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磊和二妮先后都找父母表达了自己看法：支持林倩和顾峰参加高考，并且他们自己也会一同报名。知道孩子的打算后，陆父陆母思索了一番，也就接受这个决定。

一个月后就要考高了，大部分的知青都没心干活了，第二天好多人结伴进城到书店买参考资料。陆磊想着自己在城里上班，说他自己替林倩他们几个把参考书买回来就行了，让他仨就在家里等着。可是大家的心情都很急切，压根就不想在家干等，最后还是决定一起进城。

可是家里就只有一辆自行车，还是陆磊为了上下班方便回家自己花钱买的，根本就载不了四个人。跑到大队里去问拖拉机，进城拉东西还没折返呢。又到有自行车的人家去问，发现都被借走了。

几个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最终决定四个人就骑着这一辆自行车进城。陆磊和顾峰两个人轮流着骑，另一个跑着跟；林倩和二妮两个人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就这样一行人急忙忙地就往城里赶，三十几里路，花了一个小时就赶到了。

他们不到7点就出门了，现在也才8点多一点，可是书店门口已经排起了大长队，还是九曲十八弯的。陆磊甚至看见有人坐着铺盖在排队。走近了问问才知道，昨天就有人在熬夜排队了，书店里的参考书现在已经卖完了，书厂那边正连夜加印呢，一批一批地运过来，谁先到谁先得。

“我的天，这么多人呀！幸亏一起来的人多，要不然这事可就难办了。”陆磊自己在心里感叹了句。得亏着四个人都来了，要不然就他自个来排队，去上个厕所，吃个饭就又排到队尾了，那啥时候才能买到书呀。

最后几个人轮流排队，排了整整一天才买到书，晚上几个人到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折腾了这么一天，林倩的心情还是很亢奋，在煤油灯下用手轻轻抚摸着还散发着墨香味的书本，打开后翻来覆去地看。

“时间很紧啊，你想好报什么科目了吗？”陆磊铺着床问林倩。

“我还是报文吧，我物理化学不太行。你呢，准备报什么科目。”

“我嘛，我还是报理科吧，看现在这情形，国家还是很缺理科的技术性人才呢。”铺好床，陆磊又转过身对林倩说：“好了，你别在那激动了，把书放下吧。跑了一整天，你不累吗？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再开始复习也行呀。”

听到这话，林倩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还黑漆漆的时候，陆磊感觉到被窝一冷，睁开眼一看，林倩已经起来了。

“要起这么早吗？”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欧米茄表盘，还不到6点。

“也睡的差不多了，再说了早上脑子清醒，还可以多背几章书。”林倩穿着衣服说。

陆磊想着既然醒了，也睡不着了，也就掀开被子起床了。

到了院子里洗漱的时候，才发现顾峰，小妹他们都已经起来了，正拿着茶缸子刷牙呢。

“早啊，大家都起这么早呀。”陆磊出声打了个招呼。

“是呀，心里太激动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就想着起来多看会儿书。”顾峰咕噜噜地涑了涑口说道。

吃过早饭，大队书记在广播上吆喝，让所有报考的考生到大对院去填报考志愿表。

顾峰觉得很自信，第一志愿报了京都的q大，二三志愿填了京都理工大；林倩因为家在京都，第一志愿也报了京都的一个师范类本科学校，二三志愿填了两个同市的大专院校；陆二妮自觉成绩不够好，第一志愿跟着顾峰报了京都的一个大专院校，二三志愿甚至填写了两个中专院校，至于陆磊也随手填了京都的三个大专学校。

接下来的时间，陆磊真切见证到了这个时代的知青们对学习的疯狂与渴求，他们那不要命的劲头说是“头悬梁，锥刺股”都不过分。也可能是被迫绑在这贫穷的土地上而压抑得太久了，对于“高考”这个可以帮他们回城的机会，他们本能地上前去紧紧抓住，那样的孤注一掷，那样的决然，就像抱着根水中的浮木。

每天都是不到六点就起，学到晚上12点多才睡。吃饭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也是书不离手。连平常最爱干净的顾峰都顾不上讲究了：平时都打理得很是清爽有型的头发，已经好几天没时间洗了，油腻腻软趴趴的胡乱贴在额头上；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沾满墨迹和油渍，却再没有心情去换洗了；下巴上的胡须也已经长得毛刺刺的了，也没有空去刮弄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疯狂地学习。

相对来说，陆二妮的基础最差，下的功夫也最多，每次都是她起的最早，睡的最晚，两只眼睛熬的通红，黑眼圈重的像似泼了墨。最后还是陆母看不下去了，劝了她几回，这才恢复了合理的作息。看着他们这么拼命，陆母默默地进屋把他们夫妻两换洗下来的衣服拿去，洗干晾净后再送回来。

