司马一样,明明心中有所担心,却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的确很担心,故此我才会站出来阻止君上变法。”
“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
姜佐扔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
“怎么样?”
绁错从后面走了上来。
擎薄笑道:“我敢保证,他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忠于君上,而君上也不可能再信任他,这最好的结果,就是他站在我们这边,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两不相帮。”
绁错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君上真的会走这一步啊!”
擎薄冷哼道:“什么变法强国,我看君上分明是猜忌我们,想要削减我们贵族。”
绁错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擎薄道:“也真是幸亏当初周济提出盐铁改革,导致国内的盐铁铜矿都在我们手里。”
绁错点点头,道:“但是还差一人。”
“郑公主。”擎薄道。
绁错道:“郑公主与端木复关系密切,若是能够得到墨者相助,那将事半功倍。”
擎薄笑道:“郑公主不是一心想复国么?我们可以以此来诱惑她。”
绁错问道:“你可有把握?”
擎薄道:“绁兄以为郑公主收留墨者,当真就是一片好心吗?”
刚刚才与殷顺且出得大殿的富术看着擎薄和绁错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禁是面泛愁色,道:“他们可能不会就此罢休啊!”
殷顺且叹道:“这我也看出来了,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此时也不便向他们动手。”
富术点点头。
这里刚提出变法,那边就将绁错、擎薄给处理掉了,那其余贵族会怎么想,你这分明就是借变法,来对付我们贵族,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殷顺且又道:“但是咱们可得盯着他们,若他们有风吹草动,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从旁溜过。
殷顺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周侍中这是急着上哪?”
姬定讪讪道:“我约了蔡夫人写射雕英雄传。”
殷顺且听得一愣,旋即道:“这变法也是你提出来的,你却惦记着与蔡夫人幽会,你叫我们如何相信你?”
“什么幽会。”姬定欲哭无泪道:“这可是要命之事。”
富术错愕道:“要命之事?”
“可不是么。”
姬定叹道:“要是我再不出一篇射雕英雄传,那些臭小子会将我家的墙都给挖了。”
殷顺且没好气道:“就算如此,可也比不上变法一事啊!”
姬定道:“可是我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可就是你们的事,不能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啊。”
“此话怎说?”殷顺且好奇道。
姬定笑道:“适才绁大夫和擎大夫,一直对于邻国忧心忡忡,但我可以向二位保证,不管我们怎么闹,邻国都不会做声,更别说派兵来打我们。”
殷顺且面色一喜,道:“此话当真?”
姬定点头道:“千真万确,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但是我在国内,无权无势,我只能出谋划策,其余的我可做不了,这都得依靠二位。”
殷顺且不禁信心倍增,道:“若是周侍中此言当真,那我保证此次变法绝对不会错的。”
姬定低声道:“你以为君上糊涂么,若非君上知道邻国不会干预我国变法,君上也不会贸然提出来的。”
“原来如此。”
殷顺且点点头,又与富术相觑一眼,二人皆是喜不胜收。
姬定拱手道:“二位可以放我走了吧。”
殷顺且拱手道:“周侍中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将周侍中的努力白白浪费的。”
“我对此坚信不疑。告辞。”
姬定拱手一礼,便是匆匆离去。
他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约了蔡夫人,而且是极限操作,明日便是七日之约,可哪里知道卫侯将这么重要的会议也安排到今日。
上得马车,姬定便向莽道:“莽!展现你车技的时候到了,越快越好。”
莽没有做声,但是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
行得一会儿,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差点没把姬定给颠出去了,他不禁朝着车外喊道:“莽!这就是你的车技?”
莽道:“先生,我们被人撞了。”
“被人撞......!”
姬定脑海中闪过一个词语---碰瓷。
他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一个裹着破皮袄的男子倒在马边上,这看年纪也就是二十七八,他不禁心想,这么年轻就出来碰瓷,有意义吗,再说,也别来碰我的瓷,那刑狱司可就是我开的,看不起谁呀。“莽,去看看。”
冷血的莽这才下得马车,用脚撩了一下,那人立刻躺平,但见此人双目微合,嘴唇灰白,脸色发青。在确定此人没有威胁之后,莽才蹲下身瞧得一会儿,回头看向姬定道:“先生,应该是饿晕了。”
姬定有些无语,又瞧这人单单瘦瘦,若是扔在这里不管,那必死无疑,不禁叹道:“真是越急越出事!”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道:“前面就是脍炙酒舍,先将这人安置那里吧。”
莽立刻将那人抗上马车,然后送到脍炙酒舍。
姬定送来得人,达贵二话不说就收下了,还一个劲的拍姬定马屁,真是大善人啊!
