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盛传的时候, 叶布修都要感慨,古人没有手机也能如此消息灵通。
思想什么的也很开放啊。
叶太傅就算是不说话,站在那里整个人也是冷的。
仁正帝习惯了, 下轿子的时候, 叶布修要走一段路, 寒风刺骨, 一双手冷得似冰。
仁正帝把太监端过来的参汤递给叶布修暖手。
仁正帝以前不受宠,有段时日回了母妃的所在的家族长住,叶府就刚好在旁边。
叶布修是胎里带出来的病,仁正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也是现在的病弱模样,偏脾性又不听劝,常常闹得叶府半夜请大夫。
一次仁正帝在花园散步,抬头就见他坐在高墙上,望着月亮一身青衫随风起, 文人的雅致就显了出来。
初时仁正帝就觉得这人不知好歹,对自个的身体都如此,本来就一幅痨病模样,折腾下去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后来久了, 两人倒也聊上了话, 仁正帝问他,为何身体有恙,还不于屋中静养。
当时的叶布修是这么回的:“人固有一死, 池不论轻鸿毛或重泰山, 但垂坐于堂固然能寿长, 却也无缘见得世间万物, 最后逝了也在一蛙之地, 目视井天。”
这话说的豪迈,不论生死轻重,也要观世间百态,不然最后也坐井观天。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哪个不羡慕画本里的英雄豪杰,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
年轻的仁正帝听了,被震撼到了,觉得坐在高墙上的少年病弱身形仿佛带上了看不见的一种坚毅。
而立的仁正帝不同,他已没有年轻时的少年意气,想的都是最终结果,对他来说,叶布修是重要的,他当弟弟一般对待的人。
皇权在握久了,对于人的寿命,他也有了掌控欲。
仁正帝可以容忍叶布修搅得朝堂不定,但用身体来胡闹他是不愉的。
他脸色有点不好,“你不清楚自个儿的身体吗?这次进宫是想做什么。”
这次受了冻,晚上又少不得要咳了。
叶布修这趟就是为了告状来的,仁正帝越生气,等一下太子就越遭殃。
“陛下也知道,臣这副身子骨是个累赘。”
叶布修先拿身体说事,又提起授课的事情:“臣近来病得愈发厉害,进宫是想和陛下商量,罢免臣太傅一职。”
仁正帝没有允,知道是太子干的好事以后,他招了旁边的胖太监总管:“东宫最近是否有什么朕不知的动作?”
太子生了一对和他一样的剑眉,却是满眉目的乖戾,仁正帝的剑眉星目带给人的都是威严。
胖太监捏了吧手里的汗,“回皇上的话,东宫最近并无什么大动作,就是天冷了,病死了几个小宫人。”
在没有急效药的古代,冬天病死几个宫人属实正常,也许一个发热就能带走一条生命。
可这发生在东宫,知道男主天性残暴的叶布修,不得不怀疑这些人的死因。
胖太监跪着的时候偷偷打眼看叶太傅,他想这位是太子太傅,许是能帮他求情。
叶布修有反派的自觉,身为男主的敌人,他这时候就应该给仁正帝上眼药。
他咳了一声,把仁正帝的注意力拉过来,才道:“一日前京城鹅毛大雪,太子在臣的府中罚了手下的太监跪在雪地,许是冻了。”
仁正帝似笑非笑看了眼胖太监,“哦,并无大动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师长的府中就随意打骂下人,视师长于无物,不敬师长传出去,皇家颜面扫地。你这是打算欺君吗?”
仁正帝这么一通话下来,最后欺君二字未读,胖太监磕了几个响头,“奴才知错。”
一通敲打下来,胖太监也不管太子送来打点的那些玉石珠宝,把太子近来的动作都告诉了仁正帝。
听到太监帮着誉抄功课,仁正帝剑眉就是一跳,“荒唐!”
仁正帝还是皇子时,虽然没有文人墨客的雅致,也是习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
储君连功课都需要别人代为誉抄,那以后登上皇位,怎么对江山社稷负责,让人代为批阅奏折吗?