陆磊一边要上班，一边要努力复习，每天还要花两个小时在路上，坚持了一个星期后就主动放弃了。他觉得在一个月里学完语文，政治，数学，物理化学这么多本书，对自己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他也不能像他们三个那样能全心全意的学习。一方面，上大学对他来说不是必要的，他没他们那样的拼命劲；另一方面，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全职考生，他再辞工的话，其他人的压力太大了，陆母现在已经不上工了，把洗衣服、做饭、看孩子的活主动包揽了，家里都快没人去挣工分了。

决定放弃后，陆磊就把精力放在了给三个高考生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更好的营养滋补上。

他每天回家的时候都会找工友换点油水多的肉骨头，猪下水，猪脑回来，让家里做菜不再缺油腥；又隔三差五的到黑市上买条肥鱼回来，用上专门踅摸来的砂锅煲鱼汤喝，每次都炖地浓白浓白的，香气四溢；从大队里的人手里换来足够多的白面，天天蒸白面馒头，擀白面面条吃；又从农贸市场买来了成篮子的鸡蛋，还用自己攒的糖票到供销社买了一大罐糖回来，让他们几个考生每天都有水煮蛋吃，有白糖水喝。

李倩起床起得早，有时候会弄醒儿子陆然，没睡够觉，儿子就会放声大哭，而且他们父子两在这屋，林倩也不好大声背书，最后为了不耽误她学习，陆磊干脆带着儿子到陆父陆母那打地铺。

陆家的其他人也因为家里紧张的学习氛围，说话变得低声，走路也轻手轻脚起来。为了不让孩子吵着他们几个考生，陆母吃过饭就抱着顾知秋，牵着陆然，后面带着两个小侄子出去，不到下一顿做饭的时间，就不回家。陆磊回家后，还会把几个大孩子叫到跟前，挨个问问，今天有没有吵到家里的人。没有的话，就每个人奖励两颗糖吃。

有一天晚上，陆磊铺好床，正在帮儿子脱鹅黄色的高领小毛衣，小人儿举着白胖的小胳膊，睁大双眼，歪着头问陆磊。

“爸爸，我们为什么不和妈妈在一起睡呀？我想妈妈了。”

“是吗，爸爸也想你妈妈呀。可是妈妈正在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咱们不能去吵她，吵到她事情就办不成了啦！”

“那我不吵她，乖乖地还不行吗？”

“不行，只能妈妈一个人做才可以。”

“哦，那好吧。那还要多久才能做完啊？”

“还得12天呢，然宝宝，还记得爸爸上次教你数的数字吗？来，数到12来让爸爸听听。”

“恩，然宝宝记得呢！一，二，三......，哎呀，爸爸，我的手指不够用啦！”

“是吗，那爸爸把手借给然宝宝用。”

“十一，十二。哇！还要这么多天啊，真是好久呀。”

。。。。。。

11月21日，经过一个月紧锣密鼓的准备之后，考高终于来临了。大队里为了不耽误考生考试，早上7点用拖拉机把三个村里的人，15名知青一起送进了城。陆磊也在其中，虽然他没有复习好，但是还是想去见识一下当前的高考试题，为以后自己有可能再参加提前积累点经验。

三天后，考试结束，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很多报有希望的考生每天总是要到大对院去转悠几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每次都是兴冲冲地跑来，失落落地回去。

时间一直到了1978年1月初，通知考生到大院集合的广播消息才响起来。

刘书记站在高台上公布考上的名单，听到名字的人高兴的泪流满面，手舞足蹈；没有上榜的人，则神情沮丧，痛苦。最后刘书记又说了一句，安慰了一下落榜的人：“没考上的也不要泄气呀！有确定的消息说，半年后还会举行一次高考呢，大家再努力就行了。好了，没啥事了，都散了吧。叫到名字的几个人，来屋里把通知书领一下。”

顾峰，林倩都和小说中一样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大学，可是令陆磊有点意外的是：二妮居然和自己一样落榜了，连个中专都没考上，这太出人意料了。她的拼命和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陆磊满以为她会考上呢。那样他就再也不担心小说中的事情会发生了，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的。

陆父陆母也有点失望，不过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感慨了一番，也就认了命。

可是陆二妮就觉得难以接受了，她这几天为此哭了好几场，常常表现得精神恍惚。陆磊，顾峰还有林倩都去劝了她，说：“今年不行，明年还可以再考呀。”可是没什么效果。她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神经质了，一会儿自说自话，一会又低声抽泣，连女儿顾知秋都顾不上照顾。

今天陆磊正要陪着林倩进城办理迁户口和档案的手续，陆二妮就披乱着头发闯了进来。

她哭着喊着说：“二哥，你不能让嫂子把名额让给我吗？我不能没有顾峰哥呀，没有他，我会死的！我求你了，二哥！还有嫂子，我也求求你，你们可怜可怜我吧！我给你们跪下了，你们帮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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