姬定才没有功夫与他瞎扯,扔下这人之后,便赶回家去。
“夫人,抱歉,我来晚了。”
回到家里,姬定便是向厅内的蔡夫人道歉,又伸手道:“夫人别起身,免得又跌倒。”
蔡夫人见姬定来了,本打算起身行礼,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上回差点跌倒,不由得双颊生晕,道:“先生该当以政务为先,我反正清闲的很,等等也无事,再说,这还是我给先生添的麻烦,要说抱歉,也是我向先生说抱歉。”
“多谢夫人理解。”
姬定坐了下来,瞧了眼对面的蔡夫人,但见今日蔡夫人肩披一件青绿色披肩,在这冬天更显雪白的肌肤透着一圈红晕,吹弹可破,一双秋水杏目泛着潋滟波光,明艳动人。
她与姬舒虽然都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但给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一个似火,卓乎不群,英姿飒爽;一个似水,仪态万方,惠心纨质。
蔡夫人见姬定坐下之后,看着自己,又不说话,眸中含羞,轻声喊道:“先生。”
姬定一怔,一本正经地问道:“夫人这披肩挺好看的,不知是上哪买得?”
蔡夫人神情一凝,抿唇笑道:“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给我的。”
姬定点点头道:“难怪看着有些旧。”
蔡夫人莞尔一笑,又道:“先生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
姬定摇摇头,笑道:“说话是我的天赋,让我说话,就等于是休息,我现在开始吧。”
小莺非常乖巧的将笔墨奉上。
姬定一边烤着火,暖着身子,一般说着故事情节,偶尔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这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过去了。
姬定突然发现蔡夫人一双雪白的柔荑,冻得有些发红,不禁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蔡夫人微微一怔,瞧了眼姬定,点点头道:“好吧!”放下笔之后,她两手相互揉捏着,又往旁边一看,诧异道:“写了这么多。”
竟有二三十页黄纸。
姬定笑道:“我觉得还是得留一些存稿,万一有个什么事,耽搁了,我那大门都会被人敲烂的。”
“先生言之有理。”蔡夫人轻轻点头,又拿起那些文稿,一边整理着,一边看着。
姬定也趁机喝口茶,休息一下,说话虽然的确是他的天赋,但天赋用久了也会感到累。
过得一会儿,蔡夫人突然看着文稿,突然柳眉微蹙着,又偷偷瞄了眼姬定。
她这小动作,姬定都看在眼里,于是问道:“夫人觉得哪里不妥吗?”
蔡夫人摇摇头道:“倒不是不妥,只不过...只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姬定道:“什么问题?”
蔡夫人问道:“如果将杨母和郭母的性格交换一下,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姬定道:“夫人的意思是,美貌的杨母有着坚强的意志,而样貌普通的郭母却十分软弱。”
蔡夫人点点头。
姬定沉吟少许,道:“如果郭母既没有样貌,性格又软弱,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我认为他们母子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而杨母又坚强,又美丽,这个就不好说了,首先,她到底没有能力与那公子抗衡,如果她坚决不从的话,可能母子二人也会遭遇不测,但如果从了的话,这又不像似她的性格,我判断她会反抗,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孩子,她还是会从了。”
蔡夫人轻轻点了下头。
姬定笑道:“夫人想到了自己?”
蔡夫人轻轻啊了一声,尴尬地笑了下,倒也没有否认。
姬定道:“夫人的确像似郭母与杨母的合体。”
蔡夫人摇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好。”
姬定道:“其中当然也包括杨母对孩子的宠溺。”
蔡夫人尴尬一笑。
姬定又问道:“如果是夫人,夫人会做出如何选择?”
蔡夫人凝思半响,稍显无奈道:“也许会像先生说得那样。”说着,她又抬头看向姬定,道:“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姬定道:“我想这还是得取决于这个女人的智慧,黄蓉就会给我们不一样的答案。”
“是吗?”蔡夫人期待道。
姬定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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