这是一个明政的皇帝万万不能容忍的。
天子一怒,胖太监都吓懵了,只能一个劲喊皇上息怒。
“陛下息怒,太子许是尚且年幼,不知其中要害,多加管教便能知道了。”
叶布修浅淡的唇又止不住的咳了一声,他用手掩住唇,把咳声咽了回去。
手伸得高了,青色袖袍就垂落了下去,叶布修还尚未发觉自己手露了一截,“臣这病体是管教不了太子的,陛下还是另寻吧,臣私以为谢盛行谢大人能担此任。”
仁正帝看着那截手臂上的淤紫,怒火滔天。
难怪映池死活不肯当这个太傅,脱着病体天寒地冻也要来求他罢免职位,他的好儿子居然敢对师长动手,真是长本事了。
叶布修说完话,就想告辞出宫,被仁正帝拦下了。
“此事再议,朕一定会给映池个交代的,你这个时辰是该喝药了,朕让太医院熬的药也差不多好了。今夜你就在宫里歇着,等明日再出宫。”
冬天的天黑得早,外面已经黑下来了,透过窗缝还能看到外面北风把一片枯叶吹得在半空盘旋。
这个时间是叶布修算好的,他每日喝药四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睡前再喝上一碗。
叶布修选在快到晚上的时候进宫,等回去他就只需要再喝一碗药。
他是没想过仁正帝留他的情况的,而且还帮他熬好了药。
叶布修想应好的时候忽然唇抖了一下,他不止要喝两次药,还没有蜜枣。
思及此,叶布修突然感觉难受得很,捂着嘴咳得喘不过气。
仁正帝还有政事要处理,让叶布修先去歇息了。
以叶布修对仁正帝的了解,他这会不是在处理政事,而是在处理太子。
今日给仁正帝上眼药任务√
叶布修连等一下要喝两次药没有蜜枣吃,都觉得不苦了呢。
轿子被雪盖了一层,红木色的车顶变成了雪白色的,宫里挂着彩灯,夜里看去,有几分现代灯火通明的感觉。
几个在雪地里行走的人,显得格外渺小。
几个宫人鬼鬼祟祟的,拖着一个麻袋,里面像是装了什么,鼓鼓囊囊。
走着走着,一个宫人被雪拌了一脚摔倒了,许是麻袋口不紧,里面掉出来了一块什么,很快就被宫人捡了回去。
雪地上留了一道深深的血色,没过几瞬就被落雪掩去痕迹。
叶布修看去,那是从东宫的方向走过来的。
男主又杀人了。
叶布修摇了摇头。
系统不知道发什么疯:【啊啊啊宝,9m好可怕】;
叶布修被吵得耳朵痛,骂系统:【你神经吗】;
系统缩到角落,委屈巴巴:“宝,我刚刚吓死了,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
叶布修不理会系统,见伍青的注意力也落在那里,他放下帘子,道:“那是东宫的方向,太子虽年幼,却过于狠辣了。”
伍青喉结不动声色地轻轻滚动:“先生说的极是。”
系统没吊起叶布修的胃口,又舔狗地跑出来:【宝,你为什么不理我,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呜呜呜,我刚刚真的被吓死了】
系统描述了下那个场景,看到那个麻袋,它出于好奇,就看了看那是个什么东西,结果对上一双灰白的眼睛,麻袋里的人双腿都被冻烂了,一身的冻疮,刚刚从麻袋里掉出来的东西是一截舌头。
叶布修听完描述,更觉得太子是个有病的变态。
他看到晦气的一幕,对太子的不喜伍青看在眼里,手指不明显地轻颤。
到了寝宫,是一间偏小却精致的宫殿,仁正帝派人修缮得极好,叶布修还是没住在宫里。
叶布修穿着厚重的黑色披风,连帽披风把他的脸也盖住了,只行走间掀飞的衣摆才能看到里面一袭青衫。
他身上的披风看起来很暖和,躲在角落里的“野种”想。
叶布修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去看,只能看到一丛被雪盖满的草丛。
宫人迎上来替叶布修解了厚披风,端了一碗药味浓重的药汤。
叶布修假装面不改色地喝完了。
殿内已经备好了热水皂角,等着叶布修回来沐浴,消消身上寒气。
平常能接受人伺候,沐浴的时候叶布修不想要别人帮他洗澡,都是自己洗的。
反正这个人设是假清高,清高的太傅当然是不会让人伺候洗澡的。
浴桶是靠窗的,叶布修听到窗外有些细微的声音。
窗外,一个穿得很单薄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小孩儿躺在雪地里。
“野种”要死了,临死前他思维发散。
这个寒冬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连植物都没反应过来,它们都枯了。
他没有厚衣服,没有饭,连能充饥的树根也挖不到了。
他想,他也要枯了。
朦朦胧胧他听到有人说,“哪个缺德的,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里?”
“野种”艰难地挣开眼睛,看了过去。
是那个披着厚厚披风的人,长得好看极了,是太子的太傅。
叶布修看这孩子都被冻傻了,再冻一会就要冻死人了,弯腰把人拖进了屋。
屋里的暖和外面的冷仿佛隔了一个世界,就像他和眼前这个人一样。
屋里地上铺着的垫子,都比他身上的好上百倍。
窗户就在身后,他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野种”只能使劲缩起自己的脚,怕让这里沾了脏东西。
叶布修发梢上还滴着水,把青衫染得像墨绿衫,自有风骨,“叫什么?”
小孩子很久才羞怯地回答:“野种……”
“他们都叫我……野种……”
作者有话说:
宝们评论好少,写的不好的地方提一下吧,爷会改的